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飛想了想,看向他,「可以不去嗎?」
不是她對楚朝惜有意見,實在是她對那些戲沒啥興趣啊。舒愨鵡你看看楚朝惜排的那些戲,都是些你情我愛的,嗯,最後還非得來個喜團圓,她看了會起雞皮疙瘩的好不。
楚朝惜眸光微閃,嘆氣,「喬飛,給個面子,好不好?你要是不去,我會很難過的。」他頓了下,又道,「你明個兒帶著八妹他們幾個去啊,要是覺得實在看不下去,便提前回來,就當是出去逛街。你看這樣可好?誓」
「——好吧。敦」
喬飛答應的實在是有些勉強,可看著楚朝惜那眼底一閃而過的黯色,她突然的心軟了一下,直待楚朝惜走後,喬飛怔怔半響才反應過來——她對著楚朝惜的臉,根本就狠不下心!
不過次日早上,一听到說出去看戲,八妹幾個的笑臉倒是讓郁悶了一夜的喬飛多少得到了幾分安慰,她笑著看向空青幾個,「你們還有誰想去的也一起去。」
桔梗驚喜的彎起了眉眼,「姑娘真的讓我們去?」
「都去。不過你們自己商量下,留兩個人在家里看著就好。可不能咱們都走了,家里的東西卻沒人看。」
「奴婢知道,姑娘您放心吧。奴婢會安排好的。」幾個丫頭小臉上都是紅撲撲的,除了桔梗,四個紫,空青幾個是喬飛自陳家村帶出來的,要不是喬飛,怕是這一輩子都只能在鎮上打轉了。哪能到天子腳下還來逛上一遭?
紫巧幾個乖覺,只笑著道,「我們幾個就不去了,讓桔梗姐姐和空青白芷幾位姐姐隨著去服侍姑娘吧。」又笑,「姑娘就當是疼我們幾個,讓我們在家里偷個懶好了。」
「這哪成,我留在家里,讓白芷去。」
空青覺得很不好意思,再說,這幾個紫她也並不完全的放心,雖然是周夫人親自挑選送過來的,這些天看著也是很勤快乖巧,可畢竟跟在姑娘身邊時日尚短,哪能放心?
喬飛卻笑了,「即是這樣,那你們幾個就留在家里,空青白芷,還有桔梗隨我出去就是。」想了下又看向四紫,「你們放心,若是有好吃的我定讓她們幾個給你們帶回來,當是謝禮。」
「那可多謝姑娘,多謝幾位姐姐了。」
隨行的丫頭就這樣定了下來,喬飛看了看外頭的天色,看向八妹幾個,「還有什麼要準備的沒有,咱們一會就可就要出發的。」
三小都搖頭。
外頭楚朝惜再次走了回來,看到幾個人一笑,望向喬飛,「可都收拾好了,咱們可以出發了嗎?」
「好啊,你要是沒問題,咱們這就走。」
「那就走吧。」
一行人出了院子,外頭早備好了馬車,看著那金壁輝煌的車子,喬飛恨不得拿塊布把它給再遮一層!
楚朝惜看著她一臉糾結的樣子,忍不住挑了下眉,「怎麼,可是忘了什麼事或東西?你說,我去幫你拿。」
「不是,我在想,能不能把這馬車遮一下,太華麗了。」听了這話,車夫以及楚朝惜都抽了下嘴角,還是那句話,就沒見過嫌棄馬車華麗的主子!
玉梨園。
喬飛等人的馬車遠遠停下,她可不想讓這麼拉風的馬車停在戲園子門口,那里三教九流什麼人沒有,這馬車上的標記可是越家。
說不得再遇到點什麼事或人就不好了。
「走吧,我帶你們進去。」楚朝惜一臉的神彩飛揚,往日面對著喬飛的幾分郁悶不知不覺的散去了些許,引著喬飛幾個往前走,甚至連面對著王寶平都沒了黑臉,「平子,一會我可能會沒空,你和石頭可是男子漢,記得照顧好你姐。」
「我姐我自然會照顧好的。」
對于這種生硬的話,楚朝惜也不反駁,只一笑而過,進了戲院子,一路上竟不少的人和楚朝惜打招呼,甚至有兩名小廝打扮的還以‘楚爺’稱呼之!
