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紅顏禍水 第123章紅顏禍水
孫小木盯著杜逸凡遠去的車,內心又是一陣糾結。這就是一個官員的生活嗎?談場戀愛都這麼掃興。她已經盡量試著去理解他,包容他,可她還是接受不了,官員這種換臉譜的生活方式。她嘆了一口氣,提起地上的大包小包,伸手打了一輛車,她在車想這麼晚回家如何同父母解釋呢,可想歸想,她的心卻分明隨著杜逸凡一起飄到了柳縣,她竟是那麼擔心他。
杜逸凡把車子開得飛快,當他趕到柳縣時,吳月英因失血過多還是離開了人世。他在吳月英說的書桌里找到了吳月英留給他的一封信,還有一張存折。吳月英在信中說︰
「杜縣長,願意被我喊一聲小兄弟嗎?我要走了,我真的覺得很累。我一直為之奮斗的官場讓我厭倦到了極點,官場說來說去是你們男人玩的一個場,這樣那樣的斗爭是屬于你們男人的,我原本就是一個多余的人,一個在許多人眼里是禍水的女人,但願我的退出能夠換取一片平和,那麼我的死,才有一點點的作用和價值。
小兄弟,很多事情是撞痛後才頓悟。我到現在才知道,自己一直深愛的男人原本就不屬于我,女人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合法的男人,那就是法律上的丈夫。那個男人才屬于自己,其他的男人都是浮雲。可惜我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已經是我要離開的時候。我現在能相信的人只有你,能拜托的人也只有你。這張存折上的錢都是干淨的,是我的工資。在適當的時候請你交給我的女兒好嗎?她現在恨死我了。是,我不是一個好媽媽,我讓她蒙羞了,我對不起她。
小兄弟,我走了。我不知道到底是誰要用這種方式置我于死地,如果人真的有靈魂,我願意在死後,托夢于你,讓你防著他們。官場是一個殺人不見血的巨大戰場,小兄弟,你千萬別貪,吃點、喝點、玩點都沒啥問題,但是千萬別學我們,與其說是別人伸出了黑手,不如說是我們自己先挖好了陷阱,如果我不是步步走錯,也不會落到以這樣的方式去結束自己的生命。
我並不想走這一步,可一個連女兒都看不起的女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除了以死謝罪,我不知道還有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可我真的死得很不甘心。
小兄弟,你一定要多保重。那只黑手還在,你千萬要保重。」
杜逸凡看完吳月英留給他的這封信後,眼淚奪眶而去。那個在他眼里大大咧咧的吳月英怎麼說走就走了呢?那只看不見的黑手,到底要干什麼?下一個針對的目標會不會是他?杜逸凡拿信的手,顫抖著,那一頁紙從他的手里飄了下來,在迷漫著吳月英氣息的房子里,這頁紙像個幽靈般地迎風飄蕩著,他一驚,追著這頁紙趕了幾步,直到重新把這頁紙握在手心里,小心地折好,放進了自己的口袋里時,杜逸凡的心才有那麼一點點松動。這一頁紙必竟是一位女人最寶貴的信任,也是一位女人最無奈的信任。官場一如戰場一樣,女人是應該繞道而行的,可偏偏就有吳月英,就有李冉春,還會有更多這樣的女人溶入進來,並且陷入進來,不顧一切地追逐著權力、權術的同時,丟掉了最初的理想和美好。
杜逸凡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吳月英家里走出來的,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要去找吳月英的女兒,他希望她能夠去看媽媽最後一眼。他發動車子後,理智才回到身上來。他趕緊給劉守望打電話,他把吳月英自殺的消息告訴了他。劉守望驚得半天沒說話,驚訝過後才在電話里指示杜逸凡,盡量不要讓媒體記者再摻入這件事,他和石志林盡快趕回柳縣。是啊,柳縣在劉守望手里一件接一件的事故發生著,他總有力不從心之感,當初踏進柳縣這片神奇的土地時,劉守望是信心滿滿的,可現在,他和杜逸凡一樣對柳縣充滿著一種說不清楚的恐懼感。對于吳月英的突然自殺,劉守望的後背還是滲出了冷汗,官場之斗,他不是不清楚,可他遠遠沒想到一雙手會伸向吳月英,那就等于這雙手伸向了龔道進,此時的劉守望,內心復雜得無法用任何語言去表達。他除了指示杜逸凡外,還能說什麼,做什麼呢?這個縣委書記,劉守望第一次覺得當得如此地失敗。
掛斷劉守望的電話後,杜逸凡又把電話打到了石志林哪里,石志林很平靜,不知道他是從劉守望哪里知道了這件事,還是他本來就一直把自己置身于任何事之外,他只是在電話里讓杜逸凡一切听從劉守望的安排,就掛了電話。
杜逸凡打完這兩個電話後,心情更加悲傷。如果他們在**風波後,能夠關心一下吳月英,能夠設身處地為一個女人想想,會不會就能夠救她一命呢?杜逸凡如此假設著,雖然他知道官場拒絕假設性的想象,可他還是有些希望這樣的假設可以救回吳月英一條生命。
第二天,杜逸凡在柳縣實驗中學找到了吳月英的女兒,正是下課時間,吳月英的女兒長得很像她,杜逸凡一落眼就看到了。他攔住了吳月英的女兒,女孩奇怪地望著杜逸凡問了一句︰「我認識你嗎?」
「你不認識我,可我認識你。」杜逸凡說了一句。
「有事嗎?」女孩很冷淡地望著杜逸凡問。
「我是你媽媽的同事,她,她現在在醫院里,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她好嗎?」杜逸凡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下來。
「我沒媽。」女孩決絕地說了三個字後,就要走。杜逸凡急了,一把抓住女孩說︰「你,你媽她已經自殺了。」
女孩抖了一下,不過很快她掙月兌出杜逸凡的手說︰「我沒有這種無恥的媽媽。」說完,女孩一扭頭跑開了,可杜逸凡卻分明看到了女孩在用手不停抹著臉,她一定在哭,而且哭得很傷心。
杜逸凡這才知道**風波深深傷害了一個小女孩的心,這可能是她一輩子越不過的陰影。在一個沒有隱私的時代里,在一個被傳統文明拋棄的小縣城里,小女孩原諒不了吳月英帶給她的這種傷害。哪怕吳月英以死謝罪,小女孩都不願意再認這個媽媽。
杜逸凡離開學校時,腳步沉重得如千斤鐵鏈拖住一般,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進自己的車子里,又是以一種怎麼樣的無奈離開吳月英的女兒,他只是深深地對不住吳月英,他無法讓她的女兒理解媽媽,更無法讓她的女兒去看她最後一眼。
在杜逸凡的世界里,沒有哪一種殘忍一如現在一樣,那可是至真至深的親情啊,卻被毀得除了仇恨就是無窮無盡的傷害。
此時,杜逸凡從吳月英自殺的事件中,覺得自己一下子成熟了許多。他才知道在作風問題上,女人經受的壓力和傷害遠遠在男人之上。龔玥哭過之後,就原諒了自己的父親,可吳月英的女兒連媽媽最後一面也不願意去見。他在為吳月英悲痛的同時,也在為那個背後的黑手而糾心著。那個在背後窺探別人隱私,而且拿暴露別人隱私去達到目的的人,真的很可惡。他不知道那個人的目的到底是針對龔道進,還是針對吳月英。而吳月英的死就真的能夠換取柳縣的平和嗎?
