綠蕪顧不得多想,提著燈籠走到書桌前,幸好詩稿還在,但是書桌上的筆硯卻被掀翻在地,看來那女人剛剛進來,似有所圖,但是未遂。綠蕪稍稍舒了口氣,趕緊小心翼翼將詩稿折疊好放進懷中便匆匆下樓了。
皇上此刻正和太真在雲平和高力士的陪同下進了上陽宮,綠蕪剛下樓並沒有注意到,皇上看那背影倒像是綠蕪,但見這麼黑天暗地的她獨自從承恩樓上下來,有些蹊蹺,于是讓高力士去喊住她。
綠蕪正想著心事,一時不妨後面有人追上來,唬了一跳。
「丫頭想什麼呢這麼入神,連陛下也看不見。」高力士見綠蕪反應如此之大,自己也別她嚇了一怔。
綠蕪往高力士身後一瞧,真的是皇上和太真娘子,立刻跪下請安。皇上示意高力士去扶了她。
「朕見你剛從承恩樓下來,莫不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綠蕪剛想本能的推說沒事,但是心里立刻打起了小算盤,然後只是淡淡地回道︰「回陛下,白天在承恩樓侍候梅妃娘娘的時候,奴婢的一根簪子不小心落在了承恩樓,那簪子原是梅妃娘娘送奴婢的,故奴婢這才暗夜去尋,可巧就找到了。」說完指了指頭上。
皇上听她如此誰,也就不再多過問。
雲平站在旁邊,左看看右看看,等到太真喚她,她才回過神來,跟了他們進了貞梅苑。
此刻梅妃正听紅綢講故事,每次紅綢都會編新的故事給梅妃解悶,梅妃也樂意听她胡謅。听一听跟著樂一樂,暫時也會忘記許多煩惱。
這一次紅綢講的是《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
「錯了錯了,祝英台喜歡的是梁山伯,怎麼可能是馬文才,紅綢今天你這故事編但離譜了。」梅妃听著听著覺得不對勁,趕緊阻止她繼續胡謅。
紅綢笑道︰「娘娘你且听,那馬文才家大業大,又一表人才,能文能武,而那梁山伯窮書生一個,這世道都講究門當戶對,才子佳人,要這麼論斷,那祝英台自然是要選擇馬文才的。」
「可又是胡說,門當戶對不代表就有真感情,金錢和權利怎可拿來衡量男女之間的真情,且換一個故事來講吧。」
紅綢還沒來得及答話,就听門外一個聲音笑道︰「講什麼故事呢,朕也來听听。」
梅妃心底一驚,竟然是他的聲音,他竟然就這樣沒有任何征兆的來了。梅妃下意識地理了理鬢角的頭發,從軟榻上坐起來,打起了精神準備接駕,剛要起身卻看見皇上身邊同時出現但真,一下子心頭的那點火苗被傾盆大雨澆熄滅了。梅妃禮貌性地站起身請了安,然後侍候皇上上座,自己就坐了旁邊的位置,太真坐在下首,雲平一進貞梅苑就注意到了旁邊角落里的牡丹,只是太真未開口自己也不好造次。
「不知陛下和妹妹深夜到此所為何事?」
皇上沒說話,只是眼神四處稍稍打量了一下,太真先開了口︰「因听聞姐姐這里有罕見的牡丹花盛開,妹妹特意邀請了陛下一同來觀賞。」
梅妃心頭籠罩著的一團迷霧找到了緣由,心底不禁一陣冷笑。
「說起牡丹,我這兒還真是有兩盆,多謝陛下厚愛,將這兩盆名貴的紫斑牡丹賞予臣妾。」
皇上听梅妃如此說,心下生疑,尋思著自己幾時有送過牡丹給她,即便是要送那也是要送給太真啊,絕不可能送到這里來的。正要開口,雲平已經低下了頭不敢吱聲,太真氣的恨不得當眾抽她。
「陛下,」太真知道這都是雲平的疏忽,有了漏洞,于是趕緊站起身走到皇上身邊撒嬌道︰「陛下送了就送了,環兒不會怪罪陛下的,姐姐能喜歡牡丹,環兒感到很高興,那就請梅妃娘娘帶我同陛下一起去觀賞。」
