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長夜,知己一人誰是?
落雪望著窗外的夜幕,緩緩地說道︰「侍書待表哥情真意切,即便表哥不願接受她,也絕不會願意傷害她。或許這些侍書也明白,才會如此做吧!表哥明明知曉這件事全部都是侍書一人設計,卻寧願當做什麼都不知曉,他如此做,不過是為了保全侍書的名聲。倘若這件事不了了之,那麼侍書今後便會顏面盡毀,聲名盡失,對于她那般心高氣傲的女子,又怎會偷生于世?表哥便是清楚這些,才答應迎娶侍書,若是做妾,未免看低了她,她…………的確當的起他的側妻!我知道他一定會這般做,他寧願傷害自己,也不願去傷害別人,這…………這才是我的表哥!」落雪說完,緩緩地閉上了雙眼,將眼底的悲傷掩蓋在眼簾之下,只是卻還是遺忘了點滴的淚水,任由它們無聲無息的劃過臉頰,劃過心頭。
盧淺月默然無語,她終究是不懂他的心意,才錯怪了他,盧淺月不禁有些憎恨自己,以往自己從不是這般沖動的人,而如今卻對這件事不加考慮便做出了判斷,自己終究是不如雪兒姐姐了解他。
落雪緩緩地睜開了眼楮,望見了盧淺月的神色,便拉著盧淺月的手柔聲說道︰「這些你本可以想得到的,但因為太過在乎才使自己失去了往日的冷靜,看來他在你的心中卻是已經無人能夠取代了!」
「我…………我…………不是的,雪兒姐姐,…………不是這般的,我對成大哥…………只是…………只是…………。」盧淺月慌亂之下有些不知所措,終究是一句完整的話都沒有說出來,想要解釋,卻又不知該解釋些什麼。
落雪撫模著她的手微微淺笑道︰「不必解釋的,我都明白。」澄澈的眼楮望著盧淺月,似乎看穿了她的一切心思,但卻沒有一絲的責怪,這般卻令盧淺月的心安定許多,一時間只是靜靜地看著雪兒姐姐,什麼都沒有說。
「我若是呆在他的身邊,也會如你一般的,只是因為如今離開了,所以一切都看的清楚了…………。」落雪默默地說道,眼中流淌著無盡的悲哀。
「你若在他的身邊,他必定不會做出這般的事情,哪怕僅僅是納妾,他也不會的!」盧淺月緩緩地說道。
又是無言的沉默,落雪只是凝望著遠方,一句話都沒有說,是又如何?這種情況根本就不會發生,想象著不會發生的美好,對自己才是真正的折磨。
「月兒妹妹,表哥當年送你的那把錦瑟鎖你還帶著嗎?」落雪輕輕地問道,好似沒有情緒的輕輕一問,又好似包含了無盡復雜的情緒。
盧淺月默然一驚,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只是默默地將錦瑟鎖從脖子上取下來,遞給了落雪。
落雪靜靜地凝視著錦瑟鎖,許久都不曾移開目光,翻過來輕輕地念道︰「慧極必傷,情深不壽,強極則辱,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慧極必傷,情深不壽…………。」心突然有種不安的感覺,不知因何而來,不知如何化解。
「雪兒姐姐,你…………你究竟是什麼時候知曉我便是當年的月兒的?」盧淺月輕聲問道。
落雪收回了思緒,將錦瑟鎖替盧淺月帶在脖子上,盧淺月伸出手阻隔了她,道︰「雪兒姐姐與成大哥青梅竹馬,這錦瑟鎖又具有不同尋常的意義,這本該是屬于雪兒姐姐之物,都怪當年淺月不懂事,才誤收了,今日既然有機會,還是還給雪兒姐姐吧!」
落雪緩緩地說道︰「錦瑟鎖,這把鎖會幫助表哥找到命中注定的伴侶,我也是後來才知曉的,只是等我知道的時候,它早已經尋找到它的主人了…………。」
