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姑娘優雅的笑,眸光微閃,盡是幽暗復雜的光芒,扶著丫頭的手,定定的望著楚朝惜,「楚公子,奴家的戲班怎麼也是因為楚公子而出事,難道,如今奴家想請楚公子說會話,尋些舊日姐妹的心思,公子都不成全?」
楚朝惜看著她,半響,驀的笑了起來。
嘴角微勾,他側了頭,挑眉看向曹姑娘,「誰給你這樣大的膽子,嗯,是你背後的恩客嗎?嘖嘖,看看你這派頭,外室做的不錯啊。不過可惜了,外室只能是外室。曹姑娘,在下可不想被人誤會,所以,失陪。連」
身後,曹姑娘臉色一陣變換翁。
手指甲用力的掐在身邊小丫頭的手上,手背上頓時就是一道殷紅,疼的小丫頭眼圈都含了淚花兒,用力咬緊了唇,終是一聲輕哼,「姑娘,疼——」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回過神,曹姑娘再次恢復成溫婉里帶著點可愛的小性子,朝著那侍女緊張的安撫著,「可傷到了哪?哎呀,這里被我給弄破了,咱們快點回去涂點藥,我有最好的傷藥,不會留疤痕的。」
「奴婢不擔心。」身為奴婢,命都不是自己的,這點子小傷算什麼?那小丫頭也頗乖巧,只屈膝道,「是奴婢不小心,與主子無關。」
曹姑娘頓了下,笑著拍拍她的手。
「咱們回吧。」
北通胡同,靠里的一間三進的小院。
外頭看著低調,里頭卻布置的極是精巧,屋子里的擺設更是奢侈而繁華,曹姑娘才到二門,便有嬤嬤臉色難看的迎上來,「姑娘您可回來了,老爺等您很久了呢。」
「他怎的這個時侯過來了?」曹姑娘心頭一驚,對著嬤嬤點了點頭,瞬間擺出副完美溫柔的笑,弱柳扶風,裊裊婷婷的向屋子里走去,邊走邊嘆氣,「哎,本來想著馬上到老爺的生辰,老爺這般的疼我,我總是要給老爺選件合心的禮物才是,可偏逛了這麼久,竟是沒看到有一件合適咱們家老爺的——」
「主子您別急,咱們明個兒慢慢挑,總會在老爺生辰前選到件讓老爺合心的。不過姑娘,您干嘛不讓奴婢和老爺說啊?」
「傻丫頭,我是想著給老爺一個驚喜呢,若是老爺提前知曉了,那還叫驚喜嗎?呀,老爺,您——」邊說話邊邁腳往屋子里去的曹姑娘扭頭就看到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的人,心頭一顫,巴掌大的小臉上卻擺滿了驚喜,即爾,就猛的又露出幾分的惶恐,「啊,老爺,是奴的錯,奴沒能提前去迎老爺,老爺您罰奴吧。」
「老爺,姑娘她是——」
「閉嘴,不許混說,趕緊退下。」曹姑娘又驚又惶,帶著幾分小女兒家的羞澀和緊張,看的坐在椅子上的劉大人微微一笑,心頭那點子因為自己過來,她卻不見人的不快瞬間就飛走,再說,剛才她不是說了,是為自己去置辦生辰禮物?
難道她如今有著丫頭婆子服侍。
可卻還親自出去幫自己選。
這不是變相說明,她心里有自己?
