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殿內氣氛凝滯在一起,蕭宇站在殿門,只剩下齊明荷和皇甫寒光相互對看,他正在穿鎧甲的手都一滯,原本要將頭盔帶上的動作一停,這一刻沉沉的看了齊明荷一眼。舒愨鵡
齊明荷心里說不出的緊張,瑾霽已經命人帶下去了,現在就這麼怔怔的看著皇甫寒光。
沈翊青帶的兵馬已經到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言外之意就是他要去應戰了,而現在兩個人這彼此深深對視的這一眼,驀地就像是最後一次深情對望一樣。
行軍打仗,生死未僕。
對方是有所準備的過來的,而他是急急忙忙從雲香山趕過來的,這最後一役……
齊明荷遲遲說不出話來,水眸就這麼似氤氳出了些許光芒,憋了半天,才憋出這麼一句話來︰「你加油,我在這里等著你回來。」
皇甫寒光沉了聲︰「嗯。」
「在你回來之前,我哪兒也不去。」
「嗯。」
簡短的幾句對話,齊明荷心里在忍著懼怕和擔憂。
蕭宇在一旁听著,外頭忽地又響起了戰報號角的聲音,這聲音悠長而像是一把刀,凌厲的穿過殿閣。齊明荷退了一步,笑著等他走的樣子。
皇甫寒光最後看了齊明荷一眼,再也不耽擱,就這麼把頭上的盔甲一叩,頎長的身影多了幾分霸道的氣勢,威風凜凜的走了出去。
好些日子沒回來了,第一次出現在眾人面前,必須要重振士氣。
他不能,也不會僅僅是如常的樣子。
……
皇甫寒光走了出去,外頭的聲音立即就大了起來,備戰聲震天響,蕭宇也跟著出去,就留著簫青在殿外守著,齊明荷此刻在這大殿里,听著外頭的聲音,忽然整個人都軟了。
「小姐,你沒事吧?」
齊明荷一手撐著柱子,搖了搖頭︰「嗯,沒事,瑾霽呢?」
「小公子在殿內睡著了,小姐你要去看一看嗎?」
「嗯,看看吧。」
要是不守著瑾霽,她一定全心全意掛念著皇甫寒光,她要相信他一定沒問題的,如今只能守在瑾霽身旁,這樣才能讓他安心備戰,她也心里安慰些——
戰場上,已經狼煙燃起,千軍萬馬聚集在一塊,皇甫寒光駕馬前往,鎧甲是金色的,在人群中顯得格外耀眼,遠遠的便看見梁齊、蘇鉦等人駕馬在前方,文官在朝廷里,此時局勢混亂,這天下是武將的天下。
梁齊、蘇鉦正統領著幾萬兵馬,兩人在前方看起來頗有氣勢,遠遠看見皇甫寒光來了,此時便驀地趕緊駕馬前往。
千言萬語,在此時只化作一句話︰「皇上,大金國的沈王爺已經等在赤水河邊,戰鼓已經敲響好幾次了,我們要不要上前迎戰?」
身後的士兵已經蠢蠢欲動,尤其是看到皇甫寒光威風凜凜的出現。
許久幾日沒見的皇上出現了,尤其還是一來便要帶兵打仗,上一次那一場戰實在是太讓人熱血沸騰,因為沒有乘勝追擊,所以這一次大家都盼著再一次把大金國的兵馬打得落花流水。
現在這一片土地上的局勢二分,除了大金國就是鎮國,因為鎮國是皇甫府所立,當年前朝之事也逐漸披露于天下,加之如今鎮國國內安定,周邊幾個小國都趨之若鶩的上前結交,大金國如今只剩下死撐……
之前沈帝下令關閉汴京城城門,嚴禁城中百姓外逃,如今這些士兵中有不少親人便是汴京城中之人,現下更是巴不得上前去讓大金國敗亡,好以解救汴京城中的至親,家人團聚。
想到這一層,下面的人更是無法再等待了,一直在翹首以盼,齊齊出聲求個命令︰「皇上萬歲,皇上萬歲!」
皇甫寒光倒不在意這一聲稱謂,此時只是騎在馬上,英俊魅人的眉眼暗暗挑了一下,落到了眾人身上。
蕭宇此時也換好了戰袍,騎著馬陪著蕭統,簫明一齊三人護在皇甫寒光背後,「皇上。」
皇甫寒光邪眸一凝,此刻就這般遙遙看向
前方,赤水河對面黑壓壓一片,似乎在高處可以看到那一道穿著深藍蟒袍的身影,沈翊青似也在朝這邊觀望,冥冥中似乎感覺到一道決絕的目光。
這一次決戰,他是真的帶了必死的決心。
這天下,只有一主,不是皇甫寒光死,就是他亡。
對岸,沈翊青確實正在遙望著一身金黃鎧甲的皇甫寒光,對面那人被眾星捧月的包圍起來,他一身帝王威嚴的氣勢,與在宮中病入膏肓的沈帝已經分出了上下,可是沈翊青此刻只是決絕的冷冷一笑。
