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容若 裊霧縈煙枝濯濯,欹風困雨浪層層(十)

作者 ︰ 卿依依

疼痛到絕望,是否真的便肆無忌憚?

納蘭成德毫無知覺般的躺在床上,任由大夫的針刺入肌膚,卻始終沒有絲毫反應。最新更新:風雲小說網

「張先生,小兒的病究竟如何?」納蘭明珠掩蓋不住一臉的擔憂,雖夜已深,卻絲毫沒有想去休息的念頭,當他看見張璐將成德體內最後一根銀針拔出來時,便問道。

「是呀,張叔叔,成大哥什麼時候就可以醒過來?他…………他的身體到底怎樣?」盧淺月亦是掩蓋不住臉上的擔憂,急忙問道。

張璐沖他們擺擺手,示意他們到外邊說話,整理好自己的東西後,便隨著納蘭明珠、盧淺月走到了外房。

盧淺月親自去請張璐,他自然是不能不賣她這個面子,更何況納蘭成德這個名字如今轟動京城,他也想去見識一下這個滿族的傳奇子弟,便三更半夜跟著盧淺月到了明珠府。

張璐搖搖頭,沉吟不願,表情十分凝重,這不禁更加加劇了納蘭明珠與盧淺月的擔憂。

納蘭明珠身體微晃,幸好盧淺月急忙扶住了他,忙問道︰「成大哥的病當真很嚴重嗎?」

「他身患寒疾,這次突然發病更是來勢洶洶,將以往隱藏在體內的病根全都一次性爆發了出來,如果我沒斷錯的話,至少十年他都沒有犯過病。」張璐凝重的說道。

「沒錯,小兒這十年來卻是沒有犯過病,張先生當真是醫術超群,看來小兒這次真的是遇到名醫了!」納蘭明珠臉色泛紅,只得用這般話來安慰自己,更是希望張璐可以全心救治。

張璐嘆了一口氣,說道︰「他暫時是沒有問題了,明天早上便會醒過來,我再開些藥,能保他暫時無虞。其實公子的病一部分是因為身體因素,還有一部分是心病,心情郁結,導致血脈不通,氣息不穩。而且他的身體本身便畏寒,不能經受得住寒冷,此次他像是有什麼傷懷之事,以至于他心灰意冷,傷及心脈,卻是心寒,要知道身體寒冷尚可防御,心寒卻是由內而外,任人無論如何都抵御不了,所以他的病若要根治,還需從心寒開始。這次我雖然能夠救治他,但不知什麼時候他又會突然發病,若是嚴重的話,後果將是不堪設想!」

納蘭明珠、盧淺月都默然無語,他的病因是落雪,只是落雪卻永遠也不可能再回來了,納蘭明珠沉吟片刻,問道︰「那他的病究竟該如何醫治?」

「公子雖然身懷武藝,但體質卻比一般人弱,這與他從小身患寒疾月兌不了關系,所以他比一般人更加畏寒,這首先便是要保證他居室溫暖,即便是冰天雪地時,亦要防止寒體入侵。」張璐撫模著胡須緩緩地說道。

納蘭明珠點點頭,道︰「這個倒是完全可以做到。」

「第二,切忌奔波勞頓,若是長途跋涉,更加容易引發他的病情。」張璐接著說道。

「這個亦不難!」納蘭明珠頷首道。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切忌傷心傷懷,憂愁憂思,傷情者必先傷己,若是能夠保證這三點,我可保他一生無病!」張璐說著斬釘截鐵,只是他的心中卻在微微嘆息,大夫可以治的了身體的病痛,卻治不了病人心中的愁苦,而如今他這個病人怕是心病更是多于身體的病痛。

納蘭明珠遙望著無邊的夜幕出神,燭光點點滴滴映照在他飽經風霜的側臉上,無限落寞。他緩緩地移過目光,將雙眸定格在盧淺月的身上,模模糊糊地望見了她脖子上戴著的鎖鏈,輕輕一笑,道︰「我明白了,這些都不難做到,多謝張先生,此次小兒能夠無恙,都是張先生的功勞,必定會有厚禮奉上!」

