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了這麼多,到底是想要說什麼?」王慶祥身子半靠在床頭上,眉頭緊皺,因著傷痛以及心理上的種種,顯的憔悴的很。愨鵡曉仿佛蒼老了十歲!
「想讓我幫你們出銀子也可以,我只有一個條件,分家!」喬飛挑眉,一臉的凝重,這些天她想的很清楚。
要想讓這一家子的麻煩少一點。
那麼,就先得把三房徹底的摘出去。
而分家無疑的,就是唯一的辦法磧。
「分家?」劉氏怔了下,她沒想到喬飛說出來的條件竟然是這一個。心頭瞬間的怔忡之後,她接著就是狂喜。
分家啊,要是真的能分家,多好。
可緊接著,她又失望了侔。
陳氏能讓她們分出去單過嗎?
半響沒听到床上王慶祥的話,她本來還帶著幾分期待的心思瞬間就涼了,期期哀哀的看向喬飛,「那個,丫頭,不是,你女乃她,她不會同意的。」
「她會同意的。大伯娘,二伯娘甚至大伯父二伯父都會同意的。」喬飛篤定的聲音,听在王慶祥耳中卻成了無盡諷刺!
「你閉嘴。我,我不用你幫我。」
他掙扎著要起身,卻不想踫到了腳踝上的傷,疼的他冷汗瞬間就掉了下來,一聲悶哼,他又坐了回去。
「當家的。」劉氏大驚,急忙走過去,扶住他,「你別亂動,小心踫到了傷口。」
「爹,你別動。小心傷。」
八妹也撲過去,小心的扶著王慶祥。
屋子里唯一站著的無動于衷的,就成了喬飛一人。她就那麼靜靜的站在那,冷眼看著劉氏,八妹去扶王慶祥。
「七丫,我知道你恨娘,可是你,你爹他不是故意的,以後咱們這家還得指望著你爹他呢,還有你弟,這一家子……你爹他若是不能下地,咱們這一家可就沒法活了,你,你就幫幫你爹爹吧。」
劉氏眼圈含淚,聲音淒婉。
當真是聞者落淚,听著心酸吶。
喬飛卻是不為所動,後退一步,平靜的聲音說著漠然的話,「這一家子,你們覺得這一家子還有嗎?在把我和八妹賣掉之後,你們覺得這還是一個家?」
嘴角勾起,一抹嘲諷掠過,她吃的一笑,「哦,也是,說不定在你們的心里,你們一家三口才是家,是真正的一家人,而我和八妹,特別是我,才是外人,對吧?或者,我是撿來的?」
「不是的,不是的,你是我們的親生女兒,怎麼會是撿來的?」劉氏滿臉的激動,上前去拉喬飛的飛,卻被她給後退一步避開,「若是親生的,你們又怎會差點把我給逼死?」
「我們,我們是為你好啊。」劉氏哭著蹲坐在地下,雙手捂臉,哭聲里盡是絕望和悲泣,「七丫,我和你爹真是為了你好啊。」
「為了我好,就把我賣掉?這樣的好,我還真的不敢要。」喬飛冷笑,看著劉氏她甚至想笑——
為了一個人好,所以,把對方賣掉?
「不是這樣的,不是的。」劉氏上前要拉喬飛的手,喬飛還是甩手摔開,劉氏捂臉低泣的聲音響起,「是,是劉仙姑說的,她說,她說你活不過十三,要想讓你平安長大,就得,就得把你賣出去。」
「你胡說什麼,閉嘴。」
王慶祥的悶聲責罵傳來,劉氏卻捂著臉只是哭,偶爾從她的哭聲里傳出幾句話,「劉仙姑還說,還說一定要把你賣給咱家東南角,同姓,屬雞的男子……」
「那個男子,就是王招財?」
「是,是,就是他。」劉氏一臉的淚水,迎上喬飛的眼神,不知道是內疚還是什麼,猛的點頭,「劉仙姑說的話很靈的,你當初就病了一場,差點都不行了,是,是劉仙姑把你救回來的……」
「這麼說來,你們真是為我好了?」
看著劉氏忙不迭的點頭,喬飛只覺得可笑,若是前身在天有靈沒有走遠,知道自己被賣的理由竟然是這個。
不知道她是想哭還是想笑?
