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穆王府居然傳出穆王親自為某個夫人請封側妃之事。愨鵡曉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又接近年關,通常是不會提出這種要求的。
這不是明擺著給穆王妃添堵嗎?
柳靜菡听著司徒俊說了這事,就一直抿著嘴笑。
司徒俊覺得事情不對,就問道︰「怎麼著,這事是不是有你的功勞?」
柳靜菡橫了他一眼︰「瞧你這話說的,大伯哥家里的事情,哪有小嬸子去攙和的?」
「那你為什麼那天非得讓我拖著二哥胡說一通?」司徒俊可不信柳靜菡的鬼話。
「哎呦,那還不是為了給王爺您找個退路。免得那穆王再以為咱們有心和他爭什麼?」
司徒俊雖然看不見可是也可以想象柳靜菡那一副狡猾的樣子。
他哭笑不得的說道︰「你可別再巧言令色了。說吧,是不是因為穆王妃總給你找茬,所以你才想著算計算計她?」
柳靜菡冷哼了一聲︰「她就是閑著沒事找事,如今我給她找點事情,總好過她有了時間琢磨著怎麼對付我。」
說完,她就大略把自己之前怎麼「偶遇」鄧氏發生的事情說了。
司徒俊听了,一挑眉梢︰「你不怕穆王妃過後知道是你動的手腳?」
「怕?開玩笑,我就是怕她不知道!如果她真的不知道,我倒要找個人吆喝給她听!」真把她柳靜菡當成是軟柿子了,高興的時候捏兩把,不高興的時候踹三腳?
她就是想讓穆王妃知道,她是個惹不起的鬼見愁!
司徒俊想也知道,柳靜菡此刻必定是一副小狐狸的得意模樣。
他想了想,突然低聲說道︰「那天那事情……我去查了……」
柳靜菡知道他說的是被巨蛇攻擊之事。她心里約莫有了答案,也就沒多問,等著司徒俊自己開口。
果然,過了一會兒,司徒俊就悠悠的說道︰「確實是趙嬤嬤那邊露了風聲。我已經著人娶查過了,前幾天她說身子骨不適,讓她的兒子過去送過兩回藥。也只有她兒子一個人曾經出入過。」
「這……她和你的情分在她引人入府,想要玷污我的清白的時候,已經斷了。你總念著當初的情分,不肯深罰她,覺得眼不見為淨就好了。可是如今……」
柳靜菡頓了頓,看了司徒俊一眼,到底還是下了決心,接著說道︰「她非但不念著當日的恩德,反而把咱們當成了仇敵。你豈不知‘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
你若是對一個人太好,好到超過了她應得的,那麼這份好就會變成一種理所當然。
當你突然對她有一點點的不滿或者責備,這種好就會轉化為一種怨憤。
如今的趙嬤嬤正是這種心態。
對她好了二十多年的楚王,突然將她發配了。她首先想到不是自己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過,反而覺得是對方「忘恩負義」。
司徒俊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呢。只是人面對親近之人的時候,總是會自動自覺的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又或者覺得她一定是和其他人不同的。
然而,事實證明,人就是七情六欲的動物,任何人都不能免俗。
「這一個巴掌拍不響,若是沒有人勾連,只怕趙嬤嬤也沒有用武之地。想必你也應該查到到底是哪個想出了這麼個惡毒的主意。」
柳靜菡影影焯焯的也想到了幾個名字,卻也不肯定到底是哪一個。
司徒俊突然有些尷尬,咳了一聲才說道︰「這……這人你也知道的。」
柳靜菡眼珠一轉,再看司徒俊那副德行,立刻月兌口而出︰「是不是長安郡主!」
司徒俊臉色先是一紅,又是一白,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柳靜菡的說法。
柳靜菡氣得倒仰。
「啪」的一拍桌子,柳眉倒豎,氣惱道︰「真是塊甩不掉的狗皮膏藥!上次她算計我的事情,我還沒有找她算賬,她反倒自己找上門來了!什麼東西!」
司徒俊嚇了一跳,他這還是頭一次听見柳靜菡口出惡言。
他趕忙安撫︰「這樣的東西,咱們還能怎麼辦?狗咬咱們一口,咱們難道還回咬一口?千萬別生氣!」