張璐本想推遲,他來此治病並不是為了錢財,但想到納蘭明珠富可敵國,有他的診金,那麼日後自己便可以多幫助那些沒有錢治病的窮人了,更何況自己若是不受銀兩,納蘭明珠必定會以為自己有所圖,對自己反而不利,遂笑著不再推遲,張璐見盧淺月對成德關懷備至,也看出了些端倪,對這個故友的女兒他亦是疼愛有加,當然不願看到她傷心,更何況醫生的本職便是治好病人,無論他是誰。張璐收拾好箱子,說道︰「最近這幾年,我會一直呆在京城,若是日後公子身體有恙,可以隨時去找我!」

納蘭明珠與盧淺月更是欣喜若狂,有張璐的在身邊,無疑是為成德的身體加了一層保障,納蘭明珠連連道謝,張璐離開時盧淺月卻非要親自送他。

夜深露重,有些彌漫,梨花飛落肩頭,黑與白的對比,讓人無比迷戀這份寧靜,卻又希望這份寒冷盡快離去。

「淺月,我治好了你的心上人,你不會只是想要出來謝謝我這麼簡單吧!」張璐調侃著說道。

盧淺月頓時臉頰緋紅,幸好是在黑夜,張璐看不清她的臉︰「張叔叔,你胡說些什麼呢?」

「好好好,算我胡說,只是你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如今卻在明珠府邸居住,難道不是心慕成德公子?」張璐雖然如今已經三十七八歲了,但還是不忘調侃這個小輩。

「我…………。」盧淺月又想起雪兒姐姐,不禁長嘆了一口氣,幽怨的說道,「張叔叔,您的確是誤會了,我來此並不是為了成大哥,我對他亦沒有任何想法!」

張璐見盧淺月說的如此鄭重,也就不再調侃她了,問道︰「那你出來還有其他的事情?」

盧淺月笑著點點頭,說道︰「其實世人平等,又有什麼窮富之分?更何況對于治病救人的醫者而言,世間所有來找他看病的人都是一樣的人,不過是病人而已,其實不管是窮人還是富人,是高官還是貧民,是滿人還是漢人,他們的生命都是一樣可貴,淺月認為,對于一個醫者而言,應該全力救治他們的生命,而不應該將他們區分為不同的幾類人,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當中所說的人可並沒有不一樣的地方,就像張叔叔,既然可以破例救治成大哥,那為什麼就不能夠成全別人呢?」

張璐默然無語,遙望著遠方,盧淺月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但見他一語不發,還道是自己說話冒犯了他,惹他不快,連忙說道︰「張叔叔莫怪,淺月毫無冒犯之意,這些不過是淺月的淺薄見識,張叔叔若是不以為然,只當是笑話听听便是了,淺月這里向你賠罪!」說完便想向他行禮。

張璐卻攔住了她,說道︰「我並非怪你,其實這些問題我也思索過許多次,當年年輕氣盛,開始從醫,親眼見到滿族人奪去了我們漢人的江山,一怒之下,便定下了行醫時的三條規矩,只是這些年來我精研醫術,醫術越來越進步,也讓我對我的病人有了更深的思索,當我治病的那一刻,我忘記了他們的身份,忘記了他們一切,只是知道他們是身患頑疾的患者,而我唯一的目的便是幫助他們康復,那麼他們是誰對我來說真的這麼重要嗎?更何況如今這些年,天下在滿人的統治下更是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之勢,百姓也漸漸地過上了好日子,我也一直在懷疑我當初的決定真的對嗎?如今你的一番話更是讓我有些迷茫,這件事我會好好地考慮的,過一段時間我會給你一個答復,給天下人一個答復的!」

太液東頭散直遲,一雙水鳥掠楊枝。從臣獻罷平滇頌,坐听中涓報午時。

——《西苑雜詠和蓀友韻之三》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納蘭容若最新章節 | 納蘭容若全文閱讀 | 納蘭容若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