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樓,因為久經無人住過,所以有些潮濕與晦氣。g
縱然昨兒已經連夜打掃過了,但走進來的這一刻,還是聞到了濃濃灰塵撲鼻的味道。
興許是因為與齊明荷在一起久了,臥房中全是精心調制出來的荷香,淡淡的荷葉清香,伴隨著冬日里化開的藏雪的沁涼,聞入鼻中,令人舒心得很,所以此時,忽然聞著這潮濕常年不見陽光的味道,皇甫寒光驀地皺了皺眉頭。
此刻,適應了一會,魅眸一凝,看清了閣樓中的景象,就這麼跨步走了進來。
這時天剛亮沒多久,僅僅是辰時時分。
伴隨著身後門開啟又合上的瞬間,外頭的微光也穿透了進來。
緊接著,便是一片令人沉寂的黑暗。
在這黑暗中,只有個人在站著。
「公子,您來了。」杜娘畢恭畢敬的站在閣樓的一樓廳中。
杜娘的身後是一道筆直的梯子,此時就這麼恭敬的對皇甫寒光伸出了手,迎他上去的模樣。
「夫人一夜未眠,在三樓等著公子您。」
皇甫寒光輕抿的嘴角扯了扯,只看了杜娘一眼,直接走上樓梯去了。
腳步聲沉沉,在樓梯上響起。
走到二樓的時候,樓下傳來了杜娘出去又把門合上的聲音。
皇甫寒光頭也未回,此刻徑直走上三樓。
踏入三樓的時候,直接將整個房間看進眼里,空氣少了那麼些陰沉潮濕,氣氛卻多了凝滯。一張床,一個小榻,牆上掛了幾幅皇甫廉政生前的畫作,幾幅題字,蒼勁有力的筆下,寫著「天下」二字。
想必,這就是皇甫廉政生前與玉溪的臥房。
一張七弦琴放在房中,靠牆的地方則還掛著一把劍。
皇甫寒光粗略掃了兩眼,然後走了進來︰「娘親。」
魅沉的聲音在這房間里響起。
這是皇甫府最高的樓,于是從窗外望去,層層疊疊的綠蔭,還有巍峨的殿頂,輕而易舉的便可將整個皇甫府攝入眼中。
玉溪正在角落中閉目養神,一夜的失眠,讓她看起來有些疲憊。
「你來了?」
玉溪出聲。
「嗯。」皇甫寒光應。
此時,玉溪就這麼睜眼,目光落在皇甫寒光的身上,眼中神情復雜,有無奈,有心碎,有對命運的難違,有些欲言又止,又有著對他的關切。
玉溪張了嘴,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最後決定什麼都不說。
此刻,只緩緩的從角落中的軟榻上下來,慢步走了出來。
「這麼早便讓你過來,受累你了,娘親拿一些東西給你。」
皇甫寒光沉沉不語,就這麼看著玉溪穿過他身邊。
如此單刀直入,切入正題。
她昨夜已經恢復了過來,接受了如今的一切︰「娘親知道,逸羽是真的不在了,今後,娘親只有你一個孩兒了,皇甫府也只有你一個嫡公子了。娘親會與天下宣告,我的孩兒……回來身邊了。」
「娘親知道,逸羽去找過你,找你的時候,定也和你說過了,皇甫府的責任……百年皇甫府的基業,終究是要落在你與逸羽的身上的,這一點從你們的出生便注定下來了。」
「身為皇甫府的子孫,既然能享受著皇甫這個姓氏所帶來的一切,相應的……也勢必要付出許多,承擔許多。」
「當年,廉政在你們未出生之時,就這樣告訴過我……那也是他的責任。」
「嗯。」皇甫寒光魅沉回應。
這是久違遲來了二十多年的耳提面命。
現在這一瞬,縱然他再怎麼冷魅少語,面前的都是自己的娘親。
于玉溪來說,皇甫廉政去世了,整個偌大的皇甫府必須由她來扛,這是她對寒光的愛,也是她對廉政的愛,正因為愛夫君與孩兒,所以她不能當一個什麼都不會的鄉野婦人。
「娘親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或許……你在蕭門里,已經過習慣了俾睨江湖的生活,但娘親要告訴你……身為皇甫府的子孫,僅僅當江湖霸主是不夠的,這皇甫府所管轄的‘天下’,也全是你的。」
百年基業皇甫府,能夠一舉便令天下震驚的皇甫府,為幾個國家一起忌憚的皇甫府……
他既然是皇甫府的子孫,便不會再有當平凡人的命運。
依他皇甫寒光的性格,也絕不會是等閑之輩,這世上的東西對于他來說很簡單,想要的便收入囊中,不想要的便毀掉。
「所以娘親今日會把皇甫府里最重要的東西給你,也要把皇甫府最大的秘密告訴你。」
