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上午,鄭介之也來到了財政部,當然,他為打著公干旗號來的,他是過來討論《關于進一步清理整頓涉及出租車收費問題》這個文件的……這是國務院關于做好出租車行業清理整頓工作的若干要求,各地對涉及出租車的收費項目進行了清理和整頓,準備公布取消一批不合法、不合理的收費項目,並一定程度上降低了過高的收費標準,同時這也對減輕出租車經營者的負擔起到了積極作用。
財政部聯合發改委就國務院這條指示精神展開了討論研究,並擬定出初步的清理整頓方案,內容很豐富,涉及到行政事業姓收費、政斧姓集資、政斧姓基金、經營服務姓收費這幾塊,清理整頓的內容主要是取消不合理、不合法的收費基金項目,落實國家已公布取消的收費基金項目,減免收費基金,規範各類檢驗、檢測收費行為,禁止強制服務、強行收費,強化監督機制,並成立清理整頓工作組……國家財政部、發改委對全國清理整頓涉及出租車收費工作要進行統一部署,並加強對各地的政策指導,各省、自治區、直轄市財政、價格部門在同級人民政斧的領導下,對本地區的清理整頓工作進行部署字排,按職責分工具體組織實施,要全面清理、審核處理、監督檢查、總結驗收,要深入基層細致的調查研究,尤其對亂收費問題要追究責任人的行政責任,並給予嚴肅處理,所有處理結果、改制的收費標準和降低的一系列標準都要在當地人民政斧的批準後向社會公布,並報財政部、發改委備案,要嚴格落實國務院關于本次整頓的指示精神,務求取得顯要成效,以促進出租車行業的建康發展。
在今天這個座談會上,凌寒是頭一次與鄭家的鄭介之見面,同樣,鄭介之也是頭一次和凌寒的‘真人’見面,他們握手的時候都很用力,表示對彼此的重視,鄭介之給凌寒的印象很好,這個40歲的男人氣宇軒昂,極富成熟男人的那種魅力,舉手投足之間也表現的雍容有度、大氣恢宏,不愧是鄭家這代人中出類拔萃的領軍人物,表面上他和凌寒象是多年的老朋友,實際上的確是‘神交已久’了,只是緣鏘一面,財政部主持今天這個座談會的是副部長豐成峰,這次蕭家、鄭家、張家三氏又踫頭了。
關于此次的清理整頓方案的細節意見雙方都交換了看法,基本上沒有什麼分岐,散會的時候都快十一點了,豐成峰又耍了個滑頭笑著朝凌寒道︰「凌司長,你再陪鄭主任坐一坐,我還得去教育部參加個會……鄭主任,真的不好意思了,下趟我請你嘗嘗我們部里的伙食,哈……」言罷他就閃人了。
論說人家鄭介之是發改委的副主任,凌寒這個司長陪他有點欠缺份量,但是凌寒這次是表代財政部與發改委協同作戰布署工作的主角,而發改委這回也是輔角,不是主角,按理說鄭介之派個司長過來也就可以了,但他親自過來必有他的目的,只是這邊的副長們都各有工作,擠不出人來陪他,就是豐成峰也是臨時抓來應付一下的,鄭介之倒不怎麼介意,他今天來一方面是談談工作,一方面是和凌寒踫踫頭,冤家是遲早要聚首的,心中隱隱知道前妻雪梅和這個小男人有不可告人的關系,心里也不是很舒暢,但他又得承認自已當年和雪梅的確不存在感情,所以這種不舒暢只是‘名份’上的,必沒有更深的實質意義,雪梅前半生也夠苦的,後半生若能個令她心慰的歸宿,鄭介之也替她高興……下樓的時候,鄭介之說‘咱們走樓樓吧’,凌寒笑著點頭,老鄭要和他交流交流吧,坐電梯的話太快了,一邊走,鄭介之一邊道︰「東南體彩那個鄭貴之是我族弟,來財政部給凌司長添了不少麻煩,在此我替他向凌司長致歉,工作中的原則咱們這些黨員還得嚴守,在這一點上我支持你,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做為黨的干部,一切要從黨和國家的基本利益出發,沒有挾帶私人情感的可能,凌司長,在惠平時,我那個妹妹可是向我多次提起到你啊,今年過年的時候她沒有回家,我老父親心里難受啊……」
一提到鄭宜芝,凌寒心里也是莫名的悵然,眸中流露出一絲難掩的憂傷,這一刻鄭介之把他這一閃即逝的神情盡收在眼底,心下一嘆,自已猜得沒錯,凌寒果然和宜芝有了一點微妙的情份啊,張北縣洪災中,他們同生死共患難,妹妹說是凌寒背著她走過那一夜的,在洪浪拍擊大樹時她掉下去的時候也是凌寒在最危急的時刻一把撈住她的,這是救命的大恩啊,從私人情份上說,鄭家應該感謝凌寒。
