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對于翠谷的突然到訪都極為不解。
紅綢放下碗走到梅妃身邊。楚雲裳站在門口那里一眼就看見了翠谷身後幾個宮女捧著兩盆花進來。待走近一看,竟然是牡丹。
梅妃也注意到了。只是不知其意。
翠谷一進來就跪下請安說是花房培育的牡丹花開了,皇上覺得貞梅苑太過于素淨就挑了兩盆最好看的送了來。增添一些喜慶。
紅綢正要發作卻被梅妃拉住。
「即是陛下送來的,那就回去待本宮謝皇上恩。」梅妃隱忍著。
翠谷起身笑道︰「這兩株是早前甘肅僅供來的紫斑牡丹,相當名貴,可見陛下是記惦著娘娘的。」
「你胡說什麼,陛下明知道我們娘娘獨愛梅花,你是哪個宮的不知規矩的宮女敢打著陛下的名號來欺辱我家娘娘!」
紅綢的暴脾氣梅妃一時沒攔住,她已經跑到翠谷旁邊準備將那牡丹掀翻,卻被楚雲裳死死抱住。
翠谷在旁邊冷笑了一聲。道︰「這是陛下的旨意,假傳聖旨那可是欺君死罪。姑娘要是打爛了這牡丹,後果你可是知道的。」
說完命隨從宮女將牡丹放下,欠身沖梅妃福了一福就帶人離去了。臨出門時稍稍停頓了下,冷冷地瞥了一眼被楚雲裳抱住的紅綢。
走出貞梅苑,翠谷身邊的一個小宮女終于忍不住問道︰「姑姑,雲平姐姐怎麼會挑這麼名貴的牡丹給梅妃娘娘?」
翠谷冷哼了一聲道︰「她懂個屁,只是嫌棄紫斑難看就硬是要挑難看的送去,也不管什麼名貴不名貴,太真娘子身邊有這樣的蠢貨真是有損娘子的氣質。」
身後幾個宮女互相看了一眼,一個笑道︰「我們這還沒恭喜姑姑呢,以後姑姑就要去南燻殿當差了,近水樓台,姑姑有朝一日取而代之還怕那雲平雲不平的不哭著求姑姑給她一口飯吃呢。」
翠谷听著這話相當受用,但是又不能表現但明顯,故意嗔怒道︰「放肆!做奴婢的只需盡心盡力侍候主子,不該管不該問的最好閉緊你們嘴巴,免得惹火上身,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眾人面面相覷縮了縮脖子都禁了聲。
梅妃直覺剛喝下去的雪梨川貝汁液統統涌上心頭,一陣反胃,忍不住一口噴了出來。
嚇得眾人驚慌失措。
綠蕪趕緊去扶,紅綢端來茶水讓她漱口。
「娘娘,你沒事吧,娘娘。」紅綢一邊端著水遞給梅妃漱口。
廣寧爹身宮女剪雲此刻抱著白雪急急地跑進來。
「不是不讓你跟著嗎?怎麼找到這里來?」
「公主果然在這,讓奴婢好找。涼王殿下正四處找公主呢。」
廣寧這會兒也無暇理會,倒是楚雲裳一听見涼王的名字趕緊勸廣寧前去。
「這里有我們就好,你且去看看吧,萬不可讓涼王到這里來,免得橫生枝節。」
廣寧一听也有理,當下便帶著剪雲抱著白雪走了。
眼前的情景讓楚雲裳暫時沒心思去猜測涼王所謂的「要緊事」。
「娘娘,好些了嗎?」楚雲裳走上前去,見梅妃臉色漸漸稍稍有了點血色,知道已無大礙。
梅妃虛弱的點點頭。並不言語。
綠蕪只是一個勁兒地幫梅妃捶背揉背,紅綢嚇得跪在梅妃腿邊幫她搓著手。梅妃見紅綢嚇成這般,忍不住用手撫模著她的頭道︰
「紅綢,我還沒死呢,你怎麼就難過成這般了,要是攆我真的去了,到那時你可怎麼辦呢?」
「呸呸呸,娘娘這是什麼昏話,莫說娘娘會長命百歲,即便是娘娘真的西去了,紅綢就剃了頭發常伴青燈。」
听到這話梅妃心中一陣暖流,同時又是一陣心酸,一個小丫頭尚且用情至深,而曾經那個海誓山盟的人卻在何處呢?相比之下可見男女間的情愛倒真是靠不住的了。可憐自己如此清冷孤傲一人,還是無法逃月兌這一劫。如今既然離了這梅林離了我梅精,卻為何巴巴送來這嬌艷華貴的牡丹來灼傷我最後的尊嚴?