喬飛瞟了他一眼,楚朝惜莫名的臉紅起來,「那個,不過是個稱呼,我和他們說,喊我名字就好,可他們不肯——」
喬飛搖了搖頭,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你可幫我們留好了坐位?是都在廳里,還是有樓上
的包廂等位?」
「這次都是在前面大廳里,不過我幫你們留了最前排中間的位子,保你們看的清清楚楚,連那演員眼睫毛
tang都能數的清。」
楚朝惜的話逗笑喬飛,「要真是這樣,那八妹一會可得記著要好好數一數。不過你要是看不清的話記得回頭找這個人算賬。」
「姐姐說的是,我記下了。」
這次黑臉的換楚朝惜,張了張嘴,他無語的看向喬飛,「我只是這麼隨口一比喻好不?」
「我以為你說的是真的啊。」
看著喬飛笑意盈盈,眸光流轉的樣子,楚朝惜心頭的跳動加快,他甚至有股沖動想湊過去吻一下!卻被他給強性把這種沖動壓制,暗自在腿上擰了自己一下,他搖搖頭。
這會哪里還能不知道喬飛是取笑他?
搖頭間,一行人已經走到了排練場,有人一臉帶笑的迎上來,「楚公子,這就是您帶來的幾位貴客不成?」
「楊班主,這是我幾位朋友,還煩請你經心招待,我一會得過去後台那里一下,我這幾位朋友你可不許怠慢。」
「楚公子放心就是,小老兒定會照顧好的。」楊班主對著楚朝惜揮了揮手,意味深長的一笑,「你快過駢看看吧,玉嬌又在鬧情緒,說什麼化妝這也不對那也不成的,我看啊,只有你能鎮的住她。」
「她可不能出問題,咱們今個兒的演出可全靠著她呢。」楚朝惜說著話已經抬起了腳,只是又猛的頓下,扭頭一臉歉意的看向喬飛,「你和八妹幾個先在這里等我一下,我得去後面看看。你放心,我一會就回。」
「快去吧。」
喬飛揮手讓他離開,她能理解楚朝惜那種工作為上的心態,可不代表八妹幾個也了解,小嘴一嘟直接就攔住了楚朝惜,「楚大哥,你不是陪我們來看戲的嘛,怎麼好好的要跑去後頭看別人?真真是奇怪,那人有我姐姐重要嗎?」
「八妹,別鬧,我去去就回。」
「我不管,你——」
要耍賴的八妹被喬飛瞪了一眼,伸手把她拉開,沖著楚朝惜點點頭,「她小孩子不懂事,你快去吧,別誤了台上的戲。」
「那我去了,很快就回來的。」
看著他的身影走遠,八妹氣的小臉通紅,「姐,咱們回去。」旁邊王寶平和石頭也同時點頭,心里對于楚朝惜的不滿是上升到了極點——
姐姐在他眼里,竟然不如那個戲子?
在他們眼里,這無疑是對喬飛最大的侮辱。
可偏偏的,當事人卻真的沒有一點這樣的意識啊,她笑盈盈的拉著八妹的手坐下,扭頭向著楊班主道謝,「多謝楊班主啊,你先回吧,我們自己在這里坐就好。」
「那幾位姑娘,公子您稍等,小老兒有點事先去處理,您有什麼事可以吩咐旁邊的幾個小丫頭就成。」
喬飛笑著點點頭,看了眼仍鼓著腮幫子生悶氣的八妹,她笑,「怎的,還真的打算生氣啊,我不是和你說過嘛,真的沒什麼事。他即然弄了這個,自然是得以這個為主,我不是和你們說過嘛,我最討厭半途而廢的人。」
「可那也不能就這樣把姐姐丟下去找個戲子吧?」喬飛听著王寶平悶聲悶氣的話,知道他和石頭也都在憋著一口氣,忍不住有些頭疼該如何勸解,想了想只能道,「他那是工作,咱們得支持。再說,他只是去勸人,又不是和那姑娘談情說愛去——」
「他敢!」這次,出聲的是石頭,眼底盡是戾氣,便是連聲音里帶著幾分的殺氣騰騰,「他要是敢這樣做,我餓不了他!」
喬飛苦笑,好吧,她得承認,自己不知不覺中養出了幾個姐控!