瞬間腦補成功的劉大人揮手讓丫頭退下去,屋子里只余兩人,他看著站在那里緊張拘措的手腳似是沒地兒放的曹姑娘,心疼極了,輕輕一嘆,搖著頭無奈的起身,拉了她坐在自己腿上,「怎的,我是老虎不成,看到我這樣緊張,難道,我能吃了你?」最後一個吃字時,他刻意加重了語氣,右手抬起,在曹姑娘的耳垂上輕輕一捏,「為我選個禮物還得這樣悄悄的?」
「不,不是,老爺不是交待奴,沒事不要出院門麼?奴,奴,奴真的沒去哪——只是,只是去了幾間墨寶閣,不過,不過路上踫到了那位楚公子,奴,奴並沒有他說什麼——」
「在你眼里,我就這麼不通情理?」很明顯的,懷里女子小心冀冀,緊張卻又滿眼柔情的作態取悅了這位劉大人,他低頭在她唇上吻了下,「我是怕你出去遇到壞人,罷了,你若是日後要出去也可以,但得帶著人。而且,須得提前和我說,可記下了?」
「奴多謝老爺。」
「哦,真心?那你說說看,如何謝?」
「老爺說什麼就是什麼,奴,奴依著。」
「哈哈。」一陣放聲大笑里,劉老爺把人直接抱起來,簾子輕晃間兩人已是進了內室——
喬家,楚朝惜直接到了喬飛的住處。
卻被白芷攔在門外,「楚公子,姑娘正在午睡,還沒醒呢,要不,您晚會再過
tang來?」
「不用,我在外頭坐坐,等她醒就是。」
白芷笑了笑,「奴婢幫您泡茶。」
楚朝惜點了點頭,正欲轉身,屋子里傳出喬飛淡淡的,帶著幾許慵懶睡意的聲音,「是楚公子麼?讓他在小花廳等等,我這就去。」
約有一柱香功夫後,喬飛穿了件桂子綠齊胸瑞錦襦裙,頭上戴了蝴蝶穿花餃珠如意釵,簡單里透著精致,抬腳進來,看到楚朝惜的注意,落落大方的坐下,「你現在回來的可是越來越早了,看來,說不得沒幾天五駙馬那里就沒你啥事了?」
「我踫到她了。」
她,哪個?喬飛眉挑了下,才欲問起,心頭微轉,月兌口而出,「曹姑娘?」
「嗯。」
「她可好?」事實上,在看到楚朝惜這般的神情之後,喬飛心里多少有了數,可卻還是想從楚朝惜嘴里求證一下。
「被你說中了。她的確是跟了別人。而且,看那樣子,估計是做的外室。還頗為得寵的那種。」楚朝惜有些郁悶,懊惱的在自己頭上敲了一記,他真是個豬腦子!
「你怎麼遇到的她?也恁巧了吧。」相較于楚朝惜的糾結,喬飛倒更想知道這一點,是在哪遇到的?那位曹姑娘的態度又怎樣?
「她找的我,而且,看那樣子,估計不會善了。」楚朝惜雖對這個社會欠缺了解,也幾次因為這個而吃了大虧,可他在某些時侯看人看事的眼光還是有的,那個姓曹的一看就知道是不想罷休的。
或者,是覺得自己之前的拒絕傷了她的自尊?反正吧,不管是什麼原因,她上午給楚朝惜的感覺就是不想善了。
「我倒沒什麼,我只是怕她一時想左,所以便把主意動到你們身上來。」眉頭微微皺起,喝了口茶放下,楚朝惜很是郁悶,早知道他干嘛保持什麼鬼紳士風度啊。
這又不是現代社會,給誰看?
看吧,風度沒保持成,麻煩到又添一樁。
「你想哪去了,到是你,自己多在外頭注意一些,你現在給五駙馬辦事,可大可小的,別再惹出什麼簍子,不然,若是再出點什麼事,可真的就沒人能幫的上忙了。」其實喬飛更想說的是,到時侯若是他惹惱了五駙馬,怕是就真的會把小命給玩完。只是,話在嘴邊滾了滾,她看著楚朝惜,卻硬是沒能說出來。
他是他,卻又不是他。
真正的楚朝惜,到底在哪?
——
「嫣兒,爺得了你,是爺的運氣。你日後好好的服侍爺,爺不會愧了你的。」劉大人今年四十多歲,可家里姬妾一大堆,外頭沾過的女人數不過來,前段時間偶爾遇上曹華嫣,可謂是一見心喜之,兩人一夜纏綿後,劉大人如獲至寶,直接養起來當了外室。
「能遇到爺,是嫣兒的福氣。」
男人的話能有幾句可信?曹華嫣心頭冷笑,卻是乖巧如貓兒般伏在劉大人懷里,任由她拍著自己的後背,半響,她才抿了抿唇,低低的落寞的聲音在劉大人懷里傳出來,「爺若是哪天膩了嫣兒,爺便和嫣兒說,嫣兒,嫣兒絕不惹大人煩心。嫣兒會乖乖的在一個小院里等著大人,直至一輩子。」
「乖嫣兒,爺會永遠對你好的。」
永遠是多遠?狗屁吧。
傍晚,她看著劉大人,滿眼幽怨,巴掌大的小臉卻強撐著笑,「奴服侍大人更衣。」
「哈哈,好,爺過幾天再來看你。」
曹姑娘眼底黯然飛快的掠過,卻又好巧不巧的被劉大人看到,偏臉上擺出的是溫婉柔順的笑,「奴都听爺的吩咐。」
送走了劉大人,坐在椅子上,呆呆的望著窗外半響,曹華嫣眼底一抹怨毒掠過——
若不是……
自己豈會落到這般地步?
