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駕到——」
身著龍袍的男人背光而入,漸行漸近。
歲月磨平了他的銳利和稜角,如果不是那張與當年一模一樣的俊朗容顏,舒然幾乎都要懷疑,眼前的九五之尊和當年那個暴戾浮躁的熱血青年是兩個人。
緊緊盯著他,皇如雀沒有說話。
也沒有話說。
楚烈就是她的劫。
年輕時,為了這個男人,她和家里鬧翻,吃盡苦楚,最終卻看著他臂挽佳人言笑晏晏;後來,為了他的國她的家,她橫刀立馬獨闖霧野山,耗盡家族精銳,拖著半條命帶著他逃回皇城,最終卻……
她恨他,卻更愛他。就算他背棄她100次,第101次,她還是會原諒他。
看吧,她就是這麼卑微,卑微得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哽咽的轉開視線,她偏過身子,低垂下眼簾。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為了他,她可以放棄自己的尊嚴自己的驕傲,可現在,她連兒子都搭進去了。
她想,她不會再愛他了。
不知在想些什麼,楚烈盯著皇如雀的眸光變幻莫測,半晌都沒有言語。
調整好情緒,還是皇如雀先開了口,「妾身不知陛下突然來訪,有失體統,還望恕罪。」
「皇如雀。」
她的名字在他唇齒間劃過,輕得彷如嘆息。
「臣妾在。」
「你的驕傲和稜角呢?」
輕撫著她蒼白消瘦的臉龐,楚烈的眼神幽遠,似乎穿透時光落在了當年的某一點,「還記得嗎?就在這里,這座宮殿里的這張床上,你罵我說‘你可真賤’。」
眼睫微動,如雀勾起一朵慘淡的笑容,「彼時臣妾年幼魯莽,幸得陛下寬容,才沒有嚴懲。」
「呵,連你也會欺瞞我了。」順勢坐到床邊,楚烈淡淡收回手掌,「孤記得,曾經的皇如雀天不怕地不怕,想說就說,想做就做,現在呢?」
「臣妾愚鈍。」低垂著頭,她不想去深思他話中的深意。
累了,她累了。
曾經的皇如雀早就死了,死在他一次又一次的羞辱懷疑中,死在後宮一場又一場的陰謀爭斗中,死在親人們逝去的悲痛中…
死在,她的孩子死去的時候。
他親手毀掉她的驕傲,磨平她的稜角,現在後悔了嗎?
不,不會的。
楚烈從不會後悔。
他只會怪她,怪她變得越來越無聊,越來越軟弱。
「真沒想到,皇如雀會變成這樣…」似輕喃又似喟嘆,楚烈深深的看著她,「孤以為,至少你會不一樣……」
「為什麼?」淡淡勾起唇角,皇如雀的聲音有些嘲諷,「臣妾只是一個俗人,為什麼要和別人不一樣?」
心神一震,不可一世的男人猛然滯住了。
是啊,她也會變,也會傷,也會心死,也會絕望。她為什麼要和別人不一樣?
她和他和其他世人,其實都是一樣的。
說不清是什麼復雜感覺,他只覺得心里酸酸澀澀的難受。心中的某塊悵然若失,時光流轉間,他似乎錯過了很多東西。
不願深想,楚烈收拾好心情,站了起來,「楚安的事情完全是個意外……皇後請節哀。」
「為什麼?」目光在一瞬間變得凌厲,皇如雀的臉上現出一種瘋狂的偏執,「你和你的妃子殺了我的孩子,為什麼?為什麼他死了,你們卻能安然無恙的活著?居然還義正詞嚴的說是意外,妄想原諒?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