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皇如雀仇恨冷漠的注視著，楚烈愣怔一瞬，有些恍惚。
他不愛她，從初遇那刻起就不愛。他理想中的妻子，應該是博學多才、能與他共同翱翔天際的雄鷹，而不是她這種天真善良養在金絲籠中的名貴黃雀。他不是什麼仁義君子，為達目的他可以用盡一切卑鄙的手段。他承認，最初的結親只是為了借助皇家上位。人活一世，他不要這麼渾渾噩噩，默默無聞。亂世當出英雄，就算不能建立一番轟轟烈烈的霸業，他也要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個女子，她太過善良，太過柔弱。雖然曾經共患難，他卻並不打算與她共富貴。而東齊國君的妹妹、東齊第一才女衛無雙運籌帷幄，智計過人，在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對那個女人勢在必得。雖然她只是東齊與西秦聯姻的一枚棋子，他卻不吝嗇自己對這枚棋子的寵愛。如果當初東齊不背棄他的話，他想，他的皇後多半就是衛無雙了。
可是，就算東齊與西秦決裂，他還是舍不得處決衛無雙。偷梁換柱，瞞天過海，他假裝處死了皇貴妃，暗中卻讓左相認下了她這個「女兒」，並加封其為賢妃。
他想，他應該是中了她的毒了。
而解藥，遍尋天下，也唯有一味。
年年歲歲，時光流轉，一切感情都被磨淡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那個為了他和家人決裂，為了他犧牲掉自己的親哥哥，為了他褪下第一世家獨生女兒的高貴身份，為了他卑微到塵埃中的女子慢慢進駐了他的心。
衛無雙似乎不那麼重要了。
他，好像有點愛上皇如雀了。
不過，那又怎樣？
就算兩國決裂，就算今非昔比，就算她是左相名義上的女兒，衛無雙身後依舊是強大富饒的東齊；而褪下「皇如雀」這個名字的慕容清兒，卻什麼都不是。
什麼，都不是。
他的長子，他和她唯一的兒子楚安意外身亡，他也很傷心。但傷心又能怎樣？他還有很多孩子，他們以後也會有很多孩子。常年征戰在外，這個在兵荒馬亂中出生的長子與他並不親厚。就算血濃如水，听聞他離世的噩耗，他也只是有點傷心而已。
怪就只能怪他生錯了時候，出生在他還沒做好當父親的準備的時候。
「陛下若沒什麼要事，就請回吧。」
仇恨的盯著他半晌，皇如雀突然月兌力一樣垂下了頭。
嘴唇無聲的張合著，過了好半天，楚烈才淡淡轉開視線，「皇後，節哀。」
——終究是不一樣的。
他想，她和衛無雙終究是不一樣的。
同樣身處後宮，衛無雙依舊才思敏捷，敢笑敢鬧；她卻一步步循規蹈矩，慢慢磨平了自己的稜角，屈服于生活。
曾經的皇如雀是什麼樣的？那個初次見面就敢和自己說「你願意娶我嗎」的皇如雀是什麼樣的？
居然記不得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西秦有幸得到如此明君，必會朝朝昌盛，代代興隆。」
就在他恍惚的時候，皇如雀突然起身，拖著長長的衣擺，三跪九叩，給他行了一個大禮。
日光傾城，他和她，一站一跪的兩個影子，在明亮的光線中刺眼得幾近模糊。無意識的抹了把臉，舒然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已是滿臉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