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院子里的蒼天大樹長得太茂密,連半分陽光都灑落不下來,落在地上的,最多只是斑斑點點的駁影。g
這閣樓的門依舊緊閉著,齊明荷站在這門前大口大口的呼吸。
已經站了半個時辰,里頭還是沒有半分動靜。
「小姐,咱們回去吧,說不定皇甫姑爺沒在里面。」
「不會的,寒光他……在里面。」
「寒光?」
「……」齊明荷沉默。
此時高抬起頭,守在門邊,入目所及的只有這閣樓的高,莫約三層,在檐角上掛了幾個八角玲瓏塔,多麼的精致。
可這里的美景,並不屬于她。
「你先回去吧。」
打發了青蓮,讓自己一個人守在這里。
青蓮戀戀不舍的走了,最後只剩下這個院子安靜如斯,只有一個人呼吸的聲音混淆在這風里。
齊明荷又站了兩刻鐘,突然閣樓里頭傳出了動靜,她的心也緊繃了起來。
一雙郁結的眸抬了起來,終于……
「嘎吱」一聲,面前閣樓的門也終于打開,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在視線里。
齊明荷眼里頭的難受終于消逝,換上了欣喜的神情。
「寒光?你出來了……」正高興得想要上前去,卻步伐一停。
此時,看著皇甫寒光臉上的神情,淡淡的,邪肆依舊,卻裹著一層看不清的霧氣。
他沒有回應她,而是視線看著外頭。
「寒光,怎麼了?」
齊明荷驀地納悶的出聲,聲音低低的……
皇甫寒光只是邪眸暗斂,沒有任何焦距的望向遠方。
此時倆人的頭上依舊是那些參天大樹,縱然現在是一日中最好的時光,溫暖的陽光也照不到這里來,唯一最深的感觸就是風有些涼,可風再涼……也抵不過此刻眼前親密之人的變故。
兩個人之間,好像有點陌生。
他連半點表情都沒有,就這麼步伐頓了一下,徑直朝外頭走去了。
齊明荷就這樣忽地一頭霧水的愣在原地,看著他直直與自己擦肩而過。
齊明荷急忙轉了個身,回頭,可是入目的只有皇甫寒光的背影。
這一瞬間,竟有幾分發愣。
還沒回過神,就在這會兒仍杵著的時候,只听到「砰」地一聲,身後的門也被風一吹,關上了。
皇甫寒光離去的步伐未停,現在閣樓的門忽然被砸上了,響聲這般大,他還是沒停,就似今日受的沖擊太大了,需要時間冷靜冷靜,所以還未回過神來。
這身後的門關上,又剩她一個人被關在門外,齊明荷忽然覺得眼楮澀澀的。
不知為什麼,從進這個院子以後就覺得不對勁,就像是這麼一個偌大的皇甫府,沒有一個地方是屬于她自己的。
這會兒齊明荷深呼吸,告訴自己一定是錯覺。
怎麼可能……一個早上就變天了呢,肯定是出什麼事了。
「寒光,我有事找你,你……等等我。」
皇甫寒光听著身後傳來的聲音,腳步頓了頓。
習慣性的停下來,要等她,卻是忽然邪眸一斂,再提步繼續走,此時竟然走出了溪園。
齊明荷一路小跑,追隨著他的步伐,一直追出了溪園,可是眼前只有空蕩蕩的場景。
怎麼了,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不等她?
齊明荷看著眼前的空寂,心里頭沒來由一慌。
「皇甫寒光!」
終于,大喊了一聲。
皇甫寒光在前頭的身影一僵,終于停了下來。
齊明荷小跑出來,尋覓,看著眼前孤寂的背影,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在心里頭蔓延。
「寒光……」這會兒這聲音悶悶,帶了些今早的納悶,先是仕哥哥突然出現,說要帶自己走,然後又是遇到現在這事兒,他為什麼一進溪園,再出來,就似變了一個人似的?而溪園……為什麼也死氣沉沉的,她連玉溪娘親也看不到了?