可沒有人知道,喬飛听到這話時,心里不知不覺的便存了一分的悸動——
原身活不過十三。
而她,不就是十三歲之前來的嗎?
若非自己的到來,原身不就死了嗎?
可到底是因為自己的到來,成全了劉仙姑的話,還是,劉仙姑真的料到原身有這麼一劫,刻意讓王慶祥夫妻把女兒賣給王招財家,變相的讓自己的到來持續了王七丫的性命?
心底有些復雜,她不能不多想。
可這個問題就如同前世,網上流傳最廣的那些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一樣,是無解的!
她呵呵笑兩聲,決定先拋開這個讓她有點糾結的問題,收斂情緒,看向劉氏和王慶祥夫妻,「我還是那句話,要不,趁著這個時機分家,要麼,你們就別找我,怎麼做,你們想清楚吧。不過,我可以給你們時間想,他的腿卻等不得的。」
「當家的,咱們,咱們……」
「你不用再說,就是我提出來,娘和爹也不會同意的。」王慶祥臉上有股子隱隱的暴躁,冷冷的看著喬飛,「你現在是有本事了,我們也求不動你,再說,咱們之前也說過,生死由命,這就是我的命,你走吧。」
「當家的。」劉氏驚呼一聲,一臉的不可置信,怎麼可以這樣,不行。她一把攔住喬飛,滿臉的哀求,「七丫,你,你不能听你爹爹的,他,他說的是氣話。」
「……」氣不氣話的她不知道,不過,要想達到自己的目的,喬飛卻清楚,自己對于王慶祥還得再加把勁才成!
微微一笑,她看向王慶祥,「同不同意的你應該知道,要是說以前不同意,現在還真的不同意嗎?你這樣堅持著,為了什麼?只有你自己清楚吧。」
「你給我閉嘴。」被喬飛那似嘲似諷的話說的惱羞成怒,王慶祥臉色鐵青,手握成拳頭,用力的捶了下床,「你給我滾。」
「被我說中了心思,所以,惱羞成怒了麼?」喬飛淡淡笑,「你怕被我說中,你怕自己心底唯一的一點幻想被這樣無情的磨滅,所以,你寧願就這樣耗著,寧願讓自己唯一的兒子受苦,讓你寧願把這個家都拖垮,有辦法月兌出這趟渾水,你也不想走,就為了你的一點面子,一點私心?」
「你,你給我滾!」
王慶祥氣的全身直哆嗦,胸口劇烈的喘息著,抬著手指向喬飛,顫不成聲,「你,你個不孝女,你給我滾。」
「爹,我覺得姐姐的話很有道理,您到了現在,還在乎那一點面子嗎?」門口,傳來一道帶著無限疲憊的聲音,劉氏幾個抬頭,就看到站在門口,一身風塵僕僕,滿臉倦意,雙眼帶著血絲的王寶平,他臉上全是平靜,望著王慶祥,平靜的語氣卻讓人听了心生不安,「爹,你覺得,到了現在,您不樂意分出去,就能不分出去嗎?」
「你,你這是何意?」
劉氏顫著聲兒,心疼的拉了兒子進來,手才一沾到王寶平的手,她就覺得不對,猛一用力把王寶平的手拉出來。
倒抽了口氣,「平哥兒,這是怎麼回事?你的手,你的手?」
「沒什麼,不小心刀子割了下。」王寶平說的輕描淡寫,可劉氏看著那觸目驚心的傷口,掌心的皮肉很深的一條,都倒翻了出來,她差點暈過去,「什麼叫不小心?這樣的傷口,你也,你也不說。」
「快和娘過來,娘幫你洗洗。」
「娘,我真的沒事。」忍著疼,王寶平看向王慶祥,「爹,您還是好好想想吧。」
王慶祥沉默了下,「你的傷口是怎麼回事?」劉氏這會已經出去打水,屋子里只有喬飛幾個,王寶平也沒了隱瞞的心思,冷冷一笑,「二伯母家的兩個推的。」
「他們可能不小心……」
不小心?「當時,我女乃就在旁邊,我的手被刀割了,她卻是理都不理,徑自問他們兩個可嚇到了沒有……爹,你覺得,這樣的日子還有過頭嗎?」
「……」
喬飛搖搖頭,不管當初王慶祥夫妻把她賣出去為了什麼,可終究是賣了,別說什麼為她好,她可不是王七丫!