不過政治就是政治,公是公,私是私,鄭家人不會混湑這個概念,蕭家人同樣不會混湑這個概念。
「……宜芝書記做的很好,鄭主任講的這些組織原則,她都堅守著,她是凌寒心里佩服的領導之一,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但是我堅信有一天我會和宜芝書記再次面的,有她的消息,我會轉告你!」
「謝謝凌司長,還有……華經的鄭美芝是我二叔的小閨女,要是得罪之處,凌司長把帳記我頭上。」
「哈……鄭主任這一點請放心,就沖著我和宜芝書記同殿袍澤的情份上我也不與她計較什麼的。」
鄭介之點了點頭,突然語氣重深的道︰「唉……凌司長,我們不是一代人啊,長江後浪推前浪,十年就有新人上,這是亙古不變的至理,在時代的最前沿,最是有最優秀的一撮人會齊頭並進,踫撞是免不了的,競爭同樣是免不了的,公是公,私是私,在這里我說一句,你,就是我經後幾十年的強勁對手,我們之間的踫踫撞撞時常都會發生哦,今天托大稱呼你一聲老弟,你可別給老哥欺負哭了鼻子。」
「呵…鄭兄能把我欺負的哭了鼻子那我還算是什麼強勁的對手嗎?充其量就是隨波浮沉的小角色了,不過我今天也說一句話,鄭兄胸襟海闊,的確是我應重視的競爭對手之一,我們遵循游戲規則吧。」
在樓下兩個握手而別,凌寒站在台階上,抬手送鄭介之的車出去,至此,當代兩個風雲人物正式拉開了踫撞的序幕,也許幾十年之後他們也不會忘了頭一次見面時的那種融洽,此後會如何無人知曉。
……車子出了財政部,鄭介之就拔通了族弟鄭貴之的手機,「老大嗎?怎麼樣?那個事搞定了嗎?」
「……貴之,你是鄭氏這代人中我比較看中一個,你很有頭腦,也很有政治手腕,但是你的行事作風稍嫌浮浪,讓自已沉澱下來,我給你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別讓我對你失望,你明白怎麼做了嗎?」
「哥……我明白了,哥,我這麼折騰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你既然說了心里話,貴之怎麼還敢裝瘋賣傻?我這就回東南去,一周之內把體彩事件擺平,這事交待不了,我也沒臉見哥哥你了……」
「嗯,你小子果然是存心在瞎折騰,把你自已的擦干淨,從體彩退出來,進東南省委黨校學習幾個月,國慶前你就去西南蓉城吧,未來五幾年我們的戰略重點在那個方向,你很榮幸參與該戰略。」
鄭貴之這一刻有了種終于被家族認可的驚喜,壓不住激憤的心緒,聲音抖著道︰「哥,謝謝你!」
「你不用謝我,機會永遠把握在你自已手里,你還有一個缺點,就是對女人興趣太大,如果有一天你崩塌在女人肚皮上,那肯定是你的悲哀,凡事都要有個限度,別失了分寸,拿不住女人的心,你就危機四伏,如果有哪個女人願意為你奉獻如生命般珍貴的東西,我肯定不攔著你去搞她,你自已衡量其中的利害關系吧,在這一點上你不要嫉妒某個人,心靈的俘虜和的俘虜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哥……我知道了,我會有分寸的,謝謝哥今天和我說了這麼多,貴之絕不會讓哥哥你失望的。」
「嗯,就樣吧,記住,走之前,向凌司長再表示個歉意,上檔次的對手是要尊重的,你該明白……」
「是的,哥,我明白,就在今天我發現我也上檔次了,是哥把我給提拔起來了,我要給哥爭氣。」
收線之後,鄭介之蹙著劍眉,茫然的望向車窗外飛速倒退的城市景致,一切有如虛幻,那麼不真實的存在著,人活在這個世界上,追求的無非就是俗世中的那個名名利利、、理想、事業、享受、還有愛情、親情,當你失去追逐它的興趣時,可能覺得活著也沒有太大意義了,宜芝,哥,相信你不會輕易的月兌離這個世界,今天哥從凌寒的眼神中看到了答案,哥放心了,你給哥好好活著,只要是你自已選擇的,是你心甘情願的,哥會包容你的一切,不論錯與對,只要你開心,什麼都沒有關系!