他也看不見柳靜菡的具體位置,只能是焦急的用手找著她的方向。
柳靜菡再氣也不忍心折騰司徒俊,到底還是拉住了他的手,惡狠狠的說道︰「說!你到底是做了什麼事情?讓這位眼高于頂的郡主娘娘像瘋了似的追著你!這都成親多長時間了?她居然還痴心妄想想要除了我,取而代之?」
司徒俊被她這副河東獅吼的模樣嚇得小心肝亂顫,他趕忙解釋︰「我,我何曾做過什麼啊?不過就是有一次她的馬車在街上失控,我一時好心,就出手救了她。」
「說得這般含糊,可見其中是有貓膩的!她是不是當時說要以身相許來著!」柳靜菡狠狠掐了司徒俊的手心一下。
司徒俊手上吃疼,頓時一哆嗦,趕忙低聲說道︰「沒有的事,沒有的事,你想太多了。」
他哪里敢說實話?
再者,那都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他才十三四歲。一腔熱血,頭腦發熱才會挺身而出。
如果放在現在,他是絕對不會為了一個沒有關系的女人身陷危險的。
他如今早就有些記不得具體的時間和細節了。
不過,好像當時長安郡主確實說過要「以身相許」來著。
不過他是怎麼回答來著?
他有些記不清了。
反正現在絕對不能告訴怒火中燒的柳靜菡——
日子過得飛快,終是即將到了除夕。
因著這一天,整個皇室中人是都要聚集一堂,舉行一個家宴的。
即便是親情單薄的皇族,也不得不估計世俗的常理,表面上裝出一副和樂融融的模樣。
然而,畢竟是因為太子剛剛薨逝不久,所以這次的家宴,皇上也吩咐了錢貴妃不要用得太過奢華,以簡樸為主。
通常,這樣的宴會,名義上是家宴,可是也會邀請一些比較親近的重臣和家眷,一方面是為了顯示君臣一家,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對某些臣子示好。
去年,被邀請進皇宮的是秦國公一家,安國公一家。而到了今年,這個名單則換成了靖安侯一家和定國大將軍一家。
這樣的消息傳出來,也成了朝廷中的風向標。人人都知道,得了這樣的榮寵,估計靖安侯和定國大將軍柳牧是要得到重用了。
柳靜菡得了這個消息,心里卻是有些忐忑,就去找了秦國公夫人鄒氏商量。
說起來,對于這位半路認下的「舅母」,她倒覺得比名義上的父母柳牧和王氏要親近的多。
「舅母,倒不是我多心,只是我覺得這事情有些過分的蹊蹺。說句不中听的話,我父親,實在是不夠資格參加這樣的宴會。」
鄒氏「噗嗤」一笑,戳了戳她的額頭︰「哪有你這麼說話的。你父親雖然家世背景一般,但是好歹也是一刀一槍的爬上來的。說到底,在軍中還是有幾分威嚴的。」
「我倒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覺得有些太過突然罷了。我倒是有些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柳靜菡也知道自己這話有點太過「大逆不道」了。也是生怕鄒氏心里起疑,趕忙自己往回圓。
鄒氏輕輕拍了拍柳靜菡的手︰「我多希望婕兒和你一樣,凡事能多想想,這樣我也能安心不少了。」
「舅母又胡說了。婕兒如今也歷練的越發能干了。上次那拍賣會的事情,那楊夫人就跟我交口稱道,直夸婕兒樣樣都好呢。只有您自己才覺得自己的女兒不如人!」柳靜菡趕忙安慰道。
「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你是個好的。可是千好萬好也有個不好的毛病——你實在是有些過分的杞人憂天了。」鄒氏也是真心喜歡柳靜菡,就不藏著掖著,直接說了出來。
柳靜菡也明白,自己經過了前世的風波和生死之劫,對于信任某些人已經上難上加難。
她如今是寧可錯殺,不肯放過了。
「這樣的宴會,說起來是多麼大的榮光,可是放在明眼人的眼中,也不過是皇上拉攏人的手段罷了。說到底,你父親再不濟也是掌了軍中實權多年的一號人物。雖然如今因為邊疆安定,被卸了職權,可是如果真的再燃烽火,他也是不二之選。難道皇上不該拉攏?」
柳靜菡也知道自己想左了。
她是真心誠意的沒把柳牧當成父親,否則有這樣的好事,又怎麼會不高興,反而往不好的方面想呢?