她哭笑不得,可又有些感動。
這幾個孩子待她的心,真的很真,很誠。
讓她看著,感受著,都覺得沉甸甸的。
她甚至有種受之有愧之感!
一陣羅鼓聲響打斷喬飛的思緒,拉回她已然飄遠的心思,再抬頭一看,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頭一場演的竟然是穆桂英掛帥!
戲園子很大,排練場也很大,雖然坐了有百十號人,可卻禁不住地方大啊,坐在那里空蕩蕩的,偶爾有人交頭結耳的低聲議論,一聲嘹亮的女子唱腔響起,似是金帛欲裂,直沖天際。
接著,大幕拉開。
一身戎裝的穆桂英手持長槍帥氣出場。
英姿颯爽,干練十足的出場方式頓時讓看慣戲台上鶯鶯燕燕,習慣了女子嬌嬌弱弱的時下人眼前一亮,再待那穆桂英嗓子一起,頓時一片嘩然,紛紛贊一個‘好’字。
喬飛先是笑,這戲楚朝惜倒是真的用了心,不過也沒想到能這麼受歡迎,可轉而一想,她也就了然,時下的人多看的是些悲風傷秋,紅娘牽線,棒打鴛鴦之類,便是偶爾有那麼一兩出別樣的,也不過是訓子之類。
自打楚朝惜要弄這個劇本,她特意找桔梗問過,又尋了老嬤嬤求證,這個時空連流傳千古的花木蘭代父從君這樣的戲碼都沒有出現過。
難怪楚朝惜會用這樣一出來開場。
這樣一想,就不意外能有個開門紅了。
接連幾場都是些英氣十足的戲,甚至連轅門斬子都被楚朝惜搬了過來,喬飛是看的索然無味,可她身邊的八妹卻是一臉的激動,恨不得整個人跳到台上看去。
石頭幾個雖然沒表現出太大的情緒,可卻也個個都緊繃了身子,眼珠更是片刻不離戲台。
「怎樣,這戲如何,能打的響嗎?」
「很好看,你看看這幾個就知道效果怎樣了。」她一指身邊看的都入了迷般的空青這些人,抿唇笑了笑,猛的挑了下眉,似笑非笑的看向楚朝惜,「你剛才說,一會就回來的,現在可是連著兩三場戲過去,算算時間,應該也有半個時辰吧,你這個一會,原來是半個時辰啊。」
楚朝惜被她說的有些尷尬,撓撓頭,「後面出了點事,我真的是一時走不開,不是故意的——」
喬飛菀而一笑,把目光轉向了戲台,「哪里用什麼解釋,我又沒怪你,即是來了,坐在那看戲吧。這可是你自己的戲呢,你也好好看看。」
楚朝惜為難的模模鼻子,「那個,我後頭還有些事,你看——」
「好啊,你去忙吧。忙完再來。」不過再來時估計她們也可以走人了。
「你放心,我忙完馬上就會回來。」
「好。」喬飛看著他的臉,微微一笑。
看著楚朝惜扭頭而去,甚至沒有回頭的走遠,她笑了笑——很多時侯她覺得自己面對的就是楚朝惜,因為臉是一樣的,人是一樣的,可事實上,她心里一直清楚的很。
真正的楚朝惜,時刻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天塌下來,他第一個想的會是自己。
可眼前的這個呢?
他心里眼里,念念不忘的,是他所謂的銀子,是能給他帶來任何利益的人吧?
