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容若 絮飛時節青春晚,綠鎖長門半夜燈(三)

作者 ︰ 卿依依

初日的一抹暖陽沿窗而落,碎了一地的光陰,猶如傷懷人的心境,碎成片,再也無法拾取。

落雪身穿一身潔白的衣衫,映照著他此刻蒼白的面頰,越發顯得脆弱不堪。冰月來時落雪依舊是那一身紅色的新娘服著身,臉色痛苦般的躺在床上,眼角的淚痕卻印記猶存,嘴里還喃喃自語的叫著「表哥。」那一聲聲的呼喚刺痛了冰月的心扉,當初萬般不放于心,敢作敢當,明亮快樂的女孩子還是在進ru宮門的那一刻消失了,或許皇宮便是一座牢籠,牢固到可以將人的純真泯滅。冰月悄悄的將落雪的衣衫給換了下來,若是她醒來,這鮮紅的衣衫只會更加讓她傷痛,冰月替她換了件平常的白色衣衫,並沒有讓她穿宮裝,希望她的心扉可以早日清明透徹。

「冰月姐姐,我到底應該怎麼辦?」落雪的淚水侵濕了冰月的衣衫,她抬起頭望著冰月,眼神迷茫痛苦。

冰月差一點便流下淚來,忙轉移目光于這座繁華的宮殿,緩緩地說道︰「落雪,我們出去走走吧。」

御花園中景色盎然,萬物迎春,一片欣欣向榮之態。還未展露頭角的花兒由著鮮女敕的綠葉來探听春日的氣息,生機勃勃,然而這一切看在落雪的眼中卻是片片吹零落。

水仙花傲然**,挺起嬌弱的身軀,綻放著獨有的光輝,迎著陽光散發著青春的活力。一片片交疊著,似乎極力想要展現自我,嬌弱中透著不屈。

「落雪,你看這些水仙花如何?」冰月漫不經心的問道。

落雪的視線隨著冰月的手指落在了這片美麗的水仙花上,曾經她亦是這般耀眼、活潑,而如今卻要深深鎖于深宮中,落雪默默地看著許久,說道︰「很漂亮,比我們家養的更加大、漂亮。」

冰月輕輕地笑了笑,道︰「這些水仙花自然與外界的不太相同,但他們都是來自于外界,只是他們來自于不同的地方,卻被人強制移栽在此地,還有通過專門的管理,剪裁,不應該在哪里開放,哪里的花朵便只有被剪裁掉。它們不止花朵開放的比外界更加美麗,亦比其他地方的規矩,它們被移栽道這個地方,便只有任旁人來操作它們的命運,而且不能夠有絲毫的越矩,不能夠隨便開放。而且這些水仙花都密密地集結在一處,相互競爭,生怕旁人搶了自己的美麗,它們用盡一切卻爭奪它們共有的東西,都希望自己是最耀眼的一朵。本是清淨高潔之物,卻不免隨波逐流。落雪,你是個聰明人,你懂我的意思嗎?」

落雪默然無語,只是盯著這些水仙花出神。

冰月微微嘆了一口氣,道︰「原本我是來勸說你當皇上的貴妃的,只是那些堂皇的言辭我連我自己都說服不了,又怎能勸說的了你?其實你心中明白,這一切已成定局,根本無法改變,只是你不願接受罷了,亦如我的曾經。我只是希望今後你懂得保護自己,在這里,任何人都幫不了你,除了你自己。你很聰明,卻不懂得人心的險惡,在你眼中即使非常厭惡如今的一切,可在有些人的眼中這些卻是她們夢寐以求的東西,即便你是想怡然**,旁人未必會給你這個機會。」

「我如今什麼都沒有了,我還怕什麼?」落雪的心仿若在無底的深淵,絕望到似乎失去了知覺。

「你不怕,可是成德呢?你想過他會怎樣?」冰月盯著落雪說道。

落雪的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頭,剛剛洗淨的臉頰又被淚水眼眸,心底的疼痛隨即蔓延全身血脈,經久不消。

「你了解他,那你也應該知道他是什麼樣的個性,他的疼痛只會比你多,而不會少于你!昨晚,你走之後,他…………就病了,多年的寒疾發作,差一點要了他的命!」冰月為了激起落雪的求生欲wang,不得不說的重些。

「表哥,…………他現在怎麼樣了,他到底如何了?」落雪哭喊著拉著冰月的胳膊,大聲問道。

「你別擔心,經過蘇州第一名醫的張璐的救治,他如今已經沒事了。」冰月忙解釋道,落雪卻蹲在地上哭了起來,咫尺天涯,便是這般的距離嗎?

