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一出,寶蟾的臉se微微一變,卻也沒說什麼,只是頭垂的更低。♀歐陽氏也一楞,把臉一沉道︰「不在京里?外省認識的女人?她人品如何啊?雖然說納妾不看家世,但咱嚴家的門,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進來的
嚴鴻心道︰我若說胭脂虎是個山賊,未過門就和自己有過男女之歡,此時多半還成了別人的娘子,那就別指望nainai點頭了。他只得含混道︰「這個姑娘人品好的很,只是出身不大好,是練把式的人家
他這麼一含糊描述,歐陽氏果然誤解成了嚴鴻看中了一個普通練拳之家的女兒。彼時風氣文貴武賤,所謂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朝堂上也是文視武如奴婢,更別說普通的武人了。歐陽氏哼了一聲,道︰「一個耍把式賣解人家的閨女,能有什麼好的?連個禮數怕是都不懂,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有現成的寶不要,非要去外面找根草回來
嚴鴻趕緊道︰「nainai教訓的是,只是孫兒也不知為何,見到這姑娘,便邁不開步子。還請nainai成全說罷低頭不語。
歐陽氏終究還是心軟,看愛孫這模樣,長嘆道︰「罷了,你也老大不小,再說這也是你房里的事,該當你拿主意。nainai不多管了,只要你看著好,一切都好,我也乏了,你下去吧
嚴鴻這才如蒙大赦,磕頭離開。他心中的總算安定了點。不管胭脂虎在山東如何,至少進嚴府的路稍微鋪開了幾分。這個家里只要nainai點頭,爺爺那沒話說,老爹那則是不敢有話說。
等到嚴鴻出去後,歐陽氏回身看著寶蟾,見這丫頭一臉委屈,眼眶微微發紅的模樣,長嘆道︰「冤孽啊冤孽。寶蟾你放心,你伺候老身這些年,我把你當我的親人看待,不會讓你受委屈的。男人麼,納妾是常有的事,你看看我那孩兒,納了多少妾室?鴻兒這麼,既然開了閘口,也就不會只納一個,等他納妾時,老身說句話,讓他同ri里辦兩樁喜事,也把你迎過去就是了。等過了門,有老身撐腰,你還怕了一個拳師之女麼?」
寶蟾听到這,復又一喜,急忙跪倒磕頭。歐陽氏笑道︰「你這個丫頭啊,真是,算是便宜鴻兒了。不過,既然休妻的事是個虛言,那帳本啊,你還是找個機會先還給胡氏吧。否則等你過了門,你們彼此臉上都不好看
嚴鴻回到自家院子,好好洗掉一身臭汗,又用了些點心,便一邊休息,一邊等著爺爺、爹爹回來。沒多會兒,又看嚴洛進來道︰「給公子爺請安
嚴鴻道︰「有甚麼事?」
嚴洛道︰「大約一個把月前,來了兩個人,一個皮膚白淨,中等身材,一個身材高大,胡須滿臉。他們自稱一個姓雲,一個姓葉,說是大少爺的幕賓
嚴鴻一听,原是黃河雙俠,忙問︰「那他們現在哪兒?」
嚴洛道︰「他們听說公子爺還沒回來,就自離開了。我留他們吃飯,住在府里,他們卻說什麼無功不受祿。以後每隔兩三天早上來府里問一遭。算來明天早上便該來了
嚴鴻點一點頭,心想我正要問這葉正飛,讓他給胭脂虎送信去,這信怎麼送的,反而現在已經傳來了伊人另嫁的消息?
嚴洛又道︰「大少爺這一趟去的久,京城里的變故卻多
嚴鴻一愣道︰「有什麼變故?」
嚴洛道︰「小的沒見識,也不太清楚。♀不過看老太爺、老爺經常議到深夜。想來等他們回來,自會和大少爺分說
足足等到二更時分,嚴嵩父子才從西苑返家,嚴鴻急忙前去拜見。嚴嵩倒還是一臉笑容道︰「起來說話,這一趟下江南,鴻兒也受了不少驚嚇。我听那傳旨的中官回來說,還差點出了民變?李文藻這廝不知道干什麼吃的,連個地方上的刁民都對付不了。等爺爺我將這防秋的事和山東賑濟的事應付過去,就要他好看
嚴世蕃一只獨眼之內,寒光四she,雖然是仲夏時節,但是嚴鴻被這一瞪,仍覺得一股寒意從脊梁溝里冒出來。只听嚴世蕃冷森森的說道︰「鴻兒,你好本事啊。下一趟江南,在天子面前討來赦書,免了一個大盜徐海不說,捎帶著還弄死了一個老虎班的知縣,听說連那江南及時雨李文藻,也被你當眾削了面子。你這份威風,連為父可都比不了
嚴鴻心知,眼下自己要下山東搶月蓉,陸炳的支持,家族的力量,皇帝的首肯,三者缺一不可。他斷不敢在這個時候和老爹硬頂,急忙二次跪倒道︰「孩兒行事鹵莽,還請爹爹責罰