杜逸凡不知道。
劉守望和石志林從北京趕回來參加了吳月英的葬禮。龔道進沒有給杜逸凡打電話,這個時候,杜逸凡當然也沒辦法給龔道進打電話,或許此時呆在北京,對于龔道進而言是最佳的方式吧。
葬禮因為有劉守望和石志林帶頭帶加,其他單位的主要領導也都參加了。盡管劉守望一直要求低調,但是在通往吳月英村莊的路上,車隊還是蕩蕩浩浩地擺了一條很長的隊伍。而這些車輛似乎是約好的一般,全集中到了一起。
杜逸凡的心又跳了一下,怎麼突然就會有這麼多單位,這麼多車輛參入呢?只是杜逸凡僅僅是想了一下,並沒有去做什麼。可就在吳月葬禮的當天,有關領導參加葬禮的照片再一次被人發到了網絡里,與這些照片一起配發的還有劉守望和若蘭的**。**拍攝的時間都是在若蘭重新回招待所做服務員的時間,那麼若蘭從教師隊伍里清除掉後,就被人盯上了,可這人又是誰呢?
杜逸凡被這些**攪得心里亂極了,已經死了一個吳月英,難道還不夠嗎?他也不明白柳縣人怎麼如此愛在背後捅人刀子呢?到底是誰在背後跟蹤了劉守望和龔道進?這樣的**事件,受傷害的卻往往總是事件中的女主角,若蘭會經受得起這場風波嗎?若蘭這個名字,總讓杜逸凡有些放不下。如果他在那個發現若蘭的夜晚,就提醒若蘭注意不要和官員走得太近,如果他不堅持教育改革,若蘭不回招待所,她和劉守望之間的秘密會被人拍攝到嗎?一想到這,杜逸凡又會驚出了一身冷汗。在這樣的一個環境里,他真的很害怕一不小心就掉進了別人的陷阱里。而且還是一口深不見底的陷阱,在這樣的時刻,杜逸凡除了沉重外,卻找不到商量的對象。他此時,還真有些想念李冉春,如果有她在,如果她能夠指點一、二,杜逸凡想,也不至如這麼看不清一切吧。
接二連三的風波把柳縣推向了浪尖之上,來柳縣挖新聞的記者是一波接一波,特別是本省的論壇,關于劉守望和龔道進的八卦帖子滿天飛。連吳月英這個已經下葬的人,帖子也沒有放過她。她如何在冰箱里存放龔道進的**,都被人挖了出來。甚至連龔道進的小舅子方大慶和那對姐妹花玩雙飛的**都貼了出來。杜逸凡看著這些五花八門的照片以及文字,悲涼的同時,讓他想到了秦洪。至少方大慶的照片肯定是秦洪提供的,他到現在都找不到秦洪在哪里,可他相信,在背後發布這一切的人絕對是一個團體,他們到底是哪些人?
杜逸凡越來越困惑。
柳縣一波接一波的事情,不僅讓吳浩天書記大怒,也驚動了省委和省政府領導,在他們的指示下,本省所有的媒體不準再報道柳縣的事情。一夜之間,記者們離開了柳縣;一夜之間,網站里再也看不到柳縣相關事件的帖子。可一夜之間,柳縣的大小官員卻如臨大敵,打麻將和外出喝酒的人少了,大街的餐館里一片冷清。恐怖籠罩在柳縣的上空,也籠罩在與龔道進和劉守望走得近的官員們的心中。
就在這個時候,省紀委和市紀委組成的調查組進入了柳縣,整個柳縣如臨大敵一般,人人都有一種自危之感。杜逸凡盡管正常地上下班,可他覺得每一口空氣都有著無比壓抑的力量,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就在這個時候,杜逸凡竟然接到了龔道進的電話,他讓杜逸凡馬上去一趟他的辦公室。龔道進從北京回來了,至如他什麼時候回來的,杜逸凡一無所知。此時,面對龔道進突然的電話,杜逸凡說不出是一種什麼的心情。他不知道龔道進到底在想什麼,又到底有什麼樣的打算。他沒有想到調查組進入柳縣後,龔道進會突然出現在柳縣,他以為龔道進還會繼續留在北京,至少要等風波過去後才回柳縣的。
杜逸凡去了龔道進的辦公室,走道上沒人走動,而且每個辦公室里的門都關得嚴嚴實實的,給人無限的肅穆感。而這種感覺讓杜逸凡透不氣來,他想象的官場和想象的官員似乎不是這個樣子。可官場中只要有風吹草動,沒有哪個官員不在想著自保。經歷一多,杜逸凡相信他肯定也會麻木甚至是無情。
這些天,他一直靜靜地看著網上的帖子,沒人找他,他也沒有去打听別人。他的教育改革還在等省里和市里的資金。有幾次他很想給齊強打電話,想問問若蘭的情況,這個讓他有過心動的女孩,不知道現在過得好不好。拿起手機,他又覺得自己是多此一舉。再說了,沒有她的消息,就等于是最好的消息。
杜逸凡除了和孫小木在QQ里聊聊柳縣的情況外,基本上除了上班就是回宿舍。劉守望自從他和若蘭的**被暴露出來後,一直沒有露面。倒是石志林,相比以前而言,他算是一個比較活躍的人。調查組的生活安排,也是石志林一個人在操心著。沒有劉守望和龔道進的柳縣,石志林成了柳縣官員們最依賴的一棵大樹。
柳縣進入了非常時期,杜逸凡想把自己置身于事外。這個時候,別的官員都在觀望,等待。他作為一個外派官員,更是不能隨意走動。他覺得這些天,日子過得特別漫長,他很希望調查組盡快有個結果,他實在受不了這種沉悶的機關氣氛。他還是希望工作是熱火朝天地干著,希望日子忙碌起來,希望沒有這些在背後被算計的陷阱。
杜逸凡走進龔道進的辦公室時,他看到龔道進的臉鐵青著,那個樣子恨不得要殺人一般,他有些害怕,更多的是緊張。他站在龔道進面前,半句話也不敢說。龔道進也不說話,把一堆照片丟到了杜逸凡面前。又是照片,怎麼柳縣人這麼愛拍照片呢?杜逸凡這麼想的時候,抬眼去看照片,這一看傻眼了,竟然是他和孫小木在清河寨的照片,還有龔玥和潮子非常親密的照片,最讓杜逸凡心驚的是,居然還有潮子陪著龔玥去婦產科的照片。又是秦洪,難道這些照片的幕後推手全部是他所為?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他真的對龔道進有這麼深的仇恨嗎?那麼劉守望和若蘭的照片又是誰干的呢?秦洪到底要什麼?
