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早已猜透皇上心思,故譴退了其他人。
可就在二人準備出宣政殿的時候,太真竟帶著雲平來到了門外,雲平手中還端著一小罐東西。
「陛下,看來臣妾來的不是時候,陛下要回寢宮了?」
皇上听她如此說,又看到她特意帶了東西過來,心知已經走不開了,無奈地看了一眼高力士,二人對視了一眼,高力士就退下了。皇上索性就裝作無事,然後和太真一起進了殿里享用她送來的參湯。
卻未料到太真竟看到案頭未來得及收起來的《樓東賦》,看著看著不由得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把抓起來就要撕毀。皇上及時攔住了她。
「這必然是梅妃那狐狸寫的,看我不撕了她。」
雖然皇上也看得出來梅妃寫的這首詩的確言語太犀利露骨了些,但是他畢竟能體會她的一番心思,但是太真卻不同,她無法容忍和自己爭寵的女人在皇上面前寫這樣的詩。
「陛下,梅妃公然表達對陛下的不滿簡直是欺君罔上,罪不可赦,陛下萬不可縱容了她,此事看似小若不加以懲戒,恐怕日後更有大逆不道之言流出,還請陛下三思啊!」
皇上何嘗不知,只是畢竟是自己曾經寵愛的梅妃,他如何下得了手去懲治她呢,況且她如今已經幽居上陽宮,和冷宮並無差別,所以他不想過于追究。
「朕自有主意,參湯也喝了,朕累了,還是早些歇息吧。」
太真再想說什麼見皇上已無心于此,也就不做聲了,只是心里暗暗打主意。
第二天,雲平差翠谷帶著一封書信送去上陽宮,梅妃不知何意,待打開一看,差點氣吐血,只見上面寫道︰
美艷何曾減卻春,梅花雪里減清真。
總教借得春風草,不與凡花斗色新。
太真知道皇上不會處置梅妃,而自己也不能眼睜睜坐以待斃,于是寫了這首詩用來譏諷梅妃瘦弱不堪,哪能與新春的鮮花爭奇斗艷呢!梅妃看了氣的直哆嗦,綠蕪在一旁看了也是為梅妃鳴不平,只可惜紅綢不懂詩詞,看也看不懂,見梅妃和綠蕪都一副氣氛的樣子,急的追問道︰「上面究竟寫的是什麼意思,你們不要打啞謎了,告訴我吧。」
綠蕪擔心紅綢得知真相會激動的做出傻事來,于是盡量避重就輕,只說是太真寫的一首歌頌梅妃的詩,只是用詞不太妥當。
紅綢豈肯相信,又去追問梅妃,梅妃冷冷地說道︰「她來‘歌頌’我,我也不能失了禮儀。」說完讓紅綢去準備筆墨紙硯。綠蕪去研磨。
梅妃拿起筆不假思索就下筆寫道︰
撇卻巫山下楚雲,南宮一夜玉樓春。
冰肌月貌誰能似,錦繡江天半為君。
表面上看來是贊美楊太真的花容月貌,實則是暗指她不顧人倫綱常,並譏諷她如月般痴肥。
寫完也不能墨跡干就拿起來吩咐紅綢送去南燻殿。
太真收到信後反而不鬧,她知道梅妃說的是事實。就算鬧到皇上面前也只會顯得自己大驚小怪,思忖了半晌傳來翠谷問道︰「花房培育的牡丹如何了?」
翠谷答道︰「啟稟娘子,上一批盡數搬來了南燻殿,剩下的搬去了梨園,下一批恐怕要到開春之後才能開花。」
太真听後冷哼了一聲,道︰「也不用管它開不開花,待天氣暖和些就把那些幼苗移到梅林去,我倒要看看那梅妃還硬不硬的起來。」
翠谷和雲平交換了一下眼色,翠谷便退下去了。
「娘子,你說那晚若不是我們趕到及時,結果會如何?」雲平見翠谷已經走遠了,刻意走近太真悄悄說道。
「如何?若不是我及時趕到,梅妃那小妖精怕是又要鑽進陛下的被窩搶我的風頭了。」
太真說完回到軟榻前坐了上去,慵懶地吃著雲平剝的葡萄,然後將那首詩隨意扔到地上,早有小宮女撿起來出去了。
「娘娘何不留著這詩,在陛下面前告她一狀?」
太真笑道︰「告她什麼?告她口吐真言?讓陛下再次想起她的好?」
雲平听完便不做聲了。
再說皇上那夜沒有去的梅妃處,于是心生惦念,人一旦有了某一種便很難忍耐,一刻不去實現就會坐立不安,皇上此時正是這種狀態。高力士看在眼里暗暗尋思著機會。
這日皇上有高力士陪同,信不游走,不自覺竟走到了梅林,此時寒風中的梅花,花開枝頭,甚是惹眼,皇上禁不住睹花思人,泛起一股似水柔情與刻骨相思,心中暗生一絲悲涼,想當初自己曾和梅妃忘情其間的畫面歷歷在目,如今物是人非,皇上認識到自己已經冷落梅妃太久了,他心底漸漸涌上一種愧疚一種想和梅妃相見的。