那個名字在心頭打轉良久,滾到舌尖兒。
最終被她給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眼底精芒閃過,她用力的閉上了眼。
越家。
周夫人放下手里的茶盅,看了看外頭的天色,想了想吩咐身側的黃嬤嬤,「去讓外頭的人備車,我今個兒去趟喬丫頭那里。」
「可是夫人,這會天都快黑了,明個兒再去不好?」看著周夫人眉頭輕輕蹙起,擺明一副要馬上過去的樣子,黃嬤嬤在心里轉了下,試探般看向周夫人,「要不,您有什麼事讓老奴跑一趟?」便是天晚了,她住在那邊也沒所謂,可夫人就不同啊。
堂堂越家嫡長媳、宗婦,無故出府。
夜不歸宿。
這傳出去像什麼話?
「不必,你按我的吩咐去辦就好。」
「——是,夫人。」
外頭的馬車備好,周夫人站在二門前,伸手招來不遠處的小廝,想了想她徑自開口吩咐道,「你去和老爺說,就說我去喬姑娘那里,今個兒晚上便不回了,若是老爺有什麼事,讓他明個兒中午我回來後再說。」
黃嬤嬤听的差點暈過去,「夫人,這可不成,咱們若是不回來,您怎麼可以宿在外頭?」
「那不是外人,是我女兒家。」
「……」
前院書房。
越成亭淡淡的挑眉,「你是說,她又去了那個鄉下丫頭家?」
「回主子話,是的。」
「那里,到底有什麼吸引她的?」越成亭身子往後頭的椅子里靠了靠,五指微微屈起,在椅子兩側的扶手上慢慢的敲打著,半響,他看向身側的人,「去,找兩個人好好查查那里。」
「是,主子。」
「你下去吧,沒事不用來回我。」
越成亭眸中精芒掠過,他到是要看看,這個家里笑到最後的會是哪一個!
喬飛正在屋子里盤算著以後的安排,若是以往,她說不定便直接弄個糕點店啥的,可現在有楚朝惜在,她敢做什麼啊。
若是被發現了她的真正來歷。
自己還有什麼資格在他面前說話?
可什麼都不做吧,坐吃山空啊。
眼看著這家里的花銷一日日增多,花用一兩,銀子就少一兩,喬飛她要是不著急才怪。只是,任由著她把頭發都撓光,可一時間竟然卻想不出什麼好法子來。
正愁的不得了,外頭有腳步聲響起,是空青的聲音,「姑娘——」
「我不是說不讓你們來打擾麼,一個個的都看我太寵你們了,覺得我好脾氣,便覺得我的話可有可無了,甚至可以不听了,是不是?」喬飛有些火,直接打斷空青的話——
實在是她現在心煩的很。
稍稍有點動靜,都會讓她覺得心煩意亂。
她甚至想爆幾句粗口。
想罵人來發泄一下自己的情緒!