堅卓如鄭介之這樣的心志,在觸動了心靈深處的親情堤防時,他也不免眼眶發紅,有淚悄然滑落。
……閔達民不知如何開口和凌寒說中午請客的事,本來以為他會幫自已解決市里領導們下達的指示,哪知他在听了自已一番本市經濟現狀的匯報之後,一口就否決了市政斧領導的‘指示’,並指出他們是在搞面子工程,這種工程是要勞民傷財的,從中央財政要回項目款,可能有一部分會用在其它方面,真正能投入到工程中的不一定有多少,當然,這些款子不會明著走水,巧立名目嘛,高標準計費嘛,沒有高標準哪有高質量?而這樣的工程,最終有可能象凌寒所說的那樣成了面子工程,變成個黑窟窿。
當然,大部分的領導不是在搞面子工程,只是這些面子工程的出世和方方面面有牽扯,叫你防不勝防,你不搞不等于別人也能控制住,因為市里不是你的一言堂,你就是一言堂你也監督不過來,這是體制病,現階段誰也根治不了,人不為已,天誅地滅,想從根本上治病,先把人的自私觀念扭轉吧。
同樣這是不可能的,那麼黨政班子有兩個得力的好領導,監督辦度跟的上,上下一條心肯為人民服務,好多政績還是要出台的,主要還是看干工作的原則和熱情,私欲誰也免不了,但是前提是不要損公利已,有一個尺度是有把握的,你把握不住,有關部門會替你把握的,別以為你能無法無天。
說句實話,閔達民也不看出市里建機場,經濟發展滯行,招商引資更是失敗,投資環境又差,建了機場就有來了嗎?方方面面的因素都考慮了嗎?時機成熟了嗎?到了建機場的時候了嗎?這些他都反復的想過,根本八字還不夠一撇的,但是領導的指示你又不能不照辦,就是踫壁你得去踫啊……這下給凌寒踫回來了,閔達民是徹底的死心了,他趁凌寒去參加什麼座談會的時候,就回了一趟他們市的駐京辦,交待給駐京辦主任說財政部不批,一點想法也沒有,我也沒辦法,你給領導匯報吧。
他這個市長助理是個空頭餃,組織關系上也沒有明確的職務,組織部也沒給落實,糊弄人呢嘛,說是副廳待遇,也就是享受了副廳的待遇,但沒有列入行政編制,那些手緒還沒有報到省財政廳去,也就是說還給市里壓著呢,隨時撤職你就變成老百姓了,老爺子的影響力完全進不了市委領導核心層。
對此,閔達民也不怨天怪地,自已本來就是個老百姓,本來也沒拿自已當個官老爺來看待,得失與否現在也無礙心情,倒是此趟在京結識了凌寒這個朋友,他覺得自已的轉機來了,是的,轉機來了。
從駐京辦出來,去了一趟華經學院,李照文、陳子生、張東鎮他們一起問他中午請客的事,閔達民苦笑了,把凌寒否決那個項目申請的情況大略說了一下,末了道︰「凌司長果然有目如電,直指本如啊,否就否了吧,他中午約了什麼周部長,不過也答應要介紹個人給我認識,可能中午我能去混頓飯吧,幾位老哥,咱們請客的由頭也沒了,再說凌司長的確是忙,唉,不是我不講意氣,你們也清楚嘛。」
幾個人不由露出失望之色,這時陳子生接了個電話,听回話態度象是和他老婆說話,突然他就叫了起來,「啊……老婆,你說的是真的啊?天啊,那我不是要發達了嗎?好好好,我立即聯系大舅子。」
掛了電話他就拔老婆告訴他那個手機號,一臉激動的難掩的神情,比撿了大金元寶還開心的樣子,閔達民他們也沒敢問陳子生怎麼回事,只是怔怔望著他,陳子生一邊支著手機在耳側一邊滿地的繞,一張臉都漲紅了,突然他停下了腳步,聲音有點顫的道︰「是莊部長嗎?啊……對對對,我就是,我就是靜淑的愛人陳子生……呵,是是,對,是前年去的興安省那邊,唉,咱們莊家在松花那邊散了,莊部長,現在就靠你重舉大旗了,用老爺子的話說,你就是莊氏振興的新一代領軍……好好好……」
掛掉電話的陳子生狠狠的朝空中揮了下拳頭,暴叫一聲,「老子也要發達了……哈哈哈……」
他這一驚一乍的把閔達民、李照文和張東鎮都驚呆了,平時李照文和他關系最好,忙問其故。
陳子生臉上揚溢著激奮難言的表情,嘴撇著,眼珠子都瞪的圓溜溜的,中氣十足的道︰「呵……老天開眼了啊,我老婆有一位堂兄終于要回她們莊家掌旗了,遼東省委有一位最年輕的新貴,剛剛出任遼東省委常委、組織部長的莊自強,他就是我老婆的大堂兄,是我的大堂舅子啊,我陳子生他媽的也有揚眉吐氣的一天啊,兄弟們,今兒中午我請不了你們了,晚上的,給你們耍了全套系列,一會我得去赴大堂舅子宴,他要介紹興安省委組織部長給我他媽的認識,我他媽的經後豈不是要橫著走了?」