杜逸凡想不出理由。可龔道進卻異常惱怒地質問他︰「你到底和誰在聯手整我?」
杜逸凡有嘴辯不出,他現在能對龔道進說什麼呢?龔道進已經在懷疑他,這個時候他說的話,龔道進能信嗎?除了沉默外,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對這個讓他有過復雜情感的人。
龔道進見杜逸凡不說話,更加憤怒。他在柳縣如此多年,風里來雨里去,大大小小的風波少說也有幾百次之多,可沒有哪一次讓他像現在這麼孤立,這麼心累,這麼難以平靜。他最恨別人欺騙自己,卻沒有想到令他如兒子般疼愛的杜逸凡竟然和自己的女兒合演了一場假戀愛的游戲,竟然除了他,柳縣的人都知道有這麼樣的一件事。他居然被一個小男孩玩耍在股掌之間,這比他和吳月英的**被上傳到網上更令他悲痛。一個男人的**在他的眼里算不了什麼,可一個男人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如此玩耍,就太令他悲憤。而杜逸凡不僅和小玉演著假戀愛的戲,居然還為小玉提供著與潮子約會的一切方便。他太小看杜逸凡了,這個男孩居然是如此有心機的一個人。龔道進害怕了,他不知道杜逸凡到底知道多少關于他的事情,他從北京回來後听說吳月英在死之前找過杜逸凡,她找他到底為了什麼?這一段發生的事情太多,他還沒來得及整理清查,卻被人送來這麼多的照片,他盡管知道背後肯定有人在布一道很深的陷阱,可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人中會有杜逸凡,現在他想親耳听听杜逸凡的解釋。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可他放不下方葉紫和小玉。
「你說說這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龔道進總算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我和龔玥並沒有戀愛過,她喜歡的人是潮子,可你們反對她,她就哭著求我幫她,要我答應以假戀愛的名義帶她出門約會潮子,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的。除了這件事外,我沒有騙過您。而且我和小玉認了兄妹,不管您信不信,我並沒有想故意去騙您,我只是想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再告訴您。我也沒有想到,突然之間會發生這麼多的事情,更沒有想到,柳縣人如此愛抓別人的隱私。」杜逸凡的聲音很低,但是龔道進還是听清楚了。如果一切如杜逸凡所言,他是不是該繼續相信杜逸凡?他能夠再相信杜逸凡嗎?龔道進發現自己失去了判斷力,而且感覺疲憊到了極點,他揮手讓杜逸凡退出了他的辦公室,把整個人陷在沙發里苦思。紀委的調查組還在,以往這樣的調查組也來過,這些年關于他的告狀信還真不少,只是每回他去一趟北京,調查組最後就會不了了之。叔叔剛去世,就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難道真的是牆倒眾人推嗎?他最擔心是上海的房子,吳月英這麼一走,那幢別墅遲早會敗露,還有北京的房子,他現在找誰去處理這些事呢?平時都是一大幫人圍著自己,這些日子,沒一個人敢接他的電話,也沒一個人敢上他家的門。原以為杜逸凡會成為他最值得信任的人,可一大早他在信箱里發現了這麼多照片,他真的覺得很孤獨,那是一種絕望式的孤獨。龔道進一想這些,頭就劇烈般地痛。
杜逸凡一回自己的辦公室就給秦洪打電話,可秦洪的手機還是關機狀態。他來不及多想,開車就去找秦洪,他要問清楚,這些照片是不是秦洪提供的?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杜逸凡沒有找到秦洪,听秦洪的家人說,他在外學習,需要三個月才回柳縣。越是找不到秦洪,越讓杜逸凡懷疑,秦洪肯定就是寄照片給龔道進的人,還有網上的一些照片肯定也是秦洪提供的。僅僅是因為他沒有幫秦洪的堂妹就被秦洪懷恨在心?秦洪難道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這就是他認為該去信任的同學?杜逸凡越想越亂。
紀委調查組涉及的範疇越來越廣了,柳縣很多官員都被找去談了話。不知道是因為杜逸凡來柳縣的時間短,還是因為他沒有涉及到劉守望和龔道進的事件中去,調查組一次都沒有找過他。這是他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情,他既新奇又緊張,既害怕又渴望早點結開面紗,他想看看劉守望和龔道進如何去應對這樣的事件,也想看看調查組到底是真刀真槍的查,還是走走過場。
越是緊張,越怕出事,卻往往越容易出事。柳縣就是這樣,在這個時間段,官場上的每個人都不希望再出事,卻偏偏還是出事了。
那家一直拆遷不下來的食品廠發生了火災,在凌晨兩點。而當石志林帶著幾名副縣長趕到現場的時候,已經燒死了六個人。在火災被撲滅的同時,龔道進被紀委的人帶走了,據說他正準備出門去火災的現場,就被紀委的人帶上了車。至如他被帶到了哪里,為什麼被帶走,版本千奇百樣。當然潮子和龔玥戀愛的事情自然也成了柳縣人議論的又一個話題。一個是街上有名的混混,一個是在柳縣威震八方的副書記之女,這樣的愛情八卦,自然比龔道進的故事更精彩。甚至有人說,火災是人為的,是龔道進指使的。也有人說,潮子事先打死了人,才有了這場火災,而龔道進就是他背後的策劃者。
杜逸凡對這樣的議論,想充耳不听。可偏偏石志林卻把接待來柳縣采訪的記者任務交給了他。當他帶著從省城和武江市來的記者們去火災現場時,火災現場圍滿了看熱鬧的柳縣人。被燒得漆黑的門窗無聲地展示著這場悲劇,可沒人在乎這場悲劇的深層次原因,卻任由道听途說的故事在火災現場一個接一個地流傳,甚至連下來采訪的記者都相信,這些沒頭沒腦的故事就是真相。可真正的事實真相是什麼,至少在沒有見到潮子之前,杜逸凡覺得一切都是一廂情願的猜測和想象。當然,他不會告訴記者們,這場火災背後其實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物存在著。
杜逸凡給潮子打電話,他想問問潮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結果潮子的手機關機了。他又給龔玥打電話,龔玥的手機也關機了。他心里一顫,難道傳言是真的?火災真的是潮子人為的嗎?可火災中就有兩名是潮子手下的兄弟,當然食品加工廠的老板也在這次火災中喪生。
杜逸凡在記者們采訪和拍照時,借故有事,直奔龔玥的家。當杜逸凡走進這個讓他倍感親切的房子里時,方葉紫痴呆地坐在客廳里,她一見杜逸凡,眼淚就不停地往下掉,她只對杜逸凡重復一句話「家就要這樣散了…」
杜逸凡看著這個曾經讓他無比羨慕的家,心里盛滿了酸然,才幾個月時間,龔道進被帶走了,龔玥和潮子下落不明。家,真的就要散了嗎?