皇上並沒有老糊涂,既然太真這樣不計較,自己又何必再多生事去破壞了這難得的後宮祥和,如今連梅妃這樣痴愛梅花的都開始愛上了牡丹,皇上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只是心底有些許莫名的失落感。
「愛妃,」皇上攙起梅妃,綠蕪帶著他們來到了殿外,兩盆牡丹此刻正站在兩邊的角落里,默默無聞。借著燈籠的火光卻更顯得姿態萬千。
「果然是極品,皎潔如雪,紫氣中來,淡雅無芳,」太真一邊贊嘆一邊依偎在皇上身邊,盡顯恩愛甜蜜,氣的紅綢直在身後暗罵不止。綠蕪時不時的拉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不可造次。
梅妃端端莊莊站在一旁,听著他們的贊美,看著她們的悱惻,恍然間仿佛看見當初的自己,只不過,那時候面前的不是嬌貴的牡丹,而是傲霜的梅花。
「愛妃能接受牡丹,朕很開心,你們二人,一個是梅精,一個是牡丹花仙,朕能得你二人伴隨左右,三生有幸也。」
梅妃听到這句話,忽然又想起很多很多年前,自己還是閨中少女的時候,地方傳說,將來誰若能娶江采萍為妻,真是三生之幸事也。如今站在面前的這個男子同樣說出這句話,梅妃卻頓感無限淒涼,他的眼中再也不是單單只有一個江采萍,更還有一個年輕貌美又能歌善舞的楊玉環。梅妃沉沉地壓抑地嘆了口氣,周瑜死前曾悲嘆曰︰既生瑜何生亮。而不知道哪一天自己離開人世的時候,會不會也會有如此感慨。
太真听皇上此言,更是把皇上的手臂抱得更緊,然後嬌笑道︰「臣妾定當更加用心的侍候陛下,只要陛下開心臣妾就滿足了。」
這些話這些親昵動作梅妃斷然是做不出來也學不會的,她也不屑于去學去模仿,她的秉性決定著她邁不出這一步。有時候一步之失,便是一世。愛情里可以容忍清高孤傲,但是那也是在他的眼中只有你的時候,一旦他的眼中出現一個溫柔體貼嬌媚可人的俏佳人的時候,你的那些特立獨行的東西就再也行不通了,所以有時候愛情承受不起個性這個東西,特別是封建時代,一夫多妻的社會。
雲平在旁邊見太真只顧著陪皇上樂著,似乎忘記了費盡心機做這些事的目的,偷偷的扯了扯太真的衣角,太真回頭看了一眼雲平,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本以為皇上會因為梅妃私自搬走自己的心愛牡丹而責怪梅妃,現在倒好,適得其反,如今倒讓他以為自己和梅妃達成了聯盟,和平友好相處了。這可不是自己樂意看到的,于是思忖了一會兒,笑道︰「陛下,既然梅妃姐姐如今也這般喜愛牡丹,臣妾倒是有一個想法不知當不當講。」
皇上見她俏皮的模樣,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說道︰「環兒想說就直說了便是,無需繞遠路。」
梅妃見她看自己的眼神不對,心底暗暗有種不祥的預感,果然。
太真撒嬌道︰「陛下,臣妾見梅妃姐姐的梅林倒是挺大的,只是如今姐姐也這般喜愛牡丹了,倒不如騰出一塊兒來讓臣妾種植牡丹,兩種相得益彰,豈不好看?」
「不行!」紅綢听了這話一下子就竄了出來,綠蕪攔都攔不住。「陛下你千萬不能這樣,梅林是我們娘娘的命根子,萬不可毀了。」眾人都被紅綢嚇了一跳,然後都禁不住為她捏了把汗。