李照文、張東鎮對視了一眼,那叫一個羨幕啊,先是閔達民,這又是陳子生,這兩個走了如此大運?前者不由嘆了口氣,「唉……陳兄,閔老弟,我和老張是羨幕死你們倆了,你們都狗尿頭上了啊。」
張東鎮再也不吹牛了,咧著嘴干笑道︰「是啊,呵……今晚上我請,我請一個系列,全給我面子吧。」
陳子生又撇嘴道︰「我呀,就不和你們吹了,我老婆家還有個堂妹,她公公你們猜是誰?呵……你們一定猜不到,人家是遼東省委一號,掛著政治局委員的,唉,可惜家族內幕很復雜,不說了……」
……凌寒趕到酒店門口時,看到閔達民正在廳門廳等他,還不住的看表,就笑著上前拍了他肩頭一把,「走……我公務繁忙,遲了十幾分鐘啊,估計他們全來了,呵……咱們上去吧……你也等久了?」
「不久……我才來了一會兒,」閔達民多少有一點放不開了,凌寒自然看了出來,邊走邊笑了起來。
「閔兄,別因為我是什麼司長你就放不開,我還是你在學校的凌寒,我喜歡那個暢所欲言、豁達開朗的閔達民,而不是拘謹自謙的閔達民,官本位是社會現象,我們也就把它表面上正視就可以了,內心世界里我們還是我們,你在要領導面前放不開的話,你就失去了自我,也就失去了你的魅力。」
閔達民看了眼凌寒,不由點點頭,也難怪人家當官呢,思想活躍度遠在自已之上,視眼開闊的很。
坐電梯直上頂層,閔達民也不問什麼,跟著就對了,凌寒前面引路,很快他們就進了某套房。
果如凌寒所料,他是遲到的一個,在座的一共五個人,四女二男,四女分別是虞香雨、雪梅、月涵和靳玨,男的是顧興國和周新明他們兩個人了,靳玨和周新明的關系也快明朗了,凌寒心里有數,估計雪梅、月涵她們也心中有數吧,男女感情上的事有時是不由人的,所以在這方面大家心照不宣。
當年凌寒就看出靳玨和周新明關系不一般了,隨著發展到現在這個樣子,誰還瞅不出問題來?
「靳主任,你遠來是客,我今天失禮了啊,呵……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現在的校友閔達民,西南某市的市長助理,閔兄,我也給引紹一下,靳主任的現狀我也不是很了解,一會讓周部長介紹,你先要認識的是這一位,雪梅部長,她即將走馬上任西南省委組織部長這一職位,你一會多敬她兩杯,自有你的好處哦,哈……這位是月涵部長,南海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現在在中央黨校學校……這位新明老兄更是我老朋友了,現任商務部副部長……最後這位比較重量級,鐵面無私的紀委大干部,現任中紀委常委、監察部副部長、國務院糾風辦副主任顧興國同志……還有這位我姐姐,虞香雨……」
閔達民一顆心怦怦的那個跳啊,這都是什麼人啊,最次的一個都是省組的常務,哦,靳主任不明身份…他一一握手,尤其是雪梅部長,天啊,西南省委組織部長,借陳子生的話,我他媽的也發達了。
大家重新落坐,凌寒笑道︰「姐……給我們搬一箱子茅苔,興國部長無酒不歡啊,女士上雪樹……」
雪梅笑道︰「你這是要往醉灌誰啊?雪樹後勁大,我們是不是可能拒飲啊?月涵、靳主任你們說?」
凌寒一擺手,「月涵部長敢不喝嗎?靳主任我不敢勸,你雪梅部長要是不喝,我讓月涵灌你……」
顧興國這時笑道︰「雪梅部長,你就喝點吧,此去西南,我們又要分別一些曰子了,今天一醉方休。」
周興明也道︰「一醉方休,靳玨也喝,不喝我負責灌她……」靳玨白了他一眼,「喝就喝,誰怕誰。」
大家全笑了起來,虞香雨起身笑著道︰「小寒,你招呼大伙吧,姐還有事呢,就不陪你們了。」
「好好好,姐……酒管飽就行,呵……有酒沒菜也不算慢怠,閔兄,不要拘束,放開了來喝,你是我凌寒的朋友,就是在坐各位的朋友,沒人拿你當外人,不然我不會領你來這里的,來,先端杯……」
閔達民心中一陣的激動,的確,凌寒能把自已引來這樣的場合,那就是推心置月復啊,自已真算是榮幸之至了…凌寒之所以看中閔達民,是因為他看好這個人的才能,異曰振旅而西,他就是臂佐之將。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