想到這里,柳靜菡終于是露出了一絲的笑容。
鄒氏端起放在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接著笑道︰「你當我們這些做女眷的真的願意爭著搶著去吃這頓飯?」
「怎麼難道不是嗎?」柳靜菡這倒是有些奇怪了。
「那湯是冷的,菜是涼的。上面有人盯著,旁邊有人看著。得是什麼樣的石頭人才能吃得下?所以啊,我去年回來的時候,簡直是餓得饑腸轆轆!」
柳靜菡先是一愣,可是仔細一想,可不就是這麼回事?這幾次參加宮宴,顧忌到自己的形象和外人的目光,她是壓根不敢吃飽。每次回來都得讓青鳳再讓小廚房下點熱面條。
她再一深想,就明白鄒氏這是在暗示自己,即便是大臣們自己也並沒有把什麼宮宴真的放在心上。
真正接近權利中心的人是不會把這區區的除夕宮宴,當成是接近皇權的踏腳石的——這樣幼稚的想法只會讓他們離皇上越來越遠。
皇上這次邀請柳牧,當然是對他的一種抬舉,但是絕對不是想柳靜菡想的那種一步登天。
柳靜菡終于算是釋懷了。
她想了想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舅母,都是我胡思亂想,都耽誤了你給下人們發對牌了。」
原來柳靜菡因為心急,來得實在是太早,居然趕上了鄒氏給府里的下人們發對牌的時候。
這到了年關,正是各個府中最繁忙的時刻,她這麼橫插一杠子,指不定耽誤鄒氏多少正經事呢!
鄒氏笑著說道︰「我看你就像是我的親閨女一樣了,哪有母親會責怪女兒的道理。」
其實鄒氏未嘗沒有結交柳靜菡,以便將來她能照應長孫婕的想法。畢竟她的年紀也大了,偏長孫婕有沒有兄弟撐腰,所以幫著她找到一個強大而忠實的盟友是迫切需要的。
更何況,柳靜菡年紀輕輕就貴為楚王妃,又是個伶俐聰穎的,最重要的是她和長孫婕是真心的交好,也是真心疼愛長孫婕。
當然了她也明白,柳靜菡肯定也是為了給楚王找到一個強大的助力。
兩廂都是有意,又都是想要真心相處,于是乎才有今日這一番肺腑之言。
柳靜菡自然是明白這一番道理的。
所以她也是發自內心的佩服鄒氏。
一方面要為女兒的未來操心,一方面又要顧及到夫君的現在。
真可謂是用心良苦了。
她笑著說道︰「那我就厚顏接受了。只我婕兒妹妹將來及笄的時候,我必要來當個贊者的。」
鄒氏當然是驚喜非常,無有不答應的。有一個正經的皇子妃給女兒的及笄禮當贊者,真是再風光不過了!——
到了除夕那一日,柳靜菡和司徒俊都是早早的換上了正式的禮服。
兩個人都是穿著醬紫色的大禮服。一個是交領束腰寬袖長擺的擢鳳繡百花爭艷的宮裝,另一個則是同色繡四爪蛟龍的雙龍戲珠紋樣的正裝。
兩相輝映,站在一起,真真兒是一對亮瞎人眼的璧人。
青鳳心里如是想。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王爺的眼楮,哎……
想到這里,青鳳又忍不住安慰自己道,這世界上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呢?