「丫頭,怎麼回事,可是誰惹你生氣了?」溫柔如風的聲音響起,听的喬飛一怔,待得腦海中反應過來這聲音的主人,她已是條件反射性趕緊起身,上前兩步開了房門,看著來人小臉上盡是欣喜,「娘親,是您,您怎麼這個時侯過來了?」
「我來看看你,怎麼,不歡迎?」周夫人笑著上前,拉了喬飛的手往里走,似是對她剛才發脾氣的事情沒看到,兩人笑著落坐,喬飛親自幫著周夫人捧了茶,「娘您喝茶。」
「瘦了,這幾天沒好好歇著吧?」接過茶來呷了一口,周夫人想了想看向喬飛,「我今晚就在這里睡,你一會去幫我收拾間客房出來。另外,晚飯做些清淡的口味。」
雖然詫異周夫人的決定,可喬飛卻還是一字不差的著了空青下去安排,想了想又吩咐桔梗,「和白芷說,讓她親自在廚房盯著吧。」
「是,姑娘。」
屋子里只余下喬飛和周夫人兩人,喬飛呷了口茶,親自把剝好一瓣瓣的橘子拿銀簽子茶了,遞給周夫人,「娘您嘗嘗,很甜的。」
「唔,是很甜。」
周夫人吃的有些心不在焉,事實上喬飛打一開始就看的出來周夫人有些走神,而且,天都這個時侯了,周夫人卻又趕了過來,要是說沒事,她都不信!
可現在,屋子里都沒人了,周夫人卻還沒立即開口說,要不就是事情重大,要不,就是她覺得不好開口,這兩者都不是什麼好事啊。
「娘親身子可好?這幾天
御醫去把脈,怎麼說的?」
「都好多了,我這病都是老一毛病,沒什麼大礙,御醫閉著眼都能說的出一二來。」周夫人笑了笑,端起茶呷了一口,瞅著喬飛眸光微閃,眉眼間掠過一抹遲疑。
似是在猶豫該要如何說起一般。
喬飛也不催她,只是由著她坐在那里。
半響,周夫人放下手里的茶,輕輕一嘆,「丫頭,我來這里是有件事想和你說的。只是,這事全都是我牽累了你,我若是說出來,你卻不許生氣,更不許在心里埋怨我。」
「您這是什麼話,您的心,我心里有數。真的,您一心為著我,我豈是那種不認好壞的人?」喬飛正色看向周夫人,在她看來,周夫人說的不外乎就是什麼麻煩之類。
而且,這種麻煩應該是來自于越家吧?
所以,她才覺得為難?
笑了笑,她親自起身幫著周夫人續了茶,「娘您用茶,咱們不急,慢慢喝。有什麼事您說,女兒我听著呢。」
「你這丫頭,就是舒心。」周夫人眼底欣慰笑意一閃,深吸了一口氣,滿臉凝重的看向了喬飛,語氣里盡是歉意,「都怪我,因為我和你的來往,竟然讓越家的大公子對你起了其他的心思,如今,怕是他正派人調查你呢。」
「其他的心思?調查我?夫人是指——」
喬飛眉頭微蹙,眼底一抹不悅掠過。
難道說,越長亭看上她了?
周夫人怔了下,繼爾失笑,「你想到哪去了,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是覺得我和你走的這樣近,他不信咱們之間的感情,覺得咱們兩個之間肯定是有什麼利益牽扯,所以,他就在心里起了疑——」
「原來是這樣,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喬飛心里對于越長亭就有了幾分不樂意,這人怎以可以這樣?
虧他還是大家公子。
這樣的行事分寸?
周夫人嘆氣,「你應該怪我的,他現在是想著法子要對付我,可惜,在府里我出不了差子,而且,我名義上不管如何還是越家的宗婦,他卻只是個嫡長公子,還真的沒那麼大的權利對付我,所以,只能拐著彎的行事。」
「所以,他就瞅上了我?」
「都怪我,要不是因為我,他就不會——」周夫人看著喬飛,很是內疚,想了想,她又道,「不過你放心,我心里有數,不管他做什麼,我不會讓他來找你麻煩的。」
「娘,您放心吧,我可不是泥捏的,難道說他想找我麻煩就找?」喬飛抿唇一笑,側了側頭,眼底一抹狡黠掠過,「您覺得,我是那種由著人欺負的人?」
「自然不是,可你不知道他的性子,他那個人,行事太過激進,而且極為的偏執,倘若是他認定的事,便是天王老子都很少能勸的回的。」
「那他就沒怕的人?」
「他會怕什麼啊,如今府里能讓他有所顧忌的,除了老爺,怕是還真就沒別人了。」周夫人嘴里的老爺說的是越長青,越成亭顧忌自己這個老爹,可不代表他怕!
「他有這麼大的本事,能牢牢的把整個越府纂在自己手里?」喬飛很是置疑,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毛小子罷了,越長青會制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