「你們都出去吧,讓我好好想想。」
王慶祥臉色灰白,無力的躺了下去。
他真的害了全家嗎?
「姐,謝謝你。」院門外,王寶平一臉的真誠,因著多日的勞作,臉早就沒了之前的顏色,以往囂張卻顯浮躁的雙眸多了幾分沉重,可卻也多了讓人覺得心驚的悲傷和難過。
這就是成長吧?
喬飛斂眉笑笑,和王寶平打了招呼,攜著八妹慢慢的往回走——
「姐,你說,爹爹他會同意嗎?」
「會的。」除非他真的腦子進水了!
「嗯,我想爹爹也會同意的。」
兩人回到屋子,喬飛一坐在了椅子上,給人勸架真不是人干的事!
「姐,你喝茶。」
「坐那歇會吧,是不是覺得很難過?」端起茶喝了一口,看著外頭火辣辣的日頭,喬飛再次感嘆前世空調風扇的好,連西瓜等各色水果都懷念啊。
如今落在這種地方。
也只能是夢里想想了。
真***憋屈啊。
「嗯,我覺得很難過,很難過。」八妹把臉伏在喬飛的手臂上,水汪汪的大眼里全是晶瑩,「姐,你說,都是親人,為什麼會這樣呢,好好的一家人過日子多好?」
「人心總是不一樣的。」輕輕的拍著八妹的發,喬飛刻意放柔了聲音安撫她,「你看,有你,有我,咱們雖然是姐妹,可卻一個個都長的不像的,是分開的獨立的人,是不是?一個人一個想法,咱們只能管好自己,哪里能管的住別人?」
「嗯。姐,我知道了。」
八妹是聰明的,一定能想的通這其中的道理,雖然這其中的心情會難過了些,難受些,喬飛也覺得殘忍。
可這就是現實!
不管是千年前,還是千年後。
適者生存。這就是生存的鐵律!
安慰好八妹,喬飛想了想,便把王家那頭的事情放到了腦後——該做的她都做了,該說的也都說了,若是王慶祥死腦筋一個,執意的一條路走到黑。
她也沒辦法。
頂多日後離的遠遠的就是。
午飯炒了個豆角炒肉,涼絆牛肉,素炒青椒,雞蛋煎餅,芍藥又蒸了幾碟子點心,都是偏甜口味的,周夫人幾個沒多吃,大半都落入了喬飛的肚子。
吃過飯,大家移到廳里去喝茶。
八妹端了自制的清涼茶,最後一杯是喬飛的,「姐,這是你的,我特意多加了糖,你嘗嘗看,要是不甜,我再加點。」
「嗯,夠了。我們八妹越來越能干。」喬飛抬手拉了八妹坐在自己身側,笑著看向周夫人,「這丫頭在我身邊,我是越來越懶了,什麼事情都幫我想著,依著這樣的日子過下去,不用多久我這腦子了就可以直接成擺設了。」
眾人笑,周夫人卻是眸光微閃,若有所思的斂眸,繼爾,她不動聲色的望向喬飛,「我看你很喜歡吃甜的?」
「是啊,我姐很喜歡吃甜的東西呢。」八妹快言快語的笑,彎了眉眼,「夫人你不知道,若是讓我姐自己選,她怕是寧願不吃飯不睡覺也要吃甜點的。」
「胡說。就知道編排我。」
「我才沒有,我說的是實話。」
八妹吐了吐舌,周夫人幾個都跟著笑了起來。一屋子的笑聲里,周夫人看著喬飛,慢慢的,眸子里的光芒是越來越復雜,看著那張小臉,她幾乎有種沖動。
這就是她要找的孩子。
她一定要告訴她一切,和她把話攤開,揉碎了的說。然後,讓她自己去選擇以後的路!
可無數次的話滾到舌尖,卻被她給強行的咽了下去——她,不敢再賭!