也罷,只要王妃和王爺真的兩情相悅,就算是都瞎了又能如何?
她又趕忙呸了幾聲,暗自合十祈禱。
我就是隨便說說,可千萬別讓我家王妃真的瞎了!
她這邊廂一頓胡思亂想,那邊的青鸞卻是手忙腳亂的幫著柳靜菡整理裙擺。
她見青鳳猶自渾渾噩噩的發呆,氣不打一處來,也顧不得王爺王妃在身邊,就是大罵︰「死丫頭!你是瘋了不成,還不過來幫忙?眼見著時間到了!」
青鳳這才醒過神來,也不反駁,趕緊小跑過來,幫著整理。
兩個人忙忙碌碌的弄了半天,終于是把王爺王妃的衣服弄得一個褶皺都沒有了。
柳靜菡看兩個人的緊張模樣,真是哭笑不得。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這衣服弄得這般整齊一會兒還不是又要坐馬車,到時候還是一樣要亂。
可是看到兩個丫頭忙得一頭薄汗的模樣,這樣的話,柳靜菡是無論如何說不出口。只能是任由兩個人擺布。
終于到了出發的時刻,柳靜菡笑著說道︰「兩位姑女乃女乃,可是好了?我可要出發了!」
兩個丫鬟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連忙說道︰「王妃王爺路上小心。千萬披好那狐皮大氅,別著涼。」
柳靜菡一笑,就裹好了衣裳,拉著司徒俊走了。
馬車上,司徒俊故意皺著眉頭說道︰「咱們家的丫鬟真是無禮。」
「這話怎麼說?」柳靜菡可不愛听這話,口氣就有些冷。
「別人家的丫鬟都是把王爺放在頭里,然後才是王妃。」
司徒俊頓了頓才說道︰「可是咱們家的丫頭卻是事事都以王妃為先,我這個王爺反倒要退一步了。」
柳靜菡「哼」了一聲,拍了司徒俊一下︰「你這話說得酸意十足。我教的丫鬟自然是以我為先!你的話簡直不可理喻。」
司徒俊卻是趁機把柳靜菡扯過來,一把抱住,笑著說道︰「我不吃味兒,她們能護著你是好事,只要別攔著我和你親近就好!」
說完居然模索著就要往衣領著里面伸。
柳靜菡嚇了一跳,趕忙打了他的手一下,低聲吼道︰「瘋了不成?這什麼時候?若是一會兒被人看見我衣衫不整,我這輩子還用不用見人了?」
司徒俊雖然舍不得,可也知道她說的是正理。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把手縮了回來。
兩個人一路無話——
因這宴會是「家宴」,所以就沒有選某個大殿上舉行。
柳靜菡記得,這除夕的夜宴往年應該都是擺在錢貴妃的錦繡宮的。
一方面是錦繡宮軒敞華麗,適合這個場合,另一方面自然是因為皇上為了表示對錢貴妃不同于常人的恩寵。
可是,今天,等到他們入了宮門,才被通知,這宴會居然擺在了長禧宮!
柳靜菡感到司徒俊握著自己的手有些緊,就知道他也是心里頭奇怪。
然而這樣的事情實在是不好問出口的。
兩個人也只能是帶著疑問,就隨著來領路的太監一起往長禧宮走去。
可是,還沒等進了長禧宮的大門,就听見里面傳來兩個尖刻而年輕的聲音。
一個說道︰「你不過是個仗著莊妃到處橫行的囂張丫頭。」
另一個則回擊︰「那你呢!也不過是整日跟在我四哥後面糾纏的蒼蠅!」
(同樣,二更的時間會稍微晚一些,姑娘們可以明天起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