「姐,我剛才不是看到楚大哥過來了?」
「嗯,又走了。」
「他——」回過神的八妹氣的要起身去找人,她倒是要看看楚大哥到底在忙什麼,把姐姐這樣晾在這里,卻被喬飛一下子給拽住,「他一會就,你好生看你的戲。」
「姐,到現在你還護著他。」
八妹悻悻的扭頭,堵氣不和喬飛說話的看向了戲台,喬飛卻是笑著拍了拍她的手,「這些事你別多想,姐心里有數。」
「就知道把我當小孩子。」
姐妹兩人的聲音都很低,又有戲台上的聲聲隔著,甚至連八妹身側坐著的石頭和王寶平都沒听清她們兩人的對話。
半個時辰後。
楚朝惜終于在最後一出戲結束前趕了過來,來到後就是朝著喬飛猛不停的道歉,「都是我不好,要不是後面真的出事,我絕不會把你這樣晾在這——」
「你忙完了?可以走了嗎。」
喬飛的平靜讓本來正在道歉的楚朝惜臉上的笑差點垮掉,他用力的撓撓頭,嘆口氣,「那個,喬飛,我現在還不能和你們走,要不,這樣吧
,我讓楊班主派人送你們回去?」
趕在八妹幾個開口之前,喬飛平靜的搖搖頭,「不必了,我們帶的人不少,外頭也有馬車,自己回去就好。」說著話她招呼了八妹等人,轉身就走。至于楚朝惜,她現在看她一眼都覺得是多余!
楚朝惜苦笑,這是生氣了啊。
可想起後頭的那個,他忍不住就仰頭看了回天——真真是聖人說的好,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啊。
幾個人吃過早飯就出來,這會已經是到了午時,出了戲院子,喬飛捏捏八妹鼓鼓的臉頰,笑,「中午想吃什麼,我請客。」又看向空青幾個,「你們也都想想,每人可以選一樣自己愛叫的菜。」
桔梗幾個笑著道謝,「多謝姑娘恩典。」
戲院子旁邊不遠處就有個酒樓,喬飛幾個直接走了進去,用罷飯,又讓人給家里的四個紫帶了幾匣子小點心,大家便就回了家。
五月十六玉樓春正式演出。
不出喬飛意料的,楚朝惜戲的這幾台戲一炮而紅,整個皇城頓時有種‘玉梨春貴’的形式,便是一些富貴人家,也開始有人去把玉梨春往家里的戲台子上請了去唱。
楚朝惜深諳‘物以稀為少’的道理,竟是和玉梨春的班主商議後定了一條——玉梨春每周只開五場戲,而且,一個月只進府演出五回!超過每五回,還有想往家里請的?
抱歉,您下個月再排隊!
這樣的情況下,玉梨春不火才怪。
趁勢打鐵,楚朝惜把喬飛記憶里的戲都漸次搬上了戲台子,有些是改了一改,有些則是直接就原封不動的搬,外頭的人看的津津有味,議論紛紛,喬飛卻只覺得索然無趣的很。
但不可否認,楚朝惜這樣賺來的錢的確很多,也很快。在喬飛看來,楚朝惜現在就是一本萬利!
看著如日中天,不過短短一個多月時間便紅透整個皇城的玉梨春,喬飛想試著勸楚朝惜見好就收,不想激勇退的話,怎麼也要把握一下分寸,給其他戲班子一點活路啊。
可惜,楚朝惜只顧著到手的銀子,哪里把喬飛的話听的進去?他完全忘了‘樹大招風’,以及‘槍打出頭鳥’這話。
別人沒有活路,管他什麼事啊。
雖然他是借著楚朝惜的身子到了這里,可他心里卻一直秉持著現代人的想法,甚至他都沒去試著了解過這個世界。
在他的心里眼里,我賺我的錢。
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你不行,你就淘汰。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的殘酷,現實。
他完全忘了,這個社會和他打小長大,接受教育的現代社會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說是大翻個也差不多。
他不管那些找上門來的戲班子。
甚至讓人把他們給哄走。
他曾經放豪言——你們要是撐不下去,可以把戲班子賣給我啊,我來幫我們經營!
他和那些戲班子的人說,我手里有的是新戲,所以,你們不用怕沒戲唱,盡管排戲,練戲,咱們一定能成為皇城第一御用戲班子的。
是的,御用戲班子。
這就是楚朝惜目前的目標。
他以為他會在這一路上順風順水,賺著大把大把的錢,然後,利用皇城各大世家的影響,進軍皇城第一御用戲班子,這樣,他就可以名利雙收,再不用靠女人,吃軟飯當小白臉——可惜,想法很美好,現實卻極具骨感。在他又一批的新戲排出來,把鍘美案搬上戲台,一如往常般大肆演出之後,在玉梨春如火如涂的繼續演出半個月後。
大麻煩終于找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