杜逸凡感覺眼楮潮濕起來,他趕緊轉過身,背對著方葉紫說︰「媽,我走了,你多保重。不管發生什麼事,你仍然是我的好媽媽。」
方葉紫一听杜逸凡喊她媽,沖過來抱著他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說︰「逸凡,好孩子,求求你,救救小玉他爸,救救小玉他爸。」
杜逸凡重重地點頭。除了答應,除了給方葉紫一份期望和希望外,他能給她什麼安慰呢?再說了,在這樣的情況下,任何的語言,在杜逸凡理解中都是蒼白無力的。他盡管知道自己根本救不了龔道進,他不知道龔道進到底有多少問題,更不知道這場火災到底與他有沒有關系,只是,他願意給方葉紫留下一線的希望。人,特別是一個女人,最怕的就是沒有希望。杜逸凡已經對吳月英有了內疚之感,他不想再讓自己對方葉紫也有內疚之感,只要在他力所能及的範疇內,他願意給予方葉紫一份希望和未來。
柳縣給杜逸凡的感覺越來越沉悶。上班一片死氣沉沉,誰都害怕突然飛出來一件事,擊中了自己。每一道門都關得嚴嚴實實,每一個人臉上都寫著嚴峻,串崗在一向上班松松垮垮的柳縣政府大樓里再也看不到,當然說笑聲也听不見了。這些突然的風波,讓機關上班的紀律出奇地好,上下班守時守點居然讓杜逸凡都覺得奇怪。好在他送走哪些采訪火災的記者後,石志林再沒有安排他做別的事情。不過讓他不可思議的是,這場火災的報道在省城的幾家報紙和武江日報上面只佔著篇幅不大的版塊,而且放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這場在柳縣被傳得神奇無比的火災,卻被新聞消息定為老化的電線走火引起的。這讓杜逸凡對石志林的能力又有了重新的認知,他沒有想到這個一向對柳縣大小事不上心的縣長,其實有著過人的本領。如此大的一場火災,竟被他巧妙地化解掉了,而來柳縣的調查組除了找了部分官員談話外,悄然地離開了柳縣。除了龔道進被帶走,劉守望被停職外,其他官員的生活一切照舊。
石志林一下子成了柳縣的主心骨,書記、副書記和縣長的角色被他一肩挑著,大小的事務由他說了算。而他在杜逸凡心里,卻總也親近不起來。
杜逸凡給紀委的周書記打電話,他想問問龔道進的情況,可周書記一听他自報家門,就掛斷了電話。他把電話又打給趙光鳴,趙光鳴盡管沒有掛掉電話,卻在電話里對杜逸凡說︰「所有人都在躲避著龔道進,你倒好,滿世界打探他的消息,你想找死啊!」
杜逸凡也知道趙光鳴為自己好,可他答應過方葉紫,要去幫她的。不管龔道進有多大的罪過,他只想多一點消息帶給方葉紫。
杜逸凡想給趙光鳴解釋一下,可又不知道從哪里解釋起,只好任由趙光鳴教訓著自己,趙光鳴教訓完後,對杜逸凡說︰「要換屆了,你要小心自己的一切言行。」說完就掛了電話。
換屆?五年一次的換屆到了嗎?杜逸凡在大腦里盤旋了幾下這個問題,他隱約明白,在柳縣發生的這一切事情都似乎與換屆有著關聯。五年一次的換屆,多少人眼巴巴地盯著進縣委班子,或者調一個重要的崗位,現在柳縣一下子空出來幾個重要職務,難怪這些人都如此地謹慎。
杜逸凡不甘心就這樣放棄打听龔道進的事情,他試著把電話打到了姚海東哪里,姚海東倒是接了他的電話。他在電話里問姚海東︰「李部長還好嗎?」
姚海東說︰「她要走了。」
杜逸凡「哦」了一聲,沒有再繼續問李冉春會去哪里任職,而是轉向了龔道進的事情,姚海東這才明白杜逸凡找他的真正目的。他沒有想到在這種非常時刻,杜逸凡竟然還四處打听著龔道進的事情。說這個男孩成熟吧,他有時候竟干不著邊際的事情。例如他在沒有站穩的時候,得罪了李冉春,而且在李冉春眼巴巴地渴望他去看她時,那麼地絕情。現在他竟然為一個已經沒有任何用處的龔道進而奔走,而且絲毫不在乎石志林的態度。這個時候的柳縣,與龔道進和劉守望走得近的官員,哪一個不是在積極的向石志林靠攏呢?劉守望在他認為太可惜了,他急于想從龔道進手里奪取權力,卻又過不了美人關。他和龔道進都小看了石志林,當然姚海東也沒有留意石志林,這人把自己藏得太深。這一點,也值得他好好研究。
劉守望肯定在柳縣呆不下去,至于吳浩天書記會把他安排到哪個地方,目前姚海東也不清楚。他只知道李冉春為了他,同吳浩天書記作了一個交易。她退出官場,姚海東進常委班子並出任市委秘書長這一職。柳縣書記這一職肯定會落到石志林頭上,據說他現在同北京方面打得很火熱,柳縣烈士陵園項目馬上就要舉開奠基儀式,不僅吳浩天書記要出席,省委書記也會到場,這與柳縣得天獨厚的資源有關。可杜逸凡這個小伙子,這麼大的事情他顯然不知道,還這麼傻乎乎地四處暴露著他與龔道進的關系。不過姚海東沒去點破杜逸凡,只是同杜逸凡作了一次交易,他幫杜逸凡打听龔道進的消息,杜逸凡必須回武江市送送李冉春。
杜逸凡答應了姚海東提出的條件,姚海東接著告訴他明天晚上在桃源三樓鳳凰廳為李冉春送行,明天他來的時候,姚海東會告訴他關于龔道進的一些消息。
姚海東掛斷電話後,杜逸凡給方葉紫打了一個電話,他在電話里寬慰著方葉紫,並且告訴她,他明天回武江去打听龔道進的消息。方葉紫的聲音又有哭調,顯然她肯定又在家里哭過。龔玥和潮子還是沒有開機,她一下子失去了兩位至親的人,這對于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打擊。這一點,杜逸凡是理解的,他也希望盡自己的一點點力量,給方葉紫更多的安慰。雖然他也知道,他這麼滿世界打听龔道進的消息,對他很不利,可他還是認為,無論做人還是做官,不能忘恩負義,更不能牆倒眾人推。
杜逸凡放下電話後就打開了電腦,如果沒有電腦,他也不知道這些天天緊閉著辦公室門的同事們怎麼打發時間。孫小木也在電腦前,他的頭像一閃,孫小木的問話就跟過來了,「情況怎麼樣了?」
杜逸凡不知道如何回答孫小木的話,柳縣目前狀況不明確,而且在他認為很復雜,可他不願意孫小木擔心,就打了兩字發給孫小木︰還好。
孫小木過了好一會兒發過來一大排字︰你就裝吧啊!杜逸凡,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是不願意給我說真話!我可能知道的事情比你還多,可我希望你能夠真實告訴我,所有的事情。
杜逸凡又奇怪了,孫小木會知道柳縣的事情?他問她︰你認識柳縣的幾個人?怎麼可能知道這里發生的事情呢。
孫小木有些惱火,她說︰我擔心你,你知不知道?我天天關注柳縣的新聞,你知不知道?
杜逸凡看著孫小木發過來的話,很感動。他告訴她︰別擔心我好嗎?實在不行,我就去省城找你。你的工作找好沒有?
孫小木不接杜逸凡的問話,繼續說︰告訴我,柳縣的一點一滴。
杜逸凡沒有辦法了,便將他知道的情況都告訴了孫小木。不過他明天要去見李冉春的事情,他沒有說。他主要是沒有想好,該不該讓孫小木知道這件事,他也拿不定孫小木對李冉春的態度,就想著暫時不告訴她為好。
孫小木沒有發表她的看法,只是讓杜逸凡盡量小心一點。至如龔玥和潮子,孫小木卻希望他們如同在柳縣一樣相親相愛。可是他們離開了柳縣,潮子還會珍惜龔玥嗎?而且潮子和龔玥在外拿什麼生活呢?真的要隱姓埋名地生活一輩子嗎?再說了,在一個網絡如此發達的今天,他們能夠隱姓埋名嗎?杜逸凡真的很想不通這些問題。
杜逸凡和孫小木正在談論龔玥和潮子時,他的手機響了,杜逸凡拿出來一看,是一個很陌生的號,杜逸凡的心竟莫明其妙地顫抖著,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听鍵,龔玥的聲音竟然傳過來了,他非常驚訝而且急切地問龔玥︰「你們在哪里?」
龔玥沒有告訴杜逸凡她在哪里,而是在電話里問他︰「我媽和我爸怎麼樣呢?我爸的手機一直關機了。」
「你不知道你爸被紀委帶走的事情嗎?」杜逸凡問龔玥。
「什麼?杜哥哥,你在說什麼?我爸為什麼被紀委帶走了?到底發生什麼了?」龔玥在電話里急切地問杜逸凡。
「你和潮子不是你爸讓你們走的嗎?」杜逸凡迷糊了。龔玥和潮子的失蹤,真的和龔道進沒有關系嗎?
