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無病手執白幡,頭纏麻布,氣定神寧地當街而立,一身黑色粗布長袍倒像是古裝人物,若不是年齡太小個子太低,遠遠看過去倒有一番大俠的氣勢。
他經過一夜的籌劃,在王氏三兄弟的協助之下,迅速地擬定了應急預案,首先就是連夜大肆張貼關于王大富弄權陷害的事情經過,以此來在職工中間制造輿論支持,這一步看起來效果不錯,令他想不到的是保衛處居然有點兒看熱鬧的意思,並沒有主動去將貼得到處都是的大字報給揭掉,這就有點兒耐人尋味了。
「莫非王大富這廝在廠子里面真的是天怒人怨了?」範無病心里面這麼想,後來暗中所見的情勢卻也印證了這一點,王大富揭了兩張大字報,跟韓世杰吵了兩句後含怒而去,韓世杰一副笑面虎的表情歷歷在目。
接下來範無病就粉墨登場了,趁著保衛處的人跟警察們吃飯的當口兒,他當街而立,也不必刻意地去說什麼,一身素服,默然無語,就已經征服了上班路過的眾人。
「王大富真不是什麼好東西,連範主任這麼厚道的人都敢陷害,當咱們都是瞎子不成?」有不少人圍觀的同時,憤憤不平地說道。
「小聲點兒,你細胳膊擰得過人家粗大腿嗎?王大富是誰?人家是孫寶慶的上門女婿!孫寶慶是誰?老廠長啊!他在部里面也是很有點兒影響力的,只要孫寶慶一天不死,誰願意理會王大富這塊兒狗皮膏藥?」有知情的人勸解道。
韓世杰听著眾人議論,卻也有些無計可施的感覺,本來這就不是他的事兒,王大富這廝惹出來的事情,卻要他這個保衛處長出頭解決,心里面自然是十萬個不願意,只不過若他不出頭,難免被王大富那廝拿來說事兒。
「小朋友——」韓世杰咳嗽了一聲,將半個包子強吞下去,然後順了順氣,對範無病和顏悅色地說道,「這里是辦公場所,你不能在這里鬧事兒,你看叔叔伯伯們都要上班了,你擋在這里不太合適,你是不是挪個窩兒?你看那邊兒樹蔭底下就不錯嘛——」說罷還向廠門北邊的大槐樹方向指了指。
範無病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姿勢不改地站在那里,只是將白幡搖動了一下,面無表情地說了一聲,「不可能。」
韓世杰頓時有點兒不高興,他心道你以為我願意給王大富出頭啊?讓你挪個窩兒,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我看我的大門兒,你曬你的冤情,豈不是皆大歡喜?你個小孩子真是不知道好人歹人啊!
不過再回頭想想,眼前這小孩兒也不過是學齡前兒童而已,自己跑到這里當然不可能讓人相信,韓世杰估模著他身後肯定是有人支持的,于是便在人群中四下打量,看看是否有指使的人躲在其中。
「孩子的家長在哪里?你們這麼利用小孩子來鬧事兒,可就不應該了啊!」韓世杰還是有點兒頭腦的,當下沖著人群喊了起來,「現在大熱天的,萬一把小孩子弄得中暑了,這事兒算誰的啊?不應該啊!」
眾人頓時往後退了退,四下里張望著,看看是否範無病的家人有混在里面的。
「自然是算我的。」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韓世杰一看,發現說話的正是小孩兒範無病。
範無病拖動手中的白幡,在地上劃動了一下,慢吞吞地說道,「我是小孩兒,不是傻子。有人敢欺負到我老子的頭上,就是跟我過不去,王大富不是嗎?副廠長又如何?三天之內,我不叫他卷鋪蓋走人,我這個範字就倒著寫。」
這是小孩兒說的話嗎?
听到範無病說話的眾人,包括韓世杰在內都有些驚愕,不為別的,一三歲小孩敢在眾人面前放出如此大話來,卻又如此的沉穩,只能用妖異二字來形容了。
「韓處長,怎麼這麼長時間還沒有解決,到底是誰在那邊兒鬧事兒啊?!」還沒有等韓世杰反應過來,外面又有人在叫喊起來。
眾人順著聲音傳過來的方向一看,卻是警察們吃完飯了,見到韓世杰一去不回,都覺得有點兒奇怪,再加上方才來報信兒的人什麼都沒有說清楚,便動了過來看看的心思。
畢竟大家剛在這邊兒蹭了頓飯吃,若是韓處長真的遇到點兒小麻煩,順手幫他解決一下,也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嗎?抱著這個想法,王虎帶著警察們慢慢走過來了。
韓世杰一看正好兒,心道你們不是給王大富叫來的嘛,這回我不用出面做惡人了,便對範無病說道,「小朋友,警察過來了,你還是趕緊把這些東西弄走吧!要不然人家會把你當壞人抓起來的!」
「哼——」範無病早就看到了過來的幾個警察,一個個喝的滿臉通紅,不過對此他早有安排,又怎麼會怕了。
王虎帶著人過來後,也有些愕然,他們也沒有想到在這邊兒鬧事兒的居然是個四五歲的小孩兒(實際上範無病才三歲多,只不過個子長得比較壯一些),頓時感到有些不好處理,畢竟一群大人欺負小孩子,傳了出去,自己以後都沒有臉面見人了。
怪不得韓世杰不肯動手,這個惡人誰都不願意當啊!王虎心道自己今天不知道是逢了什麼霉運,這頓飯吃得太窩囊了,走人也不是,動手更為難,真是有點兒騎虎難下了。
周圍的人都默然看著警察們,眼中的情緒自然是抵觸的,王虎若是真的給範無病來點兒強制姓的動作,鐵定會被大家當成是王大富狗腿子的。
女乃女乃個熊,你們平原廠的狗屁事情,偏偏來讓老子攪什麼局啊?!看著眾人一副非常不屑的眼光,王虎此刻有些騎虎難下,連殺了王大富的心思都有了。
怎麼辦?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