齊明荷帶了點納悶的聲音,驀地滿心委屈。
到底,發生了什麼?就算是他心情不好,不想說話,至少也要告訴她一聲啊。
此時,齊明荷心中也添了幾分郁惱,咬緊了唇畔,看著眼前終于停下來的身影,不自覺扯了一下裙擺,走了過去。
皇甫寒光停在一棵樹下,這樹不高,可垂下來的枝條隨風一拂,極容易就把人給遮掩了,所以她剛才才會看不到他。
「你為什麼……不等我?」齊明荷咬唇。
這會兒,這聲音就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
她心里頭難受,這早晨就像突然出了什麼事一樣,爹爹想要讓自己不辭而別,離開皇甫府,仕哥哥又說要她自己決定,不要日後後悔,她心里頭心慌,害怕,心煩意亂手足無措的時候,她只想見到他。
可是,為什麼想要依靠的時候,見到的是這樣一個陌生的他。
皇甫寒光此時是沉斂的神情。
齊明荷手指微顫,讓自己裝成尋常的樣子。
她也心煩,可卻不想讓他更加困擾︰「嗯?發生什麼事了,你的心情不好麼?」
還是沒有回答。
齊明荷有些急了︰「怎麼了呢?寒光。」
他雖停下了腳步,但此時留給她的,只有沉默。
齊明荷慌了,驀地只換了個位置,來到他面前,從這個角度抬眸望去,只看到皇甫寒光藏了幾分邪魅的臉,他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到底是什麼心情,高興的……還是難過的……
只有一雙薄唇在緊抿著,似乎唇色有些蒼白,平常稍許風華的眼角有些垂下,說明了現在心情十分不好。
「娘親剛才……責備你了麼?」猜測。
「還是……她與你說了什麼不好的事情,逼你做不想做的事兒了?」
「還是……」
「沒有。」他終于出聲。
太好了,寒光終于開口了,齊明荷驀地竟然輕笑出來。
這就代表……他方才的反常,終于正常了麼?
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要求竟然這麼低,只要他好好的,能與她說話就好,能在這只有兩個人的時候,與她平常相待就好。
不管他對于外人來說,是有多麼的冷,也不管他如何殺人不見血,只要在她面前,是她的寒光就行。不管他是逸羽,還是誰……只要他還是他,就沒關系。
她……只想要他在她面前是正常的,有不開心的事情,能夠讓她一起分擔,就行。
「那,是怎麼了呢?」小心翼翼。
皇甫寒光驀地垂眸,此時只看著齊明荷。
邪肆的眸光微微一斂,沉著臉就這麼看著她。
一冷,一熱,兩個人此時的表情這般相差甚遠。
齊明荷被他這忽如其來的目光看得心頭一跳,一剎那,臉上的笑容全消失了,就像一個人雖抓住了一根稻草,可整個人還是不由自主的滑落到了那深淵之中。
「怎麼,你想知道?」邪肆的,玩味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齊明荷一僵,愣在原地。
「寒光……」
他低下頭來,此時就這麼一步步上前。
齊明荷被嚇了一跳,輕咬著唇,退後一步。
可下一瞬,他的手一抬,直接重重一撐!
不……那是一掌,一掌打到了樹上。
所有的疼痛宛如無聲無息,扎到了他的手里。
皇甫寒光俊美的臉上卻未顯,只有上挑起的邪眸,令整個人看起來魅惑而冰冷。
齊明荷動了動唇︰「……」
心都要跳出來了,整個人被他沉沉按到了樹干上,頭頂的樹葉落了些許下來,翩蜒如蝶,黃葉漫漫。
「你為什麼要這麼想了解我的事,你以為你是誰?」
「寒光……!」齊明荷驚啞了聲。
他低下頭,冷冷的一點點靠下來,就連抿唇的弧度,都多了一點點冷意。
齊明荷驚怕得發抖,凝著眸看他。
「……」到底,是怎麼了?
此時,只感覺他的薄唇靠了過來,就連呼吸都這般近在咫尺。
多麼熟悉而親昵的動作,換做從前,一定是魅而一笑,玩味的調笑著吻了上來,可現在……他一寸寸靠近的氣息,只讓人覺得恐怖,動彈不得。
他的唇即將吻過來的時候,卻是停在了原處。
忽然手一抬,本是撐在樹干上的手一收,緊握成拳,卻是狠狠往樹上一砸。
嘶啞的聲音︰「你為何,要這麼關心我?!」
如果她不關心,他就可以狠下心。
「……」齊明荷大口呼吸,喘著氣。
眼里頭有著淡淡的濕霧,心口像是被緊扼住一樣,難受得根本沒法呼吸。
眼里,出現了難以言喻的神情。
是痛苦……
只能一聲聲喊著他的名字。
「寒光……」
怎麼了,到底是怎麼了啊。
皇甫寒光深邃的眸光一斂,此時緊抿著唇,逼自己沉冷挪開了眸,不去看她!
松手,放開,退了一步。
沉抿著嘴角。
齊明荷胸口劇烈起伏,臉色有些蒼白,看著他緩緩退離的動作。
終究沒有吻下來,可是他現在的動作,怎麼會讓她更加難受?她寧願他親下來,可他為什麼偏不?
還有他方才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做,怎麼,你想知道?
什麼叫做,你為什麼要這麼想了解我的事,你以為你是誰?
還有最後一句,你為何,要這麼關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