「落雪。」冰月撫模著她的肩膀緩緩地說道,「你若是出了事情成德他是不可能安然無恙的,即便不是為了你自己,僅僅是為了他,你也應該好好地活下去,成德還有許多未完成的事情,未完成的夢想,你如今無法再陪著他做成這一件件的事情,至少也應該見證著他的成功,他的路途上已經沒有你的陪伴,若是再無你的見證,那麼他所作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他的人生會留下怎樣的遺憾?」

「兩顆相愛的心,即便是在天涯海角,他們的心也依舊會在一起。只要你們心心相印,依舊能夠感受得到彼此的溫暖。落雪,你若是真的愛他,便應該保護好自己,讓他放心,這才是對他最大的安慰,你明白嗎?」冰月緊緊地握著落雪的手,感受著她手心的冰涼與心底的疼痛。

暖日的風驅不散心底的寒意,但落雪這顆冰冷的心終于有了點點地起色,過了許久,她慢慢地擦干了眼底的濕潤,艱難的點了點頭。

冰月帶著落雪在御花園中散心,只是希望這般空曠的天地能讓她的心底有一絲絲的高興。

「落雪,不要怪皇上,亦不要怪太皇太後,太皇太後有他的擔憂和無奈,他見證著這個天下,決不能允許這大清江山有著絲毫的隱患,皇上更有他的苦衷,皇上當日是極力想要成全你們的,可最終還是無能無力,身為皇上,並不是所有的事情他都可以毫無顧忌,他更加有他的無奈和難處。」冰月一面走一面說著。

此刻落雪卻仿佛沒有听她說話,慢慢地停下了腳步,欣賞著這潔白柔弱的梨花,梨花,梨花,離花,它真的代表著別離嗎?

梨花片片,香飄萬里,朵朵梨花不經意間飄落道落雪的肩頭,一如那翩翩飛舞的雪花。落雪伸出手掌,輕輕地攬起一片梨花,嘴角噙著一絲微笑,她猶記得昨天夕陽下,她與表哥夕陽下舞劍,催落片片梨花,美景如斯,卻成過往。昨日依稀可辨,今日卻相隔天涯。鴛鴦獨自飛,驚已失其半。

嘴邊的那一絲微笑漸漸地消失不見,唯留下滿目的瘡痍,落雪緩緩地閉上了眼楮,慢慢地說道︰「侯門一入深四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不遠處,康熙凝眸佇立,望著梨花樹下的落雪,曹寅亦是跟隨在他的後面。望著梨花樹下的她,慢慢地綻放著那一絲的微笑,明媚的神色驚艷了他們的雙眸,這般的歡心喜悅她能維持多久?片刻的光陰,那眼眸的冷冽取代了臉上的笑容,那月兌口而出的詩句卻像是發自心底深處的疼痛與無奈,無奈到寧願深受煎藥亦不願忘卻前塵往事。

「皇上。」冰月看到康熙,行禮道,「參見皇上!」

落雪轉過身來,正對上康熙探究的眼眸,落雪緩緩地垂下眼簾,只是剛才的匆匆一瞥卻已經刺痛了他,他在她的眼中猶如一個陌生人,落雪亦是行禮道︰「參見皇上!」他是君,她是臣,不再是朋友,亦不會再有往日落雪與他的談笑風聲,這一切終究還是變了。

康熙沉默許久,終于緩緩地說道︰「起身吧!」望著落雪如花的容顏,終究還是轉身離去,徒留滿地的遺憾。

黃幄臨池白鳥飛,金盤初進魚肥。太平時節多歡賞,絲絡雕鞍半醉歸。

——《西苑雜詠和蓀友韻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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