「杜哥哥,一言難盡,你一定要好好照顧我媽,有機會我一定會回報你的。」龔玥丟下這句話,就掛斷了電話。等杜逸凡再打過去的時候,發現龔玥是用公用電話給他打的。
杜逸凡把龔玥打電話給他的事情告訴了孫小木,孫小木很快給杜逸凡打電話,她在電話里對他說︰「火災的事情其實驚動了北京方面,因為烈士陵園奠基儀式已經定下了日期,天大的事也會被壓下來。但是這件事肯定會有一個結果,而潮子丟下這個攤子逃跑,他躲得過初一,能躲過十五嗎?唉,潮子啊潮子,他要害死龔玥的爸爸!」
「小木,這些事情你是听誰說的?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呢?還有龔書記的問題到底有多大?」杜逸凡問孫小木。
「龔書記有經濟問題,具體有多少,我不知道。你不要管這些消息的來源,目前要做的事情,就是盡量把你的教育改革做好。」孫小木說這些話的口氣像是一個老官員,這讓杜逸凡很奇怪。他才接一個電話的時間,孫小木怎麼突然知道了這麼多事情呢。
「報告送上去了,可一直沒有下文,我只好干等了。」杜逸凡有意識地對孫小木說。他想試試孫小木,她到底和誰這麼熟悉,看她是不是也能夠很快打听到資金什麼時候到位。
「安心做好你份內的事情,資金的事情,我幫你打听。」孫小木想也沒想地說。
杜逸凡「嗯」了一聲,孫小木就掛斷了電話,但是一個疑問在杜逸凡大腦里揮之不去,孫小木肯定不是他想象中的那個單純的女孩,她難道和市里的領導有關系?她也會去傍市領導?杜逸凡的大腦「嗡」了一下,他不敢也不願意繼續往下想。如果孫小木沒有傍官,她的消息又從哪里來?而且還是他壓根就打听不到的消息,連趙光鳴這樣的人都打听不來的消息,孫小木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杜逸凡的心情沉重到了極點,一邊是潮子和龔玥突然而止的電話,一邊是孫小木莫明其妙的消息來源,攪得杜逸凡沒有任何心思上班。
杜逸凡也不知道這一天是如何過的,第二天,他開著車獨自去了武江市。他在桃源鳳凰廳見到了李冉春,李冉春蒼老了不少,也消瘦了許多。
杜逸凡沒有想到的是姚海東不在鳳凰廳里,他給姚海東打電話時,姚海東並沒有說自己的位置,他以為姚海東和李冉春在一起。現在,杜逸凡才知道姚海東是故意留下空間,讓他和李冉春說說話。
李冉春一見杜逸凡,點頭示意他坐。杜逸凡想開口喊「李部長好」,又覺得不妥,想喊李姐,又喊不出來,他感覺很尷尬,可李冉春倒像他們之間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很平靜地望著他,並且開口稱他為杜縣長,她說︰「杜縣長百忙之中來送我,我很感激。坐吧,別傻站著。」
杜逸凡就硬著頭發坐在了下來,一抬頭發現自己竟然正坐在了李冉春的對面,他想移動一個位子,這樣面對面,他覺得更尷尬。李冉春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站起來喊服務員上茶,這本來應該是杜逸凡做的事情,結果被她搶先做了。再坐下來的時候,李冉春的位置就變換了一下,與杜逸凡的位置在一條斜線上。李冉春越是這樣,越讓杜逸凡不安的同時,尷尬也來得更快更深。
茶上來了,李冉春喝了一口,杜逸凡也跟著喝了一口,包間里除了喝茶的響聲,就剩下兩個人出氣的聲音。李冉春沒有再問他,他也一時找不到說什麼好,他希望姚海東快點來,至少多一個旁人在,就不會這麼沉靜了。這樣沉靜氛圍對于杜逸凡來說是一種折磨,他便有些後悔,不該來武江。憑他對孫小木的猜測,孫小木也能夠打听到龔道進的消息,為什麼要和姚海東交易這個條件呢?他便覺得自己此時如同豬八戒照鏡子,里外都不是人。
時間在一分一分地流走,可杜逸凡覺得時間被凝固了一般。幾次偷眼看時間,一晃都半個小時了,姚海東還沒有來,他覺得再不開口說話,確實有點說不過去。他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李冉春,就直接說了一句︰「祝賀你要高升了。」其實他並不知道,李冉春是不是高升了。
李冉春淡然地一笑,杜逸凡也只好跟著干笑了一下。笑過後,李冉春才說︰「我要出國去。」
「您,你,要出國?」杜逸凡無比驚訝,您與你同時從他的嘴里沖了出來。李冉春當然听清楚了他的「您」與「你」,她仍然淡然一笑,一場大病讓她突然放下了一切。她以為離開了這個小男孩,她就活不了,她也以為離開了官場,她就沒有生存的意義和價值。生病的那段日子里,她天天盼望著杜逸凡的出現,也許是希望太多,才讓失望太多。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失望之後,她反而變得堅強,變得無所謂了。有一天,吳浩天書記來病房看她,眼角處的不經意的一種不屑讓她突然明白,她在官場中的位置不過就是一個擺設罷了。宋偉明的時代過去了,而她養小白臉的傳聞吳浩天書記肯定清楚,否則他不會在眼角處藏著這種不屑,男人養二女乃,養小蜜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而女人,特別是她這種處于權力場的女人養小白臉,總是與官場的暗規則有悖。吳浩天書記離開後,她想了很多,而就在這個時候,吳月英自殺的事情傳來了,把她對官場僅有的一點留戀抹殺得干干淨淨。當在國外的妹妹打來電話來時,她便答應妹妹出國和父母團聚去。
生病的期間,姚海東為她忙進忙去,讓她無比感動。她向吳浩天書記提出辭職申請的同時,也要求他答應她最後的一個條件,讓姚海東進常委。也許人之將走,也許是她為吳浩天書記空出來一個位置,吳浩天書記倒是很爽快就答應了她的條件。這是她唯一也是她覺得應該為姚海東做的一件事。如果她和杜逸凡還繼續纏綿在一起,她會有激情,更會有力量去搏武江市市長的位置。現在,這個男孩再一次出現在她的眼里時,她沒想到自己如此平靜。心如死灰大概就是這樣的一個狀況吧。
「是的,我的簽證下來,我就走,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李冉春的這句話在杜逸凡听來很得傷感,他以為她僅僅是工作的調動,沒想到她竟然會舍棄了一切。他不敢看她,而是低低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那麼多的回憶,甜酸苦辣全部涌起了李冉春的心里,她竟顫抖了一下,拿眼楮去找杜逸凡那張曾經讓她瘋狂迷戀的臉。當她的目光再一次落在那張俊俏無比的臉上時,心里還是泛起了漣漪。她借故去洗手間,離開了杜逸凡。她沒想到自己居然還能泛起漣漪,還能為這個小男生的一句「對不起」而感傷著,難道她還是不甘心?還是眷念著這個傷她的小男生嗎?
