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殘月。
一口一口，慢慢喝掉杯中的涼茶，舒然微微偏過頭，唇角輕勾︰「你來啦。」
直直的立在原地，楚煜寒定定盯著她，沒有言語。
「我就知道，你會來的。」扶著石桌慢慢起身，女子華麗的裙擺層層疊疊的垂下，襯著她單薄的身子，居然生出幾分若不禁衣的病態美。
「還記得這件衣服麼？」高舉雙手，她像個小女孩一樣在他面前轉了一圈，「你曾經說我穿緋紅的最漂亮，為此還特地把北地進貢的三匹‘泣血蠶絲’都送了我。可當時，慈良太後專政，後宮中只有她的佷女可以著紅。我愛極你送的衣裳，卻不敢穿，于是只好把它掛在牆上，天天夜里對著鏡子比照，想象自己穿上這身衣裳後，會是個什麼樣子。」
夜風拂過，樹葉簌簌輕響。
緋紅的衣裳踱上月光的慘白，淒冷慘淡，隱隱中竟透著一絲絕望。
「我原以為，人靠衣裝，我穿上這身衣裳後說不準會變成個禍國妖妃，就像那群大臣們說的一樣——」抿唇一笑，她慢慢放下了手，「可現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不過如此，而已。
「真丑。」強壓下眼角的酸澀，楚煜寒偏過頭去，「以後不準在我面前著紅裝，丑死了。」
「不會再穿了。」舒然落寞的應著，「再也不會了。」
——再也不會有這個機會了。
隱忍的注視著女子單薄的身軀，楚煜寒強壓下把她擁入懷中的沖動，語調清冷，「你今天怎麼會跑去封後大典胡鬧？」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低低笑著，舒然上前兩步，踮起腳尖，輕輕環上他的腰，「難道，你不想讓我徹底死心嗎？」
隨著她的靠近，一股腥甜的鐵銹味若有若無的飄入鼻端。楚煜寒嫌惡的皺皺眉，任她抱著，表情依然冷硬，「對我，你有什麼想說的麼？」
「對你？」舒然玩味的勾勾唇角，「你想听什麼呢，我的陛下？」
「我最討厭你這種漫不經心的輕佻態度！」狠狠瞪著她，男子薄唇緊抿，額角的青筋隱隱跳動。
「你討厭我的，又何止是態度？」自嘲的輕哼著，舒然用目光細細描摹著他的眉眼，「今時今日，你還想讓我說什麼呢？你寵過我，負過我；我愛過你，也背叛過你。我們之間，就這樣吧……」
「就這樣？」危險的眯起眼，楚煜寒粗暴的捏起她的下巴，「把孤玩弄于鼓掌之間狠狠甩開後，你居然還想就這樣算了？！」
「不然呢？」舒然平靜的看著他，眼神漠然，「我說我沒負過你，你信嗎？」
「你的意思是，孤看錯了？三月十四的夜里，你不甘寂寞和野男人在床上糾纏，——是孤看錯了？！」
無力的垂下眼簾，舒然忽然生出一種自暴自棄的頹廢。
連心都會犯錯，何況是眼楮？
眼見未必為實——楚煜寒，你知道嗎？
你知道嗎？！
「既然陛下執意這麼想，就請放我出宮吧，您也能眼不見為淨。我衷心祝願陛下和皇後能夠白頭偕老，舉案齊眉。」
「出宮，你休想！」放開她的下巴，楚煜寒狠狠推開她，「這輩子你都休想出宮！」
「是嗎？」踉蹌著後退兩步，燕舒然狠狠撞到了身後冰冷的石桌。腰椎處斷裂一樣疼痛，她卻只是冷笑，似是一無所覺。
「讓我永遠消失在你面前，這不是你要的嗎？既然你這麼討厭我，又何必在這里惺惺作態？！」緩緩撫上月復部，她只覺得五髒六腑針扎似的疼痛，「楚煜寒，你知道嗎——你管不了我了，你以後再也管不了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呵呵，這下好了……你再也管不了我了……」
暗黑的花在她指尖緩緩綻放，空氣中腥甜的鐵銹味愈發濃重。
似乎猛然間意識到什麼，楚煜寒身形一顫，突然向她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