嚴嵩道︰「你這孩子,怎麼又跪下了?爺爺不說了麼,起來說話又對嚴世蕃道︰「東樓,你這是做什麼?鴻兒下一次江南,受了多少顛簸,吃了多少苦頭不說,單是這民變的事,怕不就嚇煞個人。回家來,他還要扛你的臉se?老夫叫鴻兒去保徐海的xing命,那林養謙偏生不識抬舉。區區一個七品正堂,算什麼東西?死了便死了,又不是咱動手殺的人,他自己想不開上吊,怪的到誰頭上?用的著你這般紅眉毛綠眼楮的?」
嚴世蕃道︰「父親,話不是這麼說。鴻兒要救徐海倒也罷了,他不該擠兌死了林養謙,又得罪了李文藻,又敢上書開海。這種事,等閑誰敢為之?一個不留神,便是授人把柄。如今被他這一鬧,怕是要引的群情洶洶,不知多少人會改換門牆
嚴嵩不以為然道︰「東樓,你一向比為父更有膽略,怎麼說到江南的事兒,反倒謹慎起來了?李文藻他左右不過是個四品知府,靠著家里有錢在江南充闊氣,咱嚴府莫非還要看他的眼se?這件事老夫也說過了,不要再提。至于朝中那些牆頭草,愛投奔誰就投奔誰,我嚴家安身立命于朝堂,靠的不是那些蠢材,而是天家!天家的心意我看的明白,分明是屬意開海通商。這件事,鴻兒說得天家點頭,無罪有功。你倒還虎著個臉孔,當年你惹的禍事,莫非比鴻兒少了?」
嚴世蕃見老爹一力回護嚴鴻,便也不好再說什麼。他只得對嚴鴻道︰「豎子,有你爺爺撐腰,為父奈何不了你。我且問你,幾時休了那胡氏,娶陸大都督的千金過門?如今她懷了咱嚴家的骨肉,你要是再敢不要她,玩始亂終棄的把戲,為父也保不了你
嚴鴻三次跪倒道︰「爺爺、爹爹容稟,京師之中謠言紛紛,無中生有,不知何人所傳。孩兒與陸大都督的千金,尚未有那越軌之事,談何珠胎暗結?所謂休妻再娶的事,可是萬萬不要提起
嚴世藩听得,獨眼一眨︰「甚麼?你真與陸大小姐沒有越軌?鴻兒,為父面前,須說實話,實話說了,縱有天大的禍事,爺爺和為父也能設法補救。若是遮三掩四,真到事發,那可就無法挽回了!」
嚴鴻苦笑道︰「爺爺,爹爹,孩兒若真的讓陸小姐懷了咱嚴家的孩子,這是美事,何必掩蓋?實在孩兒與陸大小姐並未越禮,這懷孕之事,更是徹頭徹尾的彌天大謊,不知哪個作死的傳下這謠言來,鬧得內外不寧
嚴世藩听嚴鴻這般說,知道這一次是自己弄差了。心頭不禁暗自失望。
其實這個事本身就是個誤會。原來嚴世藩為人偏狹,對嚴家頭號盟友陸炳,並不完全放心,暗中使了許多銀錢,探听陸府動靜。但陸炳身為錦衣都督,家中防範極為嚴密,真個說的上是風雨不透。嚴世蕃花費無數銀錢,也沒買到什麼消息。最後只是收買了一個外宅的下人作為眼線。
只是那下人不過是外院家僕,對內宅的消息並不掌握許多,也拿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情報。嚴世蕃的銀子又不好白拿,幾番催逼,就只得隨便找些消息,牽強附會來應對。結果嚴鴻下江南ri子不長,陸家小姐飲食不周染了小恙,茶飯不思,又時不時的嘔吐。
這個消息被僕人傳到嚴世蕃耳朵里,這大明朝的一等聰明人物,未免轉了太多心思。只當是嚴鴻膽大包天,竟敢竊玉偷香到陸炳女兒的頭上,而且盤算起來,過年時,嚴鴻曾在陸家與陸蘭貞獨處了大半個時辰,據說離去時,陸蘭貞雙目紅腫,似乎是痛哭過。況且上元節時,陸蘭貞還女扮男裝尾隨其後,若說是過年那時候一度纏綿藍田種玉,搞出人命,上元節陸蘭貞討要說法,也完全對的上。
嚴世藩既已先入為主,不免什麼事都往上面去想。斷定是兩家兒女做下冤孽情來,不怒反喜。這個時代,女兒家名節勝過生命,嚴鴻又是名門子弟,不是隨便可以收拾的。只要嚴家肯明媒正娶,給足陸炳面子,這件事也就從壞事變成了好事。這次,可無論如何,輪不到陸炳拿大了。莫非生下孩子來,你叫他跟外公姓陸?
好個嚴世藩,一步三計,名不虛傳。他還生怕陸炳偷著用什麼手段把孩子拿了,毀滅證據,就搶先讓嚴鵠滿beijing城的散布消息,制造輿論。嚴鵠听說原本為自己擬定的未婚妻,如今懷了大哥的孩子,恨的牙根發癢。
奈何形勢比人強,爹爹嚴令,由不得他說個不字。更別說一旦大哥成了陸都督的女婿,自己就萬萬惹不得了。因此這位二少爺只好放低身段,為他大哥的這件婚姻當起了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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