于是那天晚上皇上借口身體不適,沒去南燻殿,則獨宿在翠華閣,然後又密遣高力士去貞梅苑將梅妃接了來。梅妃一听皇上竟然深夜召幸,還是偷偷模模的去什麼翠華閣,心中有氣,道︰「既是陛下寵召,為何要深夜暗中而來?堂堂一國之君為何怕一個妃嬪。」
高力士作揖道︰「娘娘還是隨老奴去吧,娘娘既然知道陛下的苦衷就體諒擔待一些,陛下此番特意召幸娘娘可見陛下是心系娘娘的,倘若不去,豈不是寒了陛下的心?日後娘娘若再想東山再起可就難了。」
一番話點醒夢中人,梅妃雖然心中仍有不快,但還是隨高力士去了。綠蕪和紅綢自然是喜不自禁。
皇上在翠華閣早已等的心急,梅妃剛到,皇上就迫不及待地一把抱住倒進了紅羅帳中。一對舊日鴛鴦又相擁在了一起。自然是說不盡的,道不盡的悱惻。春宵一刻似初見。
這件事到底還是被太真得知了。一大早便風風火火趕來,不顧高力士的阻攔一把推開了翠華閣的門,劈頭蓋臉就質問道︰「陛下推說身體不適為何來此處吹風?莫不是金屋藏嬌有美人作伴故意隱瞞與臣妾?」
皇上此刻還沒起床,見太真就這樣闖進來,心中甚是不悅,但也沒表現出來。
「何曾有他人,不信你大可去問力士。」
太真冷哼了一聲道︰「陛下把梅精藏在何處,何不喊出來,臣妾一同陪陛下去驪山溫泉享樂一番豈不是更好?」
皇上不解其意,支支吾吾說道︰「梅妃不是在上陽宮麼,哪里有誰侍寢。」
太真忽又一本正經說道︰「這里凌亂不堪,床下有婦人金釵,枕邊留有余香,昨夜是何人與陛下春宵恩長,為何歡睡到日出還不上朝,陛下可去面見群臣?」
皇上听她這麼說,惱羞成怒。卻也無可奈何,只得蒙頭大睡不去理會她。
太真見皇上並不理會自己,心中一時委屈拿出看家本事,坐在那里裝痴賣嬌大哭了一番,然後憤憤離去。一怒之下回了娘家,皇上開始並不去理會,只道是她耍小性兒,過一段時日就會化解,無奈太真一日不在宮中皇上就坐立不安,相思甚重。
這一日,皇上百無聊賴,忽然想起裕華閣里的俞瑤,心中不禁一動,要說這俞瑤雖然不是特別出眾卻也別有一番風趣,她既沒有梅妃的清高,也沒有太真的任性,皇上和她在一起絲毫不必有任何壓力。想到這,皇上吩咐一番,擺駕裕華閣。
「陛下像是對這個俞良人漸漸傷了心。」高力士在轎攆一側忍不住說道。
皇上無限愜意地歪著頭笑道︰「上心倒是談不上,如今環兒生朕的氣不搭理朕,朕也要晾她幾天,滅滅她的氣焰才好。再說這俞良人也算乖巧貼心,朕既然召幸了她自然是應該時不時去探望探望,再說裕華閣可不只她一人。」
皇上說著說著就不說了,高力士自然是心領神會。
穿過一座小橋,前面就是裕華閣。
桑晴在樓上正打開窗換氣,卻遠遠的看見皇上一行人正往這邊來。
「主子,陛下來了。」
俞瑤正和楚雲裳學習彈琵琶,一听說皇上來了,趕緊跑到梳妝鏡前,讓桑晴給她在收拾收拾,然後又挑了一件更鮮艷的衣服換上,忙活了一通後,皇上已經到了裕華閣院門外。
想必是皇上故意不讓高力士通報,因為他們已經進了院內後又進了屋內。
俞瑤按捺不住,早已經飛身下樓而去。楚雲裳嘆了口氣放下琵琶和桑晴也下了樓。
「臣妾參見陛下。」
「奴婢參見陛下。」
皇上一一免了。賜座。
楚雲裳站在俞瑤身邊,桑晴趕緊去沏茶,高力士站在皇上身側。
皇上看了一眼俞瑤身後的楚雲裳,卻正好和她看對了眼,楚雲裳趕緊低下頭去,一副女兒家的嬌態,皇上忍不住打量了幾眼,但見她濃密的睫毛似要遮住臉頰的緋紅一般,櫻桃小口殷紅飽滿。忽听俞瑤咳嗽了一聲,趕緊收了神,轉念問道︰「瑤兒莫不是服用了神丹靈藥,倒越發顯得精神了。」
俞瑤冷不丁听皇上夸她,喜不自禁。
「陛下可不就是那靈丹妙藥?」一句話剛說完忽然覺得不妥,也是緊接著說道︰「臣妾是說,陛下能時常惦記著臣妾,時時來看望臣妾,臣妾比吃靈藥還管用些。」
楚雲裳站在她旁邊簡直不敢辨認這人竟是自己在現代社會中那個桀驁不馴的表姐,那個女漢子一般的女子。在現代從不把男人放在眼里,視情愛為糞土的表姐,竟也有今日的御前嬌態。
「奴婢去看看桑晴茶水煮好了沒。」說著頭也不回的去了。
皇上見她出去了,有點悵然若失,眼見著她背景消失還不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