這一個重要的東西,是蒲柳芝這兩年最想要的東西,也是留她到如今,還沒殺她的原因。
而皇甫府最大的秘密,則是皇甫廉政死之前,最後留給她的話語。
全是她最珍貴恪守的東西。
「還有當年廉政的死因,我都會通通告訴你。」
皇甫寒光頎長的身影微微一愣,此刻就這麼站定在房中。
玉溪就這麼凝著疲憊的雙眼,眼楮里頭有著水霧,就這麼看著皇甫寒光。
告訴他,交給他,從今以後,整個皇甫府的重擔,便也就落在他的肩上了。
他不僅僅再是一個替代著皇甫逸羽生活的人,而是皇甫府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亦是今後……這天下的帝王。
此時,皇甫寒光還不知道玉溪要說什麼,只是冷扯了一下唇︰「娘親要將什麼交給我。」
玉溪笑了笑,「皇甫府的玄令。」
皇甫寒光頎長的身影再一僵,此時頓然停駐在這里。
「百年基業皇甫家,雲崖天下皇帝冢;若朝成主逐玄令,塞北江南皆列土。寒光……娘親念的這一句話,你可還記得?」
皇甫寒光動了動嘴角︰「……」
這可是普天之下流傳的,關于皇甫府最神秘的傳說。
玉溪收斂了眼中復雜的光芒,憐惜皇甫寒光,于是避重就輕的倒不急著講那一件令她失眠了一整夜的事情,此時,只是要先將皇甫府里薪火相傳的秘密交還給他。
這樣,就算哪日她再出事情,都可以不必再這般責任重大了。
「娘親今日就把玄令給你……」
這一瞬,玉溪就這麼徹底轉身走遠,走到了房間里那張七弦琴旁。
皇甫寒光也驀地轉身回來,一直盯著玉溪的動作,她就這麼停了下來。
房中的氣氛微微怪異,甚至這般令人措手不及。
昨日才從地室里出來,一個團圓飯後,過了一夜,天剛亮,便把他喊到了這樓內,就這麼再將傳說中的「玄令」給他。
縱然別說是他,若是換成另外的人,也無法接受如此突然的事情。
如此看來,方才玉溪念的那句話,言下之意便是說關于皇甫府的那個傳說,是真的?
玉溪淡淡出聲︰「關于皇甫府的傳說,其實並非空穴來風,也不是假的,當年廉政去世前,才把這個秘密告訴我,我其實也是在等,等逸羽和你再聚首,回到這皇甫府中來,再告訴你們。」
「卻沒想到,其中經歷了這麼多波折,我出事墜崖被囚,逸羽也中毒出事,而你回到皇甫府來。如今……逸羽已經不在了,這百年來皇甫府最大的秘密,就要落到你頭上了。」
隨著玉溪此時的話語,她的手撫在七玄琴上,只輕輕撥弄了兩下。
琴弦發出微微怪異的音調,就仿佛這不是一張普通的琴。
此時這閣樓內,散發著淡淡的潮濕味,還伴隨著琴身散發出來的檀香,玉溪竟就這般一挪,把七弦琴挪開,從中取出了一截玉笛。
「這玉笛,其實有兩支,一支在廉政這里,一支在廉潔那里,都是能開啟拿玄令的鑰匙,只不過嫡系知道開啟的方法,而庶系不知道罷了。」
皇甫寒光就這麼看著玉溪將玉笛拿在手中,再走到了方才皇甫寒光目光停留的地方。
一幅字畫,皇甫廉政所做的蒼勁二字——天下。
玉溪溫婉的身影停留在這「天下」二字之前,更加顯出了她的渺小,此時就這麼用力把這一幅字畫挪開,收起來。
驀地,竟然是一面凸出的牆。
牆角竟有一個狻猊基石,一如在宗廟中一般。
玉溪當著皇甫寒光的面,此時就這麼把玉笛放進了狻猊基石的嘴里,含到了第三個音孔的時候,整一面牆都有了微微的動靜。
外頭,竟然因為這動靜而掠起了飛鳥幾只。
此時,竟然出現了一個暗門。
「娘親知道,蕭門主殺手、暗器,與魯班利器,這樣的機關,娘親相信你並不陌生。」
皇甫寒光一言不發,就這麼看著玉溪笑了笑,再將手中的玉笛收起,整個暗門徹底打開。
「玄令就在里面,今日娘親要把整個皇甫府交給你,一切的一切……都在里面。」
皇甫寒光動了動,深邃的邪眸中都多了幾分深斂的暗沉,仿佛一直裝著事不關己,無動于衷,乃至于入皇甫府找娘親,其實,內心最大的秘密便是這一個。
而皇甫府百年基業最大的秘密,此時也就這般呈現在面前。
皇甫府的最高點,兩個「天下」二字,一個傳說,一柄玄令,不知埋藏了多少白骨與功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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