「雪兒姐姐…………。」盧淺月本想解釋,卻被落雪阻止了,只听落雪繼續道︰「月兒妹妹,淺月,你才是他命定的妻子,對于這個傳說我以往從來不信,直到那一日,我才真正明白。」「那一日」自然是指落雪與成德成親的那一日,聖旨突如其來的到來,將一切的美好全部都粉碎,盧淺月懂得。
「這本就是命中注定的緣分,我與表哥也注定是有緣無分,這錦瑟鎖也唯有你才是最適合擁有它的!」落雪說完輕輕地將錦瑟鎖戴在了盧淺月的脖子上,這一次盧淺月沒有拒絕,只是靜靜地感受著落雪的一切,她知道,她的心在流血,只是盧淺月卻什麼都做不了,什麼也幫不了她。
「前些時日我與你幾乎形影不離,吃則同桌,睡則同寢,你雖然盡力在掩藏錦瑟鎖,但相處的時日多了,我又怎能發現不了?」落雪輕輕一笑,說道,「還記得那天晚上嗎,我將你灌醉了,你可是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
盧淺月臉色微微一紅,輕輕道︰「我酒量本就不好,只是…………那夜…………我究竟說了些什麼?」
落雪回憶著當日的情景,臉上不自覺的也泛起柔和的光芒,只听她緩緩地說道︰「我記得那時你剛來府上沒多久,我一直問關于你小時候那位哥哥的事情,你支支吾吾的總是不告訴我,所以我就想了個辦法,說我心情不好,想要你陪我喝酒,你那時還勸我不能借酒消愁呢,不過最終卻是讓我給你灌了幾杯酒下肚,只是沒有想到你酒量那般差,才三四杯,就醉倒了,之後便說了許多話,什麼‘成德哥哥,月兒如約前來,你卻已經忘記月兒了。’‘可惜你不知道,月兒心心念念的小時候的哥哥就是你呀。’‘月兒不願你知曉,只是不願你煩心,因為你不知道淺月便是月兒,便不會知曉淺月對成德哥哥的心意,便不會知曉淺月之所以拒絕傅大哥,是因為心中早已經被成德哥哥給佔滿,即便知曉今生今世與你再無緣分,也根本沒有辦法去接受其他人。你若是知曉這一切,或許便不將淺月當做知己了,或許便會躲著我,到時我亦不知該怎麼面對你?’」
盧淺月的臉變得通紅,從來不知道自己那日喝醉了竟然說了這麼多不該說的話,竟然在雪兒姐姐面前將這一切暴漏無疑,然而後來雪兒姐姐竟然能夠當這一切都沒有發生,盧淺月不禁抬起頭望著落雪,只見落雪繼續說道︰「當時我听了這番話卻是很震驚,想問問你到底怎麼回事?但那時你卻已經醉的不省人事,而你後來的話確實感動了我,‘只願今生今世成德哥哥與雪兒姐姐白頭偕老,永不分離!’‘無論是月兒還是淺月,今生最大的幸福便是看到成德哥哥幸福,而我也清楚的知道,成德哥哥與雪兒姐姐在一起時,是真的很快樂,幸福。’‘能夠與成德哥哥這般朝夕相伴,淺月此生再無遺憾,淺月如今只想親眼見到成德哥哥與雪兒姐姐成親,只有這般,我才能真正的放心,放心…………。’也是從那日我才真正的懂得,愛一個人不是要擁有他,而是要讓他幸福。我尊重你的選擇,你既然選擇將這一切塵封,我便連同那晚都一起將往事放在回憶中。」
盧淺月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因為她知道此時此刻她說什麼都是多余的。
夜晚的天氣有些涼薄,儲秀宮中卻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寒冷,或許是身體,或許是心靈。
昏鴉盡,小立恨因誰?急雪乍翻香閣絮,輕風吹到膽瓶梅,心字已成灰。
——《憶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