梅妃只是一陣心悸說不出話來,頭暈腦沉幾欲昏倒,幸好有綠蕪扶著,才沒至于倒下。
半晌才虛弱地說道︰「紅綢,不可放肆。」
太真見她這樣心底暗喜。
「還是姐姐通情達理,姐姐愛梅妹妹我自然是欣賞的,僅僅只是暫用去一小片而已,我想姐姐是不會這般小家子氣的吧。如今眼看冬天將近,春天來臨,這宮中也該喜慶些,您說是吧陛下。」
皇上听了這話想想也有理,于是笑道︰「這自然是好的,只要環兒喜歡。」然後回頭對梅妃轉口說道︰「愛妃也該多和環兒走動走動,彼此促進些感情,多些言談,也是好事。」
梅妃想到自己連最後的梅林都即將保不住,見皇上如此寵溺著楊太真,自己此時斷然是不能去掃他的興致的。
「一切都依陛下吩咐。」
太真見她這般已知目的達到,便推說自己乏了,一行人各自心滿意足地離開了貞梅苑。
綠蕪趁太真和雲平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將懷中準備好的詩稿塞給高力士,並苦苦哀求高力士務必要親手省給皇上並且要連梅妃一並瞞著,高力士看著昔日一手教出來的徒弟,如今肯死心塌地為自己的主子賣命,也算是不枉費自己的一片苦心教導。看著她如此護主心切,也就答應她,畢竟今晚的這出戲他在一邊也是看的真切,知道梅妃的處境,自己也算是近一點綿薄之力吧。
皇上跟隨太真回至南燻殿,自然又是春宵一夜,萬種柔情不在話下。
再說俞瑤自得了風寒,皇上也曾有去過幾次探望,只是每次楚雲裳都恰巧不在。
只說第一次,這一日,俞瑤喝過藥就躺著,遠遠諜見皇上的到來,俞瑤心中驚喜萬分,躺在床上絞盡腦汁地尋思著該怎樣把握機會。
皇上推開門進來,高力士和桑晴皆退避出門外,關上了門。
而此刻羅帳中的俞瑤,仿佛在做一場噩夢,恨不得將被子全都踢掉到床下去。
"你們這些牛鬼蛇神,有我俞瑤在,你們誰也休想傷害陛下,都滾開,滾開!」一邊喊一邊揮舞著拳頭,經她這一折騰,原本就薄如蟬翼的睡袍更是春光乍泄,那的肉球更是一突一突跳動著,皇上畢竟是個男人,還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又怎能對這種場面熟視無睹呢。
俞瑤薄薄的嫣紅的嘴唇,因憤怒而緋紅的雙頰,還有那長長的濃密的睫毛,皇上不禁看的痴了,一把握住俞瑤揮舞的雙手,坐到她的身邊輕輕喚著︰「好愛妃,朕在,有朕在,不怕。」
俞瑤被皇上抱起,眼楮也緩緩睜開,見是自己夢中的陛下,一時間嬌滴滴地啜泣道︰「陛下,你沒事就好,嚇死臣妾了。」一邊說一邊將胸前那兩顆肉球往皇上身上蹭著。一雙玉臂更是攀上皇上的脖頸,媚眼直勾勾地盯著皇上的雙眼。
皇上只覺得喉嚨發干,嗓子不適,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顫顫道︰「瑤瑤,你真美,你真美,朕要你。」
說完整個人已經覆蓋了上去,俞瑤嬌喘地欲拒還迎,千嬌百媚的死死勾住皇上。原來,若真的愛上一個男人,再矜持再潑辣的女人,也變得柔情似水了。
窗外的冬風吹著枯樹枝搖擺,發出嗚嗚的淒冷之聲,而裕華閣上卻是春光驟暖男歡女愛巫山雲雨。
這真是︰妃子樓上春光暖,紅羅帳中不勝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