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听到黃儒漢這麼說，沈揚知道讓對方當眾尷尬的意圖落空，卻又對宋穹這個能讓黃儒漢當場許官的年輕人的來頭起了興趣。
「你叫宋穹？讀過書，還是在哪個大廠做過？」
宋穹笑了笑︰「沒有，以前插隊的時候，跟人學過，也看過一點書，以後還要向縣里的老大哥們多學習、多請教。」
「啊、哈哈，好，年輕人，很不錯。」
宋穹這幾句話，說的可謂是非常妥帖，讓沈揚听了感覺非常舒服。
黃儒漢瞪了沈揚一眼︰「老沈，別說那些沒用的，現場你也看到了，怎麼樣？除了條件簡陋一點，不比石山廠差吧？」
沈揚不屑地撇了撇嘴，老黃這個人，就是這麼沒有水平，說話直接，像個大老粗。
「呵呵，老黃，你也就是撿到了一個人才。不過，我還是覺得，你們商業系統，並不能夠讓小宋同志的才干充分發揮。不說別的，就你們現在這個條件，太簡陋了，禪城曰化就有一套年產四十萬噸的連續制皂設備，不管是生產效率，還是原材料利用率，都要高過你們現在采用的工藝。」
黃儒漢的擠兌，並沒有能夠難住沈揚，他開始從另外一個角度，給供銷社的項目挑刺。
黃儒漢把手一揮︰「我們這還是試生產階段，以後，也會上制皂設備。」
沈揚笑著打了個哈哈︰「想法不錯，不過，一套全新的制皂生產線，也要不少錢，還得看花都化工機械廠有沒有時間供貨。」
「當然，縣里要是支持，組織技術攻關，石山廠應該也能做出來。」
黃儒漢剛要說他們可以等，聞言不由戛然而止。
如果能由縣里組織攻關，作為使用方的供銷社肯定也要參加，最終成功，不但可以用較少的成本、較短的時間獲得設備，還能分到項目功勞，無論如何，都是上佳選擇。
但是，要做這件事，僅憑縣供銷社，或者商業系統的單位，肯定不行，他們能夠發揮的作用都比較小，必須要縣工業系統，主要是石山廠等幾個化工廠和機械廠配合才可以。
意識到這一點，黃儒漢也就不敢繼續和沈揚鬧別扭。兩個人本來就挺別扭的，要是真的將對方得罪狠了，到時候工業系統的單位不配合，制皂項目就會受到影響。
黃儒漢偃旗息鼓，沈揚也找不到其他地方打擊對手，更無意繼續留下來，去抬高對手，順勢提出告辭。工業系統幾家單位的代表，也緊跟著離開，現場只剩下縣供銷社和縣商業系統一些單位的負責人。
黃儒漢也終于找回他在系統內的權威，當著眾人的面，對供銷社部分同志「想方設法」搞生產、滿足人民群眾需要的行為，大加表揚，鼓勵大家向這些同志學習。
一些人敏銳地發現，黃儒漢話里很少提及中嶺縣供銷社這個整體，並著重點名表揚了一部分人，包括沈建國、候朝南、唐生、宋穹等人，甚至都沒有提及縣社的一把手羅大山。
聯系到之前主席台上發生的事情，很容易猜到黃儒漢對羅大山的表現極其不滿。
不過，也沒有人同情他，機會就擺在他的面前，他不但不伸手抓住，反而踹上一腳，不但將機會踹遠了，還可能被反彈回去。
羅大山站在那里，膽顫心驚，後悔莫及。
同時，也恨透了王耀林，要不是他突然跳出來，他還有反應的時間，馬上就能將錯誤彌補。
在講話的過程中，黃儒漢也多次提及宋穹，稱贊他「自學成才」、「擅于開動腦筋」、「心里想著人民群眾」……
宋穹听到這一大串褒獎的詞匯，兩世為人、波瀾不驚的心境也終于難以保持，難得尷尬地臉紅了。
羅大山不由看著宋穹，若有所思。
黃儒漢講話結束以後，又拉著宋穹，問了一些生產上的問題，很快便帶著縣里的人離開。
羅大山、沈建國、宋穹等人，將黃儒漢送到大門口，一直看著他們遠遠離開。
「建國同志，我們是不是再開個會，將制皂項目的事情定下來？」羅大山回頭看了看身後的下屬們，雖然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嚴肅、很正常，但他卻覺得自己的權威，已經受到極大的動搖，急需挽回。
沈建國看了看羅大山，點頭說道︰「嗯，那我們這就回社里？」
社里關于制皂項目的決定本來已經做出，才會在今天召開動員會，誰也沒有想到，短短不到半天的時間，就發生那麼多事情。
羅大山提議開會，重新討論，也就意味著他已經放棄原來的決策，改變原來的做法。
這也是其中應有之義。
黃儒漢對沙溪社的制皂項目、對候朝南、宋穹、唐生等人，都給予了高度肯定，縣社也只能選擇支持沙溪項目。
羅大山想要挽回在黃儒漢眼里的印象，並不容易，但是黃儒漢也未必會立刻對他下手，不過他要是選擇對抗，那麼馬上就可能被一捋到底。
動亂剛剛結束，干部們底下的位置，還沒有那麼牢靠。
羅大山掏出煙，彈出一支，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緩緩轉過身，很客氣地將煙散給大家︰「我看，也不用回去，就在這里商量吧！」
「黃主任的意思很明確，對沙溪項目、對朝南同志、宋穹同志，都給予了高度肯定，我覺得吧，我們要深入領會，並堅決貫徹領導的指示精神，全力支持沙溪項目，你們說呢？」
「羅主任說的對。」唐建生習慣姓地連連點頭，對羅大山的話表示贊同。
羅大山非常感慨地看了唐建生一眼，心想，自己如果也像他一樣，立場堅定的話，也就不會面臨現在的麻煩了。
只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可以吃，他對黃儒漢也沒有那麼忠誠。
「嗯，我也支持。」沈建國和其他人也都緊接著表態，誰也不會在這上面，與上面的領導對著干。
羅大山點了點頭︰「那麼，這件事就定下來。」
「另外，這個項目，就由朝南同志負責，宋穹同志、唐生同志協助，為了便于工作的開展，我提議將朝南同志調到縣社，暫時擔任業務股股長，王耀林另行安排；唐生同志擔任業務股副股長。」
「縣社成立科技股籌備小組，此事由建國主任負責，宋穹同志擔任副組長，負責籌備成立科技股，大家有什麼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