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沿著窗戶的縫隙直直地落入屋宇,一室通明。陽光帶著溫暖的氣息,清香的味道鋪陳下來,似乎在給這冰冷的世間多些情趣。
然而徹骨的寒意卻由內而外散發,冰涼了整個軀體,陰暗了一室燻香。
多情自古多煩惱。
「你說什麼?」納蘭成德拍案而起,一臉震驚的望著張純修,落雪亦是難以置信,直直的望著張純修,希望這次他當真是同自己開玩笑。
「我今日無意間听到索額圖與格爾芬在商議,听得也不甚分明,只是听說格爾芬想要娶落雪,索爾圖已經求過皇上了,眼下他們正要去拜見皇後娘娘。」張純修消失了平日嘻哈的神態,一本正經的說道,他也寧願自己當真是听錯了。
「怎麼可能,我與表哥已經訂婚了,再過不久便要成親了,這事情盡人皆知,格爾芬豈會不知?」落雪喃喃自語道。
「畢竟你們還沒有成親。」曹寅嘆了一口氣說道,「這件事是真的,昨日索額圖已經私下求過皇上了,我今日來這兒也是為了這件事?」
成德雙拳重重的擊在了桌子上,道︰「格爾芬定是要與我過不去,只是他也未免太陰險了。」
「皇上怎麼說?」成德問向曹寅,只要皇上沒有答應,一切都好辦。
「皇上什麼也沒說,便讓索額圖退下了,我今日來此地便是皇上默許了。」曹寅說道。
成德點點頭,在大腦中思索著這件事情的始末,恐怕沒有那麼簡單,格爾芬並不喜歡雪兒,即便知道雪兒時女兒身之後,也應該不會有娶她的念頭,此刻只听落雪說道︰「皇上既然讓你來告知我們,便是說明皇上並不同意索額圖的要求,這件事情不就結束了嗎?」
「不見得,索額圖畢竟是皇後娘娘的親叔叔,皇上不會輕易駁他的面子,若不然皇上也不會什麼也不說,皇上今日之所以將這件事由你來告知我而非我阿瑪,只不過是因為皇上不想管這件事,希望我們能夠私下解決,是這樣嗎?」成德盯著曹寅說道,曹寅自小跟隨皇上,皇上的心意曹寅自是最清楚,而成德雖說從來不願意面對官場的事情,但耳濡目染,整日看著阿瑪行事,這些事豈會不知道些?
曹寅點點頭,道︰「我想皇上是這個意思,索額圖若是求皇後娘娘,到時候皇上恐怕更加不好駁回,只是這件事可公可私,後宮不得干政,這件事若是放在朝廷之上,以公事來論處,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我的親事為何會和朝廷扯上關系,皇上既然不會下聖旨,即便是格爾芬想娶我又如何?只要我不願意,我父親不同意,難道他還能強逼我不成?」落雪一肚子的火氣,真想現在將格爾芬暴打一頓,心中又十分不忿,他格爾芬憑什麼提出這般無禮的要求。
成德走到落雪的身邊,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溫柔的對她說道︰「放心,我絕不會讓你嫁給格爾芬的!你的親事卻是可大可小,若是往大的一方面說,就可以說成是和親,畢竟你的背後是蒙古部落的翁牛特部,你的父親是博多和,我想這也是索額圖想要格爾芬娶你的真正原因,他是希望得到你父親的支持!」
落雪不禁後退一步,滿臉惶恐,一直以為自己可以單純的活在京城,當日母親之所以在她去世後將自己送往京城,便是希望自己可以躲得開像她一樣的命運,然而她們終究忘記了,她躲得開家鄉,卻躲不開血脈,躲不開命運。
晶瑩的淚珠瞬間而下,載著她的無奈。
成德連忙抱住了落雪,在她耳邊說道︰「雪兒,你放心,你是我的妻子,我決不允許格爾芬來娶你,這件事既然可大可小,我們便往小的方面來想,我們馬上成親,只要我們成了親,一切事情都不會發生了。」
