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二十章遁入原始]
第5節河工(103)絕地的火與水
當陳牛兒醒過來的時候,他猛然一驚︰火已經快燃盡了。朝門外望去,天黑的厲害。陳牛兒估模,這時辰分明已經是半夜時分。
他趕緊抱一抱樹枝堆在將息的火堆上。還好,火堆夠大,雖然是快燃盡了,但是底火厚實,只要將樹枝燻烤一會兒,就會重新點燃的。
眼下,他首先想到了如何保護火種的這一迫切問題。假如斷了火星,那後果將不堪設想。可以說這堆火可是費了很大的氣力才點起來的。決不能讓它熄滅。可怎麼樣保存住火種?總不能一直看著火堆一直添柴禾啊,還必須得出門干別的事情,還得睡覺休息。于是他靜下心來想了想,哨位有了一點兒譜兒。他想必須得做好兩手準備。一是盡量不能將火熄滅,壓住火勢讓其盡量小一點兒,只要不滅掉就行,多用草灰將底火埋住不讓它熄滅。再就是盡量要多烘干一些備用的干柴,萬一火熄滅了也好重新點燃。至少是在沒弄到火柴的情況下,則必須采取這兩個辦法。
想好以後,他就開始實施了。盡管是夜半時分,為了保存火種,也得進行充分地準備。
然而這時候他覺得口干舌燥渴得難受。此時才記起來自己一直還沒敢喝一口水。說不敢喝水,的確是事實。陳牛兒知道假如喝了生水,鬧肚子是小事,弄不好會發瘧疾或是引起別的病癥,弄不好的話會丟掉性命。此時正值夏末伏天,弄不巧得了怪病,那可就更糟了。雖然剛從死亡線上爬出來,患上傳染病或者是月復瀉什麼的,那無異于剛月兌離虎口,又入狼窩,這里沒有醫生沒有藥物,只能等死。
其實這也是他獨自生活這麼多年、特別是經常出工挖河得出來的經驗教訓。
記得那一次夏季出工。是一次新開挖的河工上,天氣炎熱,民工們汗水流得多,雖然發現了一口老水井,卻也不敢喝生水。臨時工地上,炊事員草草燒了一鍋水讓大家喝。可是喝下去沒多久,大家先後吵吵肚子疼痛,緊接著便上吐下瀉,有幾個人甚至于當場暈厥。陳牛兒因為身體強壯,癥狀不是很明顯,但也覺得肚子疼痛難忍最終也上吐下瀉。代工的興國見狀,趕緊騎上德國鑽石自行車去七八里以外的當地公社駐地打電話,一個多小時以後,才來了一輛救護車,拉來十多名大夫。挖河工地變成了救護場。因為搶救及時,沒有出現死人的事故。但是醫務人員說假如再晚來半個時辰,恐怕有些人就救不過來了。隨即查找患病的原因,大夫說一定是喝了被病菌污染的生水所致。大家一致說沒喝生水,是喝的由炊事員燒的開水。大夫讓人將喝過的水拿過來。大夫問炊事員說︰「你的水燒開了麼?」炊事員囁嚅著說︰「我,我看水燒得——差不多熱乎了,就舀到水桶里——掂到——工地上讓他們喝了——」「啊?你沒把水燒開啊?」炊事員不敢作聲。大夫說︰「水燒不開,水里地細菌殺不死,那口老井多年未用過,里面的水里一定含有很多細菌,這些細菌導致了民工們的急性腸胃炎——太危險了!」興國見狀,氣急敗壞地罵炊事員道︰」女乃女乃地,你連個水都燒不開,真女乃女乃地——」他不能罵娘,因為那炊事員不是曹九叔,而是興國的親叔叔……
總之喝生水的教訓是深刻的。陳牛兒深有體會。眼前,必須弄點兒開水喝才行,就是再渴,也不能喝生水,雨水河水更不能生喝,必須煮開。可是難題又來了,沒有水壺和鍋,連一個完整的碗都沒有,拿什麼器物煮開水啊?
陳牛兒又犯了難,他的眼塌撒下去。他搜尋屋內,目光先落在那幾個空酒瓶子上面。忽而他就有了眼神。他有翻找到兩截破繩頭,接在一起,才有三尺多長,他拴了一個瓶子的瓶口,再拿著那幾個空瓶子出了屋門,朝著河水邊走步。
河水依然咆哮著向下游傾瀉。他感覺有些恐懼。他朝河中心的激流看了一眼,但見夜色下的波濤泛著白沫和水花,旋轉著,並以極快的速度流淌著。他不敢想象,假如他撲進河里時刻改為夜間一如現在的樣子,他是不是還有膽量撲進激流當中——他曾經听家鄉的人們說過,鬧大水的時候,河水激流當中經常會有東西的,有的時候會出現怪異的水獸,據說那水獸的眼楮像汽車燈那麼大那麼亮。想到這里他的眼楮不敢再向河中心看,也不敢再想,只想盡快打幾瓶水回到屋里去。因為他太渴了。他暫時將恐懼壓抑住。他直接將那個拴著瓶口的瓶子扔進河水中,約模它被灌滿,就掂起來,將那幾個空酒瓶子分別倒進一些水去,搖晃搖晃洗涮干淨,然後一瓶瓶將水灌滿後,抱起來快速地離開恐懼的河邊,回到屋內。
他不去灌河窪里或者堤外里積聚的雨水。他想這流動的河水一定比積聚的雨水干淨些。即使干淨,他也不敢喝這河里的生水。他得將河水煮開了喝。
有了水,有了火,卻還是找不到煮開水的器物。總不能將裝滿水的玻璃瓶子直接放火上燒吧,那不即刻就爆裂啊。看來所謂說者容易,吃喝吃喝,想不到喝比吃還難。要想隨隨便便地找口水喝是不難的,可是喝到肚里弄不好會要了命的。
有了。陳牛兒想到了那個破鍋。夜色中他從屋角模到了它。將它拿在手中擺弄。這個鍋的窟窿偏偏在鍋的正中間。哎,他用手一傾斜,居然了一個彎度,他掂起一個瓶子往那個彎度的破鍋上到了一點水,雖然灑出來一些,但是最終還是盛住了一些,陳牛兒見狀禁不住喜上眉梢。
「女乃女乃地,天無絕人之路,老天不滅俺陳牛兒,俺燒開一口喝一口,渴死也不喝生水!」陳牛兒一下子來了精氣神兒,他喊道︰」俺從大河浪頭底下爬出來了都,還不成想會給生生地渴死?」
他將那個烤野兔子的三根腿支架用力往矮處壓了壓,然後將那只帶有大窟窿的破鐵鍋斜斜地放上面,然後就拿起瓶子往哪個彎處到了一些水,雖然流出來一些,還剩下些許。然後他撥動火堆讓火重新旺了起來——
但是,他自己也還在懷疑,是不是真的能夠喝到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