越想越覺胸口陣陣絞痛,淚眼早已朦朧。
楚雲裳知道梅妃是因這牡丹之事想到了自己的境遇,不由得蹲去安慰道︰「娘娘莫要感傷,以娘娘冰雪聰明怎就相信這牡丹是陛下所送呢?別人不了解陛下,難道娘娘和陛下恩愛非常還不知道陛下的秉性麼?只怕是有人從中作梗也未可知。」
楚雲裳的話讓大家的迷霧似乎找到了突破口,有種雲開見月明的效力。
梅妃心底一驚,若真是如此,那自己豈不是真的上了賊人的當?為何平時冷靜謹慎的自己這次竟然糊涂了呢?紅綢不等別人說話先喊道︰「我早就說嘛,我是不信陛下會如此絕情的,若說著元凶定是、」
綠蕪一把捂住了紅綢的嘴,一邊用手指放在嘴邊警告她不許胡說。
紅綢突然想起梅妃所訓之言,立刻閉了聲。
楚雲裳為了轉移大家的注意力,走到那兩株牡丹面前仔細打量了一番笑道︰「若說這紫斑牡丹,我到是知曉一二,我爹的一位朋友喜歡牡丹,家里栽培了各種各樣的牡丹品種,每到四五月,他的庭院里一片牡丹花海甚是壯觀,我爹曾帶我去拜訪過幾次,听他們談論起來,自己也耳濡目染一些,像這兩株就是繡球型白色紫斑牡丹,耐干旱喜寒,對生長條件要求不太高,只不過再長大一些就要給它換成瓦缸,因為它的根系比較發達。」
紅綢听的一愣一愣的,半晌方回過神來,上不接題地說道︰「听你這麼說,我們還真的要養著它們了?」
楚雲裳沒有答話,回頭看著梅妃,梅妃此刻稍微好了些,平復了下心緒扶著綠蕪站起身走到牡丹前面,左右徘徊了一圈,若有所思,半晌方道︰「且放著吧,好生養著。」
紅綢大不理解,剛要打抱不平,楚雲裳立刻攔截道︰「娘娘英明,若真是賭氣扔了它,倒叫那些有心人借題發揮,以此來破壞娘娘的名節。」
梅妃淺笑道︰「如此費心,落了空豈不白費。」
綠蕪站在一旁也看懂了一些,然後過去拉著紅綢便去把那兩盆牡丹搬到殿外門口兩側。盡管紅綢百思不得解,但見她們如此,也不再計較,既然主子都點了頭,再加上她現在狀態不好,自己就不要再去刺激她,紅綢說服了自己後就安旋命于綠蕪的指使了。
此刻翠谷已經回南燻殿復命,太真听完她的匯報後甚是滿意。
「只是娘子,」翠谷說完抬頭瞄了一眼雲平,接著說道︰「奴婢是按照雲平姑娘的意思,送去的是甘肅進貢的紫斑牡丹,此種牡丹是牡丹中的稀有物種,相當名貴」
一語未完已經瞧見太真娘子看雲平的眼神充滿怒氣,想是效果已經達到便不再繼續多言,只道了句「奴婢告退。」便退出了南燻殿。
太真擺了擺手示她退下。翠谷剛出南燻殿,太真就劈頭蓋臉的罵道︰「紫斑牡丹?!你是真不懂還是裝傻,那麼名貴的品種你拿去孝敬梅妃,我看你這是趁機氣我來了。」
雲平一听嚇得撲通跪倒,連連喊著奴婢罪該萬死,可是喊著喊著腦海中立刻浮上一計,不愧是宮中的老人兒,然後不待太真同意悄悄站起身湊到太真耳邊如此這般說了一通。
太真听完這才稍稍順了口氣。
「去吧。」
雲平見太真面上似有喜色,立刻領命而去。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皇上已經匆匆忙忙趕到南燻殿,太真正躺在床上哼哼唧唧,雲平在一旁侍候。
高力士在前面打著簾子,皇上心急如焚匆忙進去。見太真如此光景甚是心痛。
「力士,快起宣太醫!」
高力士正欲領命而去,卻被太真喊住。
「陛下,不必了。臣妾沒病。」說著坐起身來,皇上趕緊坐上榻去抱住。「臣妾只是素日想念牡丹,郁郁不得而致。」
皇上一听,立刻說道︰「御花園素日培育的牡丹莫非還沒有開不曾,朕馬上派人去看。」
太真一把抱住皇上嬌嗔道︰「陛下,何必如此勞師動眾?臣妾倒是知道一個地方,牡丹花開的正艷,陛下可否陪臣妾去賞?」
皇上一听龍顏大悅,欣喜道︰「如此甚好,可不知是哪里,環兒且說來。」
太真見皇上來了興致,就偷偷給雲平使了個眼色。雲平立刻上前來稟告。
「啟稟陛下,奴婢素日里在御花園走動,前幾日花房好容易培育出來開了花的牡丹,卻被上陽宮的梅妃娘娘給要了去,我們娘子不相信,特意讓奴婢去看,誰曾料,那兩盆開的正嬌艷的牡丹花正擺在梅妃的貞梅苑里,卻是極為罕見的白色紫斑牡丹,娘子得知後自然是極為傷心的,只是礙于姐妹間情分不便多言罷了。」
皇上听聞如此說,也覺得奇怪,別人倒還說的過去,只是這梅妃是愛梅成性的,怎麼突然對這牡丹來了興致?
「既然環兒喜歡,那朕就陪著環兒走一趟。」
梅妃吃了綠蕪按照楚雲裳吩咐的方法做的川貝雪梨後,斜躺在軟榻上歇息,手中的書懶懶的放在一邊無心看下去。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喚來綠蕪,吩咐了一遍,綠蕪去了。
出了貞梅苑,綠蕪提著燈籠徑自朝承恩樓走去。
承恩樓漆黑一片,綠蕪小心翼翼地提著燈籠走著,門沒有上鎖,這偏遠的上陽宮也不用防人來。
繡花鞋踩在木質樓梯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在夜幕下听起來尤為慎人,但是綠蕪並沒有多想。一心只想著趕緊取了詩稿。
剛剛踏上二樓,突然,一個黑影推倒椅子,然後重重地推了一把綠蕪後奪路而逃。
綠蕪驚叫了一聲後趕緊捂住嘴巴,當她戰戰兢兢走到窗前提著燈籠往下照的時候,她看到一個長發披肩,穿著破爛白袍子的怪物,突然那怪物猛地回過頭來往綠蕪這邊看了一眼,竟然是個女人,那眼神,綠蕪這輩子都忘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