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容若 恰與花神供寫照,任潑來,淡墨無深淺(四)

作者 ︰ 卿依依

納蘭成德從來沒這麼被人看輕過,畢竟還是小孩子的心性,便朗聲說道︰「自然知道,秋水軒唱和人人盡知,我若是不知,那豈不是被人恥笑?」納蘭成德這句話說的尤為巧妙,不僅是在為自己辯解,亦是在消除這些女子心目中的驚懼,秋水軒唱和既然人人盡知,那麼這些女子們在此地討論這個話題便也是在平常不過的事情,當然也無需覺得難為情。

果然那些女子臉上的面容都緩和的許多,只听納蘭成德繼續道︰「秋水軒唱和,唱和詞的詞牌名是《賀新涼》,又名《金縷曲》,韻腳是卷、遣、泫、繭、淺、展、顯、扁、犬、兔、典、剪。對嗎?」

少女中不禁一陣唏噓,這個豐神俊朗的少年究竟是什麼人?他說的竟是一點沒錯,此時一名身穿深紅色旗裝的女子笑道︰「既如此,公子便步韻做一首詞如何?」

納蘭成德正在深思,胸中已有月復稿,畢竟秋水軒唱和之詞他私下也不是沒有填過,正待月兌口而出時,只听這名女子眼楮輕輕一轉,嬌笑道︰「一定要做眼前之景哦?」

納蘭成德不禁眉頭微皺,眼前之景有什麼?寂寥的後院,雖說幽靜但卻也並無太過繽紛的畫面,還有便是一群美麗活潑的女子,只是這些,當真應景嗎?

納蘭成德不禁尋眸望去,去尋找可以入詞的景物,猛然間,卻對上了盧淺月的雙眸,干淨明亮,清澈素雅。她與一般女子不同,旁人都是帶珠佩玉,花紅柳綠,唯獨她,簡簡單單地裝飾,卻已勝過旁人,一綹發絲輕輕垂落在耳邊,隨著淡淡地清風,靈動俊俏。如墨般發絲被輕輕地挽在頭上,猶如飛雲髻。只是用一根簡簡單單地碧玉簪斜插在上面,自然中不失魅力。月白色長裙搖曳及地,一根明亮的腰帶越發顯得她體態窈窕,淡淡地薄紗披在身上,輕巧靈動。淡雅的長裙上繡著幾只蝴蝶,栩栩如生,清風拂過,仿佛那些蝴蝶正在翩翩飛舞一般。薔薇花靜靜的飄落,沾染了她的發絲,點綴著她的衣衫,似乎只是為了襯托她這個花中仙子。若深谷中的幽蘭,若寒冬中的一枝梅花,若蕭瑟寒風中的一片楓葉,清幽中帶著美麗,素淨中帶著高雅。

盧淺月被他一直這樣盯著,有些不好意思,臉色越發紅潤,便躲開了納蘭成德的目光,低眉頷首,撥弄裙角,只是她不知,在她低頭的那一剎那,她便宛若那安靜中蒲公英,卻帶著顏色,靜謐中不失靈動。

「怎麼樣?想好了嗎?」那名女子似乎有意在刁難納蘭成德,望著發呆的納蘭成德催促道。

納蘭成德猛然驚醒,在心中醞釀一番,便吟道︰「疏影臨書卷。帶霜華,高高下下,粉脂都遣。別是幽情嫌嫵媚,紅燭啼痕休泫。趁皓月,光浮冰繭。恰與花神共寫照,任潑來,淡墨無深淺。持素帳,夜中展。」

眾人不禁都屏氣凝神,呆呆的望著眼前的這個年少的公子哥,僅此上闋,便也佔盡了眾人的心,盧淺月亦是迎眸望著他,只是她的臉卻越發熱,越發紅了起來,他吟的這不是…………。

「殘缸掩過看逾顯。相對處,芙蓉玉綻,鶴翎銀扁。但得白衣時慰藉,一任浮雲蒼犬。塵土隔,軟紅偷免。簾幕西風人不寐,恁清光,肯惜裘典。休便把,落英剪。」納蘭成德望著薔薇花下的盧淺月,一氣呵成《賀新涼》的蟣uo住 br />

頓時,一片安靜,她們為之目瞪口呆,這首詞作絲毫不亞于那些當代名流所做之詞,只是他詠的究竟是誰?旁人不禁都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此刻納蘭成德連忙指著盧淺月說道︰「我詠的是…………。」但瞬間便將手指向了她旁邊枯萎的梅枝說道︰「我詠的的是這株白梅花。」

旁人為之驚愕,盧淺月亦瞬間愣住,旁邊的確是有白梅,只是如今並非白梅開放的時節,那里也只有一株枯萎的梅枝而已,而納蘭成德所吟的卻是它,而且還是這株梅花開放時候的場景。幽靜的後院,有多少景物都強于這株梅花,而他卻單單對它賦予情思,只是,他詠的當真是白梅嗎?這恐怕是「如魚飲水,冷暖自知」了。

盧淺月不禁淡淡地笑著,凝望著他,白梅就白梅吧,只是她懂得,她剛才所詠的究竟是什麼。

「你不會是明珠大人府上的成德公子吧?」一個女孩似乎在探問,卻又似乎很篤定的問道。

「表哥,表哥。」落雪清脆的叫聲飄蕩在幽靜的後院,她終究是了解他的,他不見了,她亦知道該到哪里去尋。

「表哥…………納蘭成德…………。」落雪肆無忌道的叫了出來,她相信表哥一定在這里,只是她不知這還會有其他人罷了。

納蘭成德飛快的離開,轉身欲離去,此刻只听身後一個大約九歲亦或十歲的小女孩叫道︰「納蘭成德,等我長大了,我要嫁給你!」

「我一定會嫁給你的!」那個女孩子又大聲重復了一遍,生怕納蘭成德沒有听到。

納蘭成德不禁一愣,匆匆瞥了那個小女孩一眼,明媚中略帶稚氣,堅韌中卻帶任性,他的臉越發紅了,連忙離開了這里,還未離開眾人的視線,落雪便跑到了她的面前,埋怨道︰「表哥,你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好久!」納蘭成德沒空解釋太多,拉著落雪匆匆地離開了後院。

愛不是佔有,而是祝福,祝福他過的幸福。

盧淺月望著剛才說要嫁給成德的那個女孩子,淡淡地笑著,畢竟是還未成長的小女孩,才會這麼肆無忌憚的將這句話說出口,其實,若是真的愛他,便不該許下這個諾言,他該是和自己喜歡的女子在一起,就如落雪,這樣他才會幸福,那麼,她盧淺月也會幸福。

一生,能夠得到他為她而作的一首詞,足以!盧淺月想著。只是她不知,將來他的詩詞大多是為她而作,只是不知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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