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主僕二人都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終于,在穿過最後一個亭子的時候,左丹青終于出聲發問︰
「三房他們當初,是怎麼被趕出去的?」
雲梓一直埋著頭,听到這句話才將頭倉皇抬起,眉目中滿是擔憂︰「小姐,反正您也是要出去的人了,還關心這些做什麼。」
果然是很禁忌的話題麼?左丹青撇了撇嘴,自嘲的笑了笑,她什麼時候也成了多管閑事的人了?只是……每每想到冉五那戒備的神情,就像是獨自在角落里舌忝著傷口防止人靠近的野獸。
還有他認認真真一筆一畫在地上寫字的模樣,都莫名的讓自己心疼。
但這些她都說不出口,只好胡亂扯了一個理由︰「我只是不明白,冉將軍為什麼會教出這樣的兒子。」
聞言,雲梓幽幽的嘆息出聲,無奈搖頭︰「其實原本,三老爺他也不是這個樣子的。」
「是麼?」左丹青眯起眼楮,看著漸漸暗淡的天色,忍不住感慨︰「都說宅門中是非多,依著那老家伙特立獨行的個性,竟然也不能幸免。」
「將軍他也不想的。」雲梓抽了抽鼻子,對上左丹青漆黑的眸子,呆愣了一下,良久才徐徐開口道︰「若是小姐想要知道,奴婢就只說說自己清楚的好了。」
「恩。」左丹青輕輕點頭,雲梓這才娓娓道來︰
「都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那會兒奴婢人在無晝樓中學藝。所知道的事情也都是听家里頭的嬤嬤說起的。」說到此處,雲梓深吸一口氣,整理好了情緒才繼續道︰
「只听他們說三老爺是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錯事,被老爺打瘸了腿趕了出去,就在一年前,死皮賴臉的找上門來,將軍不忍心眼睜睜的看著他餓死,就丟在西院角落。叮囑府中的人不許放他出來,其實……也算得上是變相的軟禁。」
「難怪……」被關了這麼久,于是就變成這樣的性情,左丹青徐徐吐出一口濁氣,怪只怪李氏那個女人懦弱