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黑色郁金香]
第47節四十七.繼續踏上未完的行程
1973年11月15日星期四晴
昨晚和老人秉燭長談,夜闌興尤未盡。老人告訴我,他原是國民黨遠征第6軍、第93師113團的一名上尉連長,抗戰期間曾赴緬作過戰。1950年國名黨第八軍在沅江被解放軍打散,包括軍長湯堯在內的數千官兵被俘,第8軍237師709團團長李國輝率領700余人僥幸逃月兌,從此流亡緬甸。此後,這支部隊和先前流亡于緬甸車佛南地區的原遠征第6軍93師200余人、第26軍93師278團副團長譚忠率領的600余人會合,在緬甸東北部打出了「復興部隊」的旗號,李國輝任總指揮兼709團團長,譚忠任副總指揮兼278團團長。一時間從雲南外逃的散兵、土匪、地主武裝紛紛前來投靠,殘軍很快由1500余人擴充至3000余人,成為老緬泰邊境地區最大的一股武裝力量。
由于老人所在第6軍93師的人最少,武器又差,在新編復興部隊里備受壓制,待遇最低,他不堪虐待最終月兌離了部隊逃進這片山林。
老人是23年生的,今年整五十,可看上去卻有六十歲,艱難的歲月給他臉上刻下了太多的滄桑。他很健談,戰爭的經歷讓他的記憶里充滿著血腥和刀光劍影。關于女孩的身世他說,女孩是一個老兵的後代,孩子一歲時部隊爆發了一次瘟疫、死了很多人、女孩的爹媽都死了,他和女孩父親是同鄉于是收養了她。他還告訴我們他的家鄉在東北的大興安嶺,出來30年了做夢都想回去看看。
深夜結束談話時,他說可以帶我們去找他舊時的部隊,部隊的團長與他出生入死大半輩子,現在還在那支部隊,建議我們先站穩腳跟然後再圖日後發展。
1973年11月18日,星期日,晴
連著兩天老人很早就上山了,太陽落山才回來,沒看見他帶回草藥也再沒和我們說什麼。
自從蘇僮給了女孩收音機後,女孩和蘇僮親近了許多,有事無事總與蘇僮拉話。昨晚蘇僮告訴我,那個女孩叫朵嘎,緬語是月亮的意思,他還告訴我朵嘎說她想和我們一塊去當女兵。
看得出蘇僮對朵嘎也挺熱衷。多嘎的鼻子翹翹的,紅紅的嘴唇,象牙一樣的膚色,臉上常掛著甜甜的笑,尤其是當朵嘎洗完澡,在大榕樹下屈膝而坐,那烏黑的頭發披散在單薄的肩頭,緬甸少女的低領緊身的短衫、把她發育很好的胸擠壓得像要從衣服里綻出來,那迷人的身段誰看了也會心動的。
得想辦法趕快離開這個地方,蘇僮的病已經完全康復,體力也已恢復,如果繼續呆下去說不定蘇僮就不會走了。
1973年11月22日星期四晴
老人是個有心人,這些天他悄悄去找了原部隊的朋友,這些人退役了、在遠近的大山里扎下根來。可是那團長卻死了,因為私運鴉片給抓住槍斃了。老人說部隊需要有文化的人,讓我們直接到部隊駐地去,他說明天送我們一程,一天的路程就能到達。
蘇僮這幾天情緒很低沉,老發呆,我想可能是放不下朵嘎。晚上老人早早睡了,我忙著收拾行囊,蘇僮不知什麼時候溜出去和朵嘎在大榕樹的樹蔭里竊竊私語,很晚他才回來,整夜都听見他在床上輾轉返側。
1973年11月23日星期五晴
天還黑著老人和朵嘎就起床了,為我們做好了吃的,玉米面粥和每人五塊大餅。匆匆吃完早餐,朵嘎將大餅裝進布袋里,說︰
「路上可以吃幾餐呢。」
我們上路了,朵嘎送我們到路口,把一個東西悄悄塞給蘇僮,我們默默向她告別,沒有話語,只是相互揮揮手便隨著老人消逝在山林里。
中午時分,走上一條小路,小路像蛇一樣蜿蜒在叢林中。老人停下腳步對我們說︰
「就送到這吧,順著這條路一直下去,你們就能看到村莊,不會再迷路了。」
三人席地而坐,在一塊吃完了最後的午餐。臨別老人握住我們的手說︰
「知道你們都是好小伙,和我當年一樣血氣方剛,只是世事難料哦。命運不濟的時候你只有忍著,要硬著頭皮挺過來。我沒文化只能是這般造化了,但是你們不同,一定要走出一條路來,讓那些欺負你們、看不起你們的人瞧瞧爺們也是好樣的。如果能那樣,也不枉費我們相處一場。」
老人的話讓我溫暖、感動,幾乎要落淚,兩人的眼圈紅紅的。
我還想對他說些感激的話,老人一擺手打斷了,向軍人那樣、一個轉身從原路返回了、頭也沒回疾步如飛。
目送著他的背影消逝在一望無際的叢林中,我們繼續踏上未完的行程。(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