瑞嬤嬤侯在周夫人落後一步的身側,看著自家主子幾次連番的換臉色,不禁心頭大驚,最終忍不住,她悄悄的拉了拉周夫人的衣角,搖搖頭,「夫人,不可。」
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忍忍忍,還是一個忍!
周夫人幾乎要笑出聲來。
她想笑,可更想哭。
忍了一輩子,到最後,還是要忍?
可的確,她除了忍,別無他法!
垂眸,微微的笑,「嬤嬤,幫我倒杯茶吧。」瑞嬤嬤幾乎是喜急而泣,主子終于想通了呵,感謝觀世音菩薩,感謝諸天神佛,感謝各路神仙,阿彌陀佛!
八月的天,頭頂的太陽火辣辣的掛在高頂,似是要把人都全熔了!腳踩在地下,地面都是燙的!
村子里的人都忙的汗流夾背,喬飛卻真的沒事可做。她沒地啊。又因為天氣太熱,她連後頭的花草都懶得去侍弄了。
早晚修剪,澆澆水,除下蟲。
好在長勢還算是喜人!
石頭依舊去上學,因為秋忙,學堂里的學生本來就不多,這會更有小半是請了假的,據他說,整個課室空了大半!
不過這期間倒是便宜了石頭。
剛開始吧,夫子是真的很不喜歡石頭。村子里的說法在那里擺著呢,誰樂意和這樣的人接近?
可石頭有喬飛給的束修啊。
夫子坐館,圖的不就是這些?
好些天,石頭在里頭是受氣的。
夫子坐視不理,學生們的冷嘲熱諷。
可這一切,石頭硬是一個字都沒和喬飛說過!他忍著,在他的心里,自己是男子漢,以前他想上學都沒地兒去,如今有了機會,姐姐給他拿束修。
不過是被人說幾句,又掉不了塊肉。
怕什麼?
這種情況一出現就是幾個月。
直到。
此次的秋收出現。
農村的孩子就是這樣,平日里去上學,但等到秋收或是各季田里活計忙時,不少人家的孩子是一定要請假幫忙的。
比如王寶華弟兄。
平時是去學堂,可一旦有事,自然要回家幫忙的。這樣,學堂里的學生便會少很多,夫子自然而然的,眼光便落到了石頭的身上。
沒有人不喜歡乖巧,勤勞,聰明的孩子。夫子也不例外,對于這樣的學生,他能不喜歡?
石頭好學,肯學。又容易下苦功。
沒過多久,石頭就真正的入了夫子的眼。到了這一步,按一般的孩子來言,自然是喜出望外,甚至會開心的跳起來。
可石頭不會。
還是低調而穩重,半點不走樣!
看的暗中觀察的夫子暗自點頭。
不錯不錯,這樣的孩子正是他要的!
石頭開小灶,自然也是沒和喬飛說。
在他看來,這不過是平常事。
放了學,和大黑小黑玩一會。
當然,得有張老伯跟著。
張伯不會說話,石頭便不厭其煩的跟在他身後,和他連蒙帶猜的說,甚至還和張伯學啞語!
用他的話就是,說不定以後用到?
喬飛和八妹便笑他。
可他也不理,只是默默的堅持著。
石頭覺得自己現在的生活很好,他甚至覺得是在做夢。
要是夢。
他想,他寧願在夢里一睡不醒。
這日早上,才吃過飯,院門被人敲的叮當響,石頭要去開門,還沒走出屋子呢,周夫人的人便領了個人過來。
喬飛挑眉,竟然是王寶平?
「哥,你怎麼來了?」這里,也只有八妹是真心歡迎王寶平的到來吧,拉了王寶平的手,她一臉的笑,「哥,你吃飯沒有,趕緊坐下一塊吃早飯。」
只是隨意的掃了一眼,王寶平就瞬間移開了眼——他不想讓這里的人看不起自己!可同時,心頭也充滿了澀然。
明明自己才是姐的親弟弟。
可石頭個外人卻和姐姐這樣親近。
他掩去眼底的澀意,苦笑著看向喬飛,「姐,你能不能過去一趟,女乃,女乃說有話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