李冉春剛走,姚海東就推門而入。一見杜逸凡一個人坐著發呆,問他︰「李部長呢?」姚海東故意說自己正在處理一件比較棘手的事情,要晚一點才能到。他其實知道李冉春心里放不下杜逸凡,這個傷她最深的男孩,卻讓她如此之迷戀。這一點,姚海東大大出乎意外,當然他也很感激李冉春為他所做的一切,而自己的引退而換取他進入常委的名額。關于這份情義,姚海東是記得的。
「可能去洗手間了吧?」杜逸凡一邊說話,一邊不自覺地站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在姚海東面前,他總有一股壓力。這種壓力具體是什麼,杜逸凡也說不清楚。
姚海東「哦」了一下,眼前這個小男生的面部表情是平靜,看來李冉春不會有什麼大的波動吧。姚海東如此想著的時候,找了一個位置自行坐了下來。
姚海東沒讓杜逸凡坐,杜逸凡有些尷尬,不過還是自行坐了下來。一坐下後,他就問他︰「龔書記現在怎麼樣了?」
「估計很麻煩。他在上海和北京都有房產,這可是明證。再說火災的事情,他也被牽扯進去,這回恐怕誰也救不了他。」說完,姚海東嘆了一口氣。最近柳縣接二連三都在出事,吳浩天書記已經很惱火了,說什麼也要嚴查龔道進的事情。
「那我可以去見見龔書記嗎?」杜逸凡望著姚海東問了一句。
「現在恐怕誰也見不了他。還是再等等吧,他的案子遲早會移交給檢察機關審理,那個時候應該可以探視吧。」姚海東說話的時候,一直沒有看杜逸凡,而杜逸凡卻一直看著姚海東,他老覺得姚海東的眼光很深,他猜不透他的內心情感,他還是害怕這個有著深井般眼楮的桃部長。
「柳縣現在情況怎麼樣?」姚海東轉移了話題,顯然不想再談龔道進的事。對于一個要判罪的人,多談沒有意義與價值。姚海東願意去模捉在算計中月兌穎而出的人,卻不願意花時間去想一個被打敗的人,「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是他認為在官場里最適用的一條鐵律。當然他肯定不會讓杜逸凡知道他的內心在活動什麼,他更不會讓杜逸凡知道,他認定的官場是什麼樣子的。如果不是李冉春,他相信自己肯定不會同這個年輕的人坐在一起。他只願意結交比他更聰明,更具有智慧的人,卻不願意在一個不如自己的人身上浪費時間。在他認為失去李冉春指導的杜逸凡,就是一個浪費時間的對象,除了交易外,他實在不願意和杜逸凡多說一句話。
李冉春很快回到了包間里,三個人的空間比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顯然廣博得多。主要是姚海東一門心思討李冉春開心,而李冉春似乎特別受用一樣,兩個人一唱一合,而且顯得很曖昧一般,杜逸凡就覺得自己完全是一個多余的人。不過,這樣的結局,在他認為是最好的一種結局,至少他給了李冉春一次扳回面子的機會,也讓他徹底放下了她,不再覺得他欠她什麼。
這頓飯吃得很別扭,至少在杜逸凡認為是這樣的。盡管李冉春一直在笑,而且姚海東一直在講著冷笑話,但是杜逸凡卻感覺李冉春是裝的,因為他在給李冉春倒酒時,手與手相踫時,他明顯感覺到了李冉春的手在顫抖,就是這個顫抖,讓杜逸凡的心也跟著痛了一下。他多想李冉春是真正意義地放下他,多想這個女人遠渡他國後能夠好好生活。至少她的生活中沒有他,至少她的生活中也沒有官場。她比吳月英而言,有一個相對美好的結局。在杜逸凡看來,應該是這樣的。可是李冉春的顫抖,卻暴露了她的心。那是一顆讓杜逸凡不得不內疚,不得不痛苦的心。
是啊,愛情這兩個字多麼沉重啊。當愛情遭遇政治時,愛情就顯得太幼稚可笑。可是李冉春,這個在官場,這個在政治場中奔走的女人,竟然就那麼看重她的愛情。說杜逸凡不感動是假話,可是他再感動,也不能讓李冉春知道。他不能負孫小木,無論她的背後站著是哪位高人,杜逸凡都得去弄清楚一切內幕。
這頓飯吃完後,姚海東去買單去了。本來杜逸凡要去,李冉春說了一句︰「讓海東請吧。」她這麼一說,杜逸凡就不好搶了,至少他現在沒資格去搶著埋單。
包間里又只剩下李冉春和杜逸凡,不知道為什麼杜逸凡很想說點什麼,于是抬頭去看李冉春,李冉春竟然也看著他,兩個人的目光再一次相遇了,杜逸凡竟然就看見了火花,劃亮了整個包間一般。
「姐,我,我——」杜逸凡還是喊出了那一聲「姐」,李冉春再也裝不下去了,她竟然撲進了杜逸凡的懷里,這個她付出了最熱烈愛情的男孩,這個傷她最深的男孩,這個她以為會恨一輩子的男生,此時此刻,她竟是那麼那麼地不舍啊。
「姐走了,你要多保重。」李冉春說這話的時候,眼淚落了下來。杜逸凡伸手去替李冉春擦著。就在這個時候,姚海東出現了在包房門外,不過他沒有進去,而是悄然地替他們關好了門。只是他的心也跟著被刀尖劃了一般,他放不下李冉春的同時,李冉春卻還在迷戀著杜逸凡,一個除了長著一張小白臉外,毫無****的小男生。在姚海東看來,杜逸凡沒有資格讓李冉春如此付出的。在這個時候,為了一個龔道進,他竟然拿著為李冉春送行做交易,而李冉春還在愛這個男孩,讓姚海東恨不得沖上去扇杜逸凡幾巴掌才解恨。
女人啊,永遠都是情緒動物。吳月英是,李冉春也是。姚海東壓住自己的怒火,耐心地等著那一對還在纏綿悱惻的姐弟戀的男女主角。
杜逸凡好不容易安慰好李冉春,兩個人才從包間里走出來,姚海東在握杜逸凡的手時,加大了力量,握得他的手生疼,但是他沒有做聲,一臉笑容地謝著姚海東,似乎姚海東是真在在送杜逸凡回柳縣一樣。
杜逸凡上車後,李冉春竟然追著車子跑了幾步,杜逸凡不得不搖下車窗說了一句︰「李姐,到了國外給我報了平安。」
李冉春似乎就是在等杜逸凡的這句話,她笑了笑說︰「會的。」杜逸凡這才繼續開著車往柳縣的方向駛去,李冉春也沒有再追。
李冉春,姚海東的影子越來越遠了,杜逸凡終于松了一口氣。他探听到了龔道進的消息,可孫小木呢?
