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容若 恰與花神供寫照,任潑來,淡墨無深淺(三)

作者 ︰ 卿依依

秋水軒唱和吸引了無數文人雅士,當然也包括年僅十七歲的納蘭成德。

就在這一年,康熙十年,善于填詞的周在浚來到京城,住在孫承澤的秋水軒別墅中,許多名流以及文人雅士前來拜訪。曹爾堪亦是其中一位,酷暑難耐的夏天,使他的心中多了幾分煩躁,知了嘈雜的叫聲迫使他想找個安靜涼爽的地方休息,不知不覺間他便被一座牆壁上的詩詞吸引,都是往年一些文人的唱和之詞,曹爾堪此刻不禁技癢,提筆一揮,便成就了一首《賀新涼》,煩悶的心情便隨之減弱,枯悶的夏季也變得格外令人喜歡。

偶然的舉動,卻有了不平凡的成就。此刻的秋水軒正是文人雅士雲集之時,大凡心中有丘壑之人必定受不得旁人如此挑戰的,雖然他本人並無絲毫想法。這首《賀新涼》亦是引發了文人的詩興,旁人便不禁都來唱和,其中便有周在俊,龔鼎孳等文壇巨擘。

大家用的都是《賀新涼》這個詞牌名,同時步曹爾堪的韻,便是每處的韻腳亦同曹爾堪一樣。大家笑談詩詞,但又暗暗較勁,詞作最後越來越多,影響力亦越來越廣泛,直到傳遍整個大清王朝。眾人依舊不停的唱和,天南地北的文人雅士紛紛投書寄簡,各盡其能,都想要在秋水軒唱和中有著自己的一抹身影。

京城最為繁盛的廣源寺,絡繹不絕的香客都虔誠的祈禱著,臉上掛著真誠的笑容,即便是常日中心中經常算計的人們在這里亦會放下心中的卑微,真誠地求得祝福,真心的面對旁人,希望為家人,為自己求得福報。

納蘭成德的母親覺羅氏篤信佛教,尤為信奉神明,故她也是廣源寺的常客。

薔薇花次第開放,在午後陽光的照耀下尤為鮮艷,美麗中帶著清新,優雅中帶著高貴,天地間所有的顏色似乎都只是為了襯托嬌艷的它。

納蘭成德與落雪一大清早便陪著覺羅氏來廣源寺進香,虔誠膜拜了一個上午,納蘭成德便一個人偷偷地走到了幽靜的後院,他重來都不喜歡熱鬧的地方,或許他一直認為那些熱鬧終究與他無關。落雪倒是陪著覺羅氏走來走去,興致盎然,也便沒有注意到表哥的突然離開。

這個世界上即便是再過繁盛的地方終究也會對應著十分寧靜的天地,納蘭成德一個人游走在渺無人跡的後院,怡然自得,午後的陽光格外干淨,干淨地便如他的心境。

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當真是體味到這兩句話的含義,納蘭成德獨自享受著這片刻的安靜,繼續前行著。

即將接近轉角處,便听得銀鈴般的笑聲不斷傳來,她們口中還在不停的說些什麼,納蘭成德輕輕一笑,正欲離開,卻偶然听她們在說什麼秋水軒,驀然間,他轉過彎去,卻見到一群豆蔻年華的少女正在興奮的討論著關于秋水軒的一切,有盛裝打扮的滿人女子,亦有著淡雅清秀的漢家女孩,她們沒有了滿漢之分,只是在單純的討論著這名動天下的唱和,興奮時,便鼓掌叫好,清脆的環佩交織的聲音回蕩在空氣中,激揚處,一如男子般豪氣萬丈。

在眾人面前大展才學本就是女子的忌諱,所以她們只能夠在這少有人煙的後院談論著她們心底的秘密,流露著她們的真性情,談論著她們感興趣的東西,再也不會有人拿著所謂的禮儀信條來約束她們。

她們肆無忌憚的談論著秋水軒唱和的詞句,一句一句,品評著,咀嚼著,依舊覺得意猶未盡,納蘭成德突然之間卻被一陣輕輕淡淡地的聲音所吸引,她在淡淡地背誦著秋水軒唱和的詩詞,旁人不知道的,她說得出,旁人知道的,她依舊說得出。她的聲音輕緩有序,不急不躁,縴細柔和,若靜謐的月光,似西湖氤氳的水汽,優雅卻沉靜。

納蘭成德循著聲音靜靜地尋找,尋找著聲音的主人。直到他的目光鎖定了她,他輕輕一笑,原來是她,也難怪,也只她有著這清新淡雅的語氣,也只有她,有著出塵若仙子般的靈氣,也只有她,才能夠在美女如雲的籠罩下,依舊閃耀著她自己獨有的光芒,盧淺月,這個不帶有一絲人間煙火氣的女子,湮滅在人海里,但卻依舊可以一眼將她尋到,她是那般的不尋常,美麗卻淡雅,幽靜如蘭。

盧淺月輕輕的抬頭,亦看到了納蘭成德,不禁微微一愣,臉色微微有些發紅,只是盯著他靜靜地看著,那些即將月兌口而出的詞句就這樣被消散在空氣中。

旁人見她不在說話,都尋著她的目光望去,一瞬間,所有的目光都齊聚在納蘭成德的臉上,嘈雜的聲音瞬間便被不尋常的安靜所取代,這些女子心中是有些害怕的,畢竟女子在此地討論男人們寫的東西的確是禁忌的話題。

此刻盧淺月身邊的顧憐兒不禁說道︰「這不是…………。」盧淺月連忙捂住了她的唇,不讓她將納蘭成德的身份說了出來,要知道,納蘭成德這個名字在這些少女的心中可是極為敏感的,眾人都將他當作心中最美的情郎,若是被她們知道眼前的這個男子便是她們夢寐以求想要見到的納蘭成德,那恐怕今日納蘭成德便有的受了。

「你是誰啊?」一名明眸善睞的女子故作鎮定的問道。

「我…………。」納蘭成德被這麼多雙女子的眼楮盯著,臉色也是微微有些發紅,但盧淺月卻給了他一個淡雅的笑容,使得他慌亂的心情瞬間便寧靜下來,他淡淡地笑道,「我在听你們講秋水軒唱和,一時引發了興趣,便停留了下來。」

這算什麼?答非所問?不過那名女子也沒有計較太多,听他說起秋水軒唱和,便忘記了其他事,繼續問道︰「你也知道秋水軒唱和嗎?」眼中盡是質疑,畢竟眼前這個俊雅的少年如此年輕,看他服裝,多半是個滿人的公子哥,確實值得令人懷疑,畢竟京城中的富家子弟並不是人人都可以像納蘭成德那般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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