落雪抬起淚眼汪汪地大眼楮望著成德,有些不確定的問答︰「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成德沖她笑笑,道,「表哥什麼時候騙過你,自然是真的,只是要委屈你了,本想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如今卻只能草草了事。」
落雪在成德懷中哭道︰「我不要什麼盛大的婚禮,我只要跟表哥在一起!」
旁人看著他兩個這般,都是頗為感嘆,只見張純修笑著說道︰「好,好,看來為兄是可以喝到你們兩個的喜酒了,成德,你打算什麼時候成親?」
成德看著懷中哭泣的雪兒,越發愛戀,更怕失去她,遂道︰「越快越好,我去稟告阿瑪,我打算明天!」
「明天?」眾人都是驚詫不已,這已太趕了點吧。
「我只怕這一天中還會發生什麼事情。」成德嘆了口氣,對曹寅說道,「曹寅,只是麻煩你了,你在宮中勸著點皇上,我只要一天,一天之後便無事了!」
曹寅點點頭,說道︰「放心吧,我一定會盡力的,皇上也並非不是通情達理之人,亦是想成全你們,若不然今日便不會準許我到這兒來了。」
「嗯,好,明天就明天,那我明日再來,什麼都可以從簡,這是這酒可萬萬不能少了大哥的!」張純修笑著說道。
「一定!」成德與張純修、曹寅告辭後,又對盧淺月說,「淺月,今日只能暫麻煩你照顧一下雪兒,我現在便去找阿瑪商議此事!」
盧淺月淺淺的笑答道︰「成大哥與我還客氣什麼,你盡管去好了,雪兒姐姐便有我來照顧!」
一路疾行,成德只想快些找到阿瑪,他知道阿瑪絕不會反對他,索額圖希望得到蒙古部落的支持,阿瑪又何嘗不願呢?他現在也終于明白為何當日阿瑪會毫不猶豫的同意自己與雪兒的婚事,這其中怕是與雪兒背後的勢力有莫大的干系,只是這些都已不重要了,他自己只是想要與雪兒成親,他才不管雪兒的背後究竟是什麼,這些都與他無關!
只是這些他可以不去管,卻不代表旁人不在乎,他剛才怕雪兒擔憂,並沒有說明白些,如今這件事情若是往大的方面說,怕是更加嚴重,皇上不願為這件事得罪索額圖,恐怕亦不願為這件事得罪自己的阿瑪,那麼雪兒嫁不成格爾芬,恐怕也不能嫁給自己,最後的結果只能是…………。他不敢在想下去,如今唯一的辦法便是快刀仗亂麻,盡快將婚事辦了,才可阻止一切的事情!
「公子,你這麼急急忙忙地是去哪呀?」管家安三諂笑著對成德說道。
成德沒空理他,急急忙忙地向前走去,完全忽略了這個人。
安三及能揣摩主子的心意,若不然他怎麼能爬到如今總管家這個位置呢?他看著成德去的方向,正是納蘭明珠住的地方,便又笑著說道︰「難不成公子是去尋老爺吧,那道不用去了,老爺剛才被太皇太後宣進宮了!」
「你說什麼?」成德一下子停住了腳步,差點讓安三撞在他的身上,安三好不容易停下了腳步,只听納蘭成德又問了一遍︰「你剛才說什麼,阿瑪去哪里了?」
安三從來沒見這位公子這般焦急過,忙到︰「小的剛才說老爺被太皇太後宣進宮了,大約半個時辰以前。」
成德立刻便問道︰「太皇太後宣我阿瑪做什麼?」
「公子真會開玩笑,這等事情做奴才的有怎能知曉?不過公子也無需擔心,或許也並非什麼大事,畢竟如今老爺可是…………。」安三繼續討好似的說道,只是成德才沒空听他說這些。
成德一面往回走,一面說道︰「老爺若是回來便立刻通知我!」
心底的沉重壓的氣息紊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抬頭望著清澈的天空,終究是無法平靜自己的內心。
花落人斷腸,生機勃勃的春天難道也不可避免斷腸人的悲痛嗎?
解盡余醒爇進香,雨聲蟲語兩淒涼。如何剛報新秋節,便覺清宵分外長。
——《四十無題詩之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