轉身,朝身後的人吩咐︰「傳令下去,皇甫寒光已到,準備備戰。」
「是。」
身後的人立即行動起來,他今日帶了大金國最後的幾萬兵馬,勢必要護住整個汴京城,阻止皇甫寒光長驅直入。
赤水河一戰,戰的是兩個人的高下。
沈翊青這邊動了起來,皇甫寒光在對岸仍是剛才的樣子。
這一邊,蕭宇低低沉聲︰「皇上,沈王爺要出兵了。」
「嗯。」低沉的魅聲。
一旁身後,梁齊、蘇鉦已經在馬上坐直了身子,身後不遠的地方,上百名蕭門的人也喬裝打扮進來,他們不是兵,卻帶著神兵利器,專在這混亂的戰場上保護皇甫寒光,也保護著朝中這些將軍。
沈翊青在對岸看著這一切,仿佛這赤水河根本無法阻擋兩軍鋒銳之勢,他在馬上笑著,緩緩伸出了手,從腰上拔出了劍,一點點的抬起,劍落,直指皇甫寒光。
此刻,看著對岸那巍然不動的身影,沈翊青胸口忽然一痛,抬手牢牢按在肩胛一側,臉上露出了蒼白的笑容。
三天前。
自那一日他負氣出宮之後,便呆在親王府里休養了三天,給傷口止了血,上了藥,終于感覺好了那麼一些,第四日的時候,整軍即將出發,出發之前他又進了皇宮一趟。
深宮寂寥,似乎從那一日他出宮之後,整個皇後又沉寂了。
他走到了崇政殿前,只听到里頭傳出了陣陣輕咳的聲音,一聲又一聲接連不斷,令人發 。
「皇上,您別急了,若是再咳,又要咳出血了。」
「咳咳——」
滿殿之中,只唯有海公公安撫的聲音,沈峻一直一言不發,咳聲一聲比一聲蒼老。
他站在殿外守了一會兒,終于抬步走了進去,離大軍出發只剩下一個時辰,他只能最後在這宮中逗留半個時辰,或許這一次,是他最後一次入宮了。
「國破家亡,朕還要這條老命做什麼?」沈峻蒼老的聲音。
「呵呵。」他的笑聲驀然打斷了沈峻的話。
沈峻一下子抬起頭來看他,「你來這大殿做什麼?」
「我半個時辰後就要出發了,在這最後來看看你死了沒有。」
「你——!」
「听說你下令整軍備戰,還給皇甫寒光送了戰帖,三日後在赤水河決一死戰?」
他一動不動,感覺殿內的氣氛一瞬僵滯,唯有海公公擔驚受怕的呼吸聲最是清晰,「三王爺……」
「是。」
沈峻听聞他這一聲是,此刻拼了老命也想坐起身來,海公公來不及阻攔,只看到他真的起了身,這兩個月來第一次從龍榻上起來,竟是這般,下令吩咐︰「來人,替我把龍袍穿上。」
海公公兩行老淚流了下來︰「皇上,您這是要做什麼?快回榻上歇息,就當奴才求您了!」
「給朕讓開,咳咳……朕要御駕親征!」
他就這般看著已經行將就木的沈帝,此時大殿的一旁,傳來一個傻子的聲音︰「好耶,好耶,父皇起*了耶,父皇要去打仗,打仗仗~」
海公公听到太子這話語,更是泣不成聲。
他此刻就這麼冷冷的看著眼前的戲碼,輕蔑的笑了一下。
看向沈峻︰「就你如今的身體,到底是帶兵打仗御駕親征,還是要我在
後面幫你收拾爛攤子,不僅要打敗皇甫寒光,還得上戰場去把你的尸首搶回來?」
「你!」沈峻此刻差點又被氣吐血,一手捂著自己的胸口,遲遲無法放開來。
他的心口莫名有點沉悶,有些喘不過氣,此時心思復雜得連他自己都讀不懂︰「戰書已下,終究要有人上戰場,與其你上,不如我去。」
「若是你肯信我,給我五年時間,我去打敗他。」
若是他願意信他,他就不用再決一死戰了……
沈峻听到這話,此刻只圓眸一睜,踉蹌了兩步看他,狼狽的嘴角抽動了兩下,像是想要說什麼,卻又忍不住,最後一口氣喘不上來,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只看到沈峻站停在他面前,原來兩個人已經一般高大了,甚至,他比沈峻還要高了許多。
忽然,一巴掌就這麼冷冷落到了他的臉上。
沈峻冷漠的吐了一口氣︰「上一戰,你沒贏他,偌大的大金國就只剩下了這麼三個城池,你看汴京城千瘡百孔!五年,只怕再五個月,這天下就全是皇甫寒光的了!」
他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感覺到臉上的疼痛是火辣辣的,似沉忍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