杜逸凡申請的教育資金報告批下來了。這讓杜逸凡對孫小木的疑惑越來越深,孫小木到底認識哪位領導?一向在他眼里不涉世事的孫小木,居然有著如此大的能耐,這對于他來說,不僅沒有任何的驚喜,反而對孫小木多了一份說不清楚的東西。他寧願和孫小木過著一窮二白的日子,卻不願意孫小木成為第二個李冉春。他已經越來越清楚,在官場里的女人,要麼傍得風聲水響,要麼平淡得如杯白開水。不管是哪一種,對于他而言,都不希望有孫小木的影子。
教育資金下到柳縣後,古得勝興奮地給杜逸凡打電話,並一再保證,這個假期他們加班加點也要把鄉村教育整合做到位,請杜縣長放心。
杜逸凡在電話里感謝了古得勝一番,就彼此心照不宣地掛了電話。他剛坐下,小周敲門進來告訴他,石志林讓他去他的辦公室一趟。石志林現在儼然成了柳縣最大的管家一樣,不過他特別低調,雖說他的辦公室人來人往,可他不參加任何吃請。最令杜逸凡奇怪的是,他居然在這麼多風波中,冷靜而且智性地把柳縣的事務一件一件地理順了。
杜逸凡這是第二次到石志林的辦公室,石志林的態度明顯熱情而且主動多了。他一見杜逸凡就說︰「來,小杜,這邊坐。」
杜逸凡叫了一聲︰「石縣長好。」就順著石志林手指的方向坐了下來。石志林還站起來親自給他倒了一杯茶水,他接過這杯茶,卻涌起了更復雜的疑慮,石志林就是這樣拉攏干部的嗎?他內心深處的那張嘴竟發出了這種疑問。
石志林接著坐在杜逸凡對面的椅子上,這樣就形成了平起平坐的態勢。他坐下來後,用一幅朋友般的口氣問杜逸凡︰「這一段沒什麼壓力吧?」
杜逸凡笑了笑,說了一句︰「多謝石縣長關心。」就不願意再說話。石志林卻像是準備長談的樣子,繼續說︰「現在柳縣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情況復雜啊,壓在你和我肩上的擔子重啊。再加上馬上要換屆了,千頭萬緒的工作都等著我們做,我一個人確實忙不過來。我需要你站出來和我分擔一下,你願意嗎?」
石志林的臉上寫滿了真誠二字,卻讓杜逸凡愈來愈排斥,可石志林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不接話也說不過去,于是硬著頭發說︰「多謝石縣長的信任。我剛來,對柳縣情況還不熟悉。再說了,我申請的教育改革經費剛下來,您也知道教育這攤子事多而雜,我怕是分不開身來。」杜逸凡委婉推辭著,石志林卻不肯放棄,他繼續說︰「杜縣長既年輕,又肯學,而且肯干,能干,這在柳縣的干部中是少見的。所以,我還是希望再給你肩上加加擔子,宣傳部的工作,你要挑起來。這對你來說,也是輕車熟路。」
杜逸凡還想說什麼,石志林不讓他開口,繼續說︰「柳縣今年是個多事之秋,你就權當鍛煉和歷練,把宣傳部的工作挑起來。在既將到來的換屆上,也會更有力地為自己加分。」
石志林把話挑得這麼明,而且話里話外就有一種許諾的傾向,似乎換屆後,他就是十拿九穩的縣委書記一樣。當然在石志林要當縣委書記的同時,他也給了杜逸凡很明顯的承諾,就是讓杜逸凡接任吳月英的工作,等于說杜逸凡就可以擠身于柳縣的常委班子之間,這對于很多人而言,是夢寐以求的事情。杜逸凡也不例外,他在選擇走官場之路的時候,就是希望自己一步一個台階地上,現在有上台階的機會,內心深處的杜逸凡是不想放棄的。當然,杜逸凡也清楚,石志林並不信任自己,能讓他進常委班子,一定是覺得他身上還有利可圖。是啊,對于一個無利可圖的人而言,誰又願意放下架子去求助于別人呢?
此時的杜逸凡無論于公于私,他都無法而且也不好拒絕。再說了,他不可能離開柳縣,和石志林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關系弄得太韁也說不過去。就只好答應了石志林的安排,除了繼續分管文教衛外,還接手了吳月英的工作。這樣一來,杜逸凡就忙了起來。
杜逸凡一忙,去方葉紫家里的時間自然就少多了,而龔道進的案子還在繼續調查之中,他也確實幫不上忙。再說了,龔玥自從上次打過電話後,又消失了。潮子不回柳縣把火災的事情說清楚,龔道進的案子怕是更復雜,畢竟六條人命,雖說在石志林的安撫下,這六條人命全部花錢擺平了,只是這筆帳,石志林肯善罷甘休嗎?
在杜逸凡眼里,他始終覺得石志林藏得太深,一個把自己藏得如此之深的人,肯定就有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而他卻要站出來和這樣的一個人共同應對著柳縣目前的狀況,而且要承擔起柳縣的大小事務。看起來是石志林重用他,實際上,石志林打的是什麼算盤,杜逸凡真的不知道。而且也害怕不一小心,又被套進了石志林制造的迷局中。在他的感覺中,許多事肯定與石志林有關系,至少潮子突然失蹤,石志林肯定知道原因。
石志林如此積極地安撫六條人命的家屬,肯定不是為了柳縣的榮譽,這一點,杜逸凡覺得他認識得很清楚,至如石志林究竟出于什麼原因,這其中有什麼驚人的內幕,杜逸凡相信時間會給他答復的。
杜逸凡最終還是接手吳月英的工作後,才知道關于柳縣申請紅色旅游路線的報告已經送給了相關部門。如果不是吳月英這一段時間無心顧及工作,紅色旅游路線應該早就確立下來。而杜逸凡一接手,這項工作自然落到了他的頭上。李冉春的簽證還沒有下來,她還是武江市宣傳部的部長,為了這個項目,杜逸凡不得不再一次回到武江市去找李冉春。
再來到政府大樓時,杜逸凡的心情異樣復雜。他真不知道如何進李冉春的辦公室,又如何再和她面對面地談工作。他在政府大樓前停了下來,拿眼楮去看政府大樓的四周。政府大樓座落在南子湖畔,據說整個大樓周邊的綠化花了一個億。為此,關于政府大樓該不該花如此巨資打造的問題一直爭論不休,告狀的信也一直沒有消停過。不過堅持打造園林城市的吳浩天書記至今還是武江市的書記,也沒見誰憾動過他作為市委書記的位置。僅這一點,杜逸凡就無比佩服吳浩天書記的能耐。
現在的杜逸凡和以前的他有很多不一樣,以前對政府大樓充滿了神密感。現在,關于政府大樓的神秘色彩對于他而言,早就如女人的身體一樣,失去了窺探的樂趣。現如今他是帶著挑戰自己和挑戰這座城市的致高點而來,他不可以輸,他也輸不起。母親對他的期盼一天比一天厚重,一晃蕩他就二十八歲了,肩挑背抗的內容越來越多。三十而立就近在眼前,他拿什麼來立起自己的人生?杜逸凡這麼一想,對李冉春的恐懼就少了一份,雖然他們之間已經結束了一份情感,可工作的事情,想必她也不會太為難自己。再說了,上次離開李冉春時,她還擔心過他。戀人做不成,也不一定會成為仇敵吧。
杜逸凡內心涌起了很多想法,但是他走進政府大樓的步調還是加快了,一種豁出去的願望沖擊著他,讓他有一種不管不顧的感覺。他也不知道這樣的感覺到底對不對,就徑直上了電梯。
宣傳部到了,杜逸凡轉了好幾道彎彎才來到李冉春的辦公室。宣傳部如走迷宮似的,幾個出口,幾個彎彎轉轉。李冉春的辦公室在最里頭,這位置靠近湖畔,看來領導就是領導,最好的地理位置總是由領導挑選。據說武江政府大樓,當年做的時候沒裝電梯,怕領導們辛苦了,三樓是政府,四樓是市委,五樓是宣傳部和秘書科,頂樓就是文聯,社科聯幾個沒多少油水的單位。隨著時代的變遷,裝上電梯後,領導們才知道越外高住越好。只是習慣一旦定下來,沒有哪屆領導再去破這樣的例子,倒讓文聯和社科聯等幾家單位撿了個大便宜。
杜逸凡在舉手敲李冉春的門時,心情卻還是很緊張。她在他成長的路上一直培養著他,她給了他愛,給了他成長的經驗,也給了他無窮的勇氣和信心。可他還是負了她,還是傷了她,而且讓她傷得不輕。在她需要他的時候,守在身邊的人不是他,卻是姚海東。現在,他遇到了困難,卻還是要去找她,還是企圖得到她的幫助。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很無奈,如果他不接手柳縣宣傳部的事情,他不會再面對她,更不會再希望得到她的幫助。可現在,不管他的腳步有多沉重,不管他有多不想見她,他卻必須去面對她。剛在樓下的那種豁出去的感覺,此刻不見了。他知道,他欠她許多,而且這輩子未必就能夠還得清楚。可如今站在她的辦公室門前,他不得不屏出氣,眼楮四處溜了圈,發現沒人注意他,才壯起膽輕輕地敲了敲門,隨著一聲︰「講進。」杜逸凡推開了李冉春辦公室的大門。
李冉春正在接電話,示意杜逸凡等等。不過李冉春的臉上有種詫異,大概她也沒有想到,她和他會再次重逢,而且是在她的辦公室。她接完電話後就對杜逸凡說︰「自己去倒杯水吧。」
李冉春的這個態度倒讓杜逸凡覺得親切多了,如果李冉春真的給他倒了一杯水,他會覺得更尷尬的。他倒了一杯水後,坐在沙發上,李冉春走過來,坐在他的對面。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四目相對的時候,他竟然又有一種心動,身子下面竟有一種本能的反應。相比在鳳凰廳見到的李冉春,此時她的氣色好多了,那種嫵媚氣還在她的身上不斷地散發著,這種氣不僅讓杜逸凡著迷過,大約宋偉明也一樣著迷過吧。
從某種意義來說,杜逸凡應該是慶幸的,這樣的一個女人,被他睡了幾年,從心到全部被他蹂躪過,他原以為自己有了孫小木後,就不會再對其他的女人,特別是對李冉春有某種。現在,**的變化,還有內心的沖動,讓他清晰地知道,他內心還是舍不得她。有這樣的一個女人寵著,護著,人生也是一大樂事和享受的。
可這樣的感覺沒有停留多久,杜逸凡就在內心狠狠罵自己,怎麼可以這樣呢?他覺得對不起孫小木,又覺得孫小木越來越像個謎團一樣。孫小木一直堅守的貞潔,真的就是為了留給愛情一個圓滿嗎?或者她本身就不是純潔的呢?如果真是那樣,孫小木也太能裝了。
迷團,一個加一個迷團讓杜逸凡頭都大了,他極力地克制自己,讓自己少想一點,讓自己真實面對現在,面對眼前的李冉春。
李冉春沒有回避杜逸凡的眼光,見杜逸凡也沒有躲避,就先開口問他︰「找我有事吧?」
李冉春的一句話把杜逸凡拉回到工作之中,他笑了笑,以此來掩飾剛才的沖動。不過李冉春的目光里沒有任何的情感,這倒讓他多了一絲失望,他便覺得自己其實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一方面要拒絕這個女人,另一方面又渴望這個女人一直裝著他。而且是無怨無悔,不折不扣地裝著他。這可能是男人們的通病,當一個女人真的對他心如死灰後,他便有了失落。當一個女人對他纏綿不已的時候,他會有厭倦。他需要一個女人近的時候很近,遠的時候很遠。可以任意愛,也可以任意淡出,可是女人們干嗎?又有幾個女人不願意心愛的男人守著自己,粘著自己。感情這個東西,說來說去,除了無限地折騰人外,還會有什麼呢?
杜逸凡的思緒在李冉春面前開叉了,直到李冉春又問了一句︰「你不是為了沉默而來的吧?」他才醒悟過來一樣,趕緊說︰「我找李部長有事。」
李冉春一听「李部長」三個字,「哼」了一聲,不再說話。杜逸凡便又有尷尬,剛才的沖動一下子無影無蹤。趕緊說︰「柳縣紅色旅游的項目由我接手了,我希望得到李部長的指教。」
李冉春又「哼」了一聲,杜逸凡便低下了頭。李冉春看了杜逸凡一眼,起身回到了辦公室前。他便听到了翻文件的聲音,大約兩份鐘,李冉春找出了一份文件,她喊杜逸凡︰「過來看看吧。」
杜逸凡站起來走近李冉春的辦公桌,她把文件遞給了他。他拿著文件又回到沙發上坐下來看,看完後,他問她︰「柳縣的旅游路線有希望進入嗎?」
「事在人為。」李冉春說了一句。
「那麼我該怎麼做?」杜逸凡問。
李冉春沒接杜逸凡的話,而是嘆了一口氣。杜逸凡奇怪地把目光投向了她,她的臉上卻分明很平靜,只是這聲嘆息,落在他的心間里,他便又有了一份沉重。
辦公室里一時沒有人說話,空氣便多了許多重量般壓向了杜逸凡。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去打破這種沉悶,一時間愣在沙發上。這個時間不知道過了幾分鐘,還是李冉春開口打破了這種沉悶,她說︰「走吧,我們去省城,我帶你找找分管旅游路線的董部長。」
杜逸凡松了一口氣,甚至向李冉春投向感激的一眼。只是李冉春沒再看他,而是帶頭往辦公室外走。他們一前一後來到了電梯里,好在電梯里有人,要是他和她兩個人,杜逸凡還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下樓後,李冉春對杜逸凡說︰「坐我的車去吧。」
杜逸凡「嗯」了一聲,李冉春的車比他的車當然好許多,她還在為他著想。他便又涌起了一份感激,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啦?李冉春平時為他做了那麼多事,他都未必有過這樣的感激。看來人和人之間還真的不能夠走得太近,這一近,該感激的地方也會變得麻木不仁。
在車上,李冉春讓司機挑了一張京劇的碟子,那首《《霸王別姬》響起來的時候,杜逸凡的心又顫抖著,他試圖去看她的臉,她卻一直閉目听著這支曲子。
李冉春究竟在想什麼,杜逸凡竟然七上八落般地拿不準。說她對自己沒感情吧,她還在幫他,說她對自己感情還在吧,可她又那麼鎮定。
直到車到達省城,李冉春都沒有再和杜逸凡說一句話,任由京調在車內旋轉,那一聲聲「大王啊,」曾經無數次感染著宋偉明,可那一聲聲︰「愛妃」里卻再沒有自己的愛情,自己的守護。李冉春任由曾經的心甘情願一點一點地磨滅著,消失著,任由這個用全部真心愛過的男孩在自己眼前晃著,晃著。她不知道自己此時的心境,也不知道此時該用什麼樣的狀態面對杜逸凡,她是忘不了他,這種忘掉不管她想與不想,都那麼實在地存在于她的生活,她的回憶之中。無論姚海東對她有多關心,無論姚海東如何守護于她,她接納不了姚海東,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車子到省政府大樓前,李冉春先從車上走了下來,杜逸凡緊跟著走了下來,當兩個人正往政府大樓走的時候,迎面撞上了孫小木。
杜逸凡的心猛然地往下落著——夢島小說,最新最快更新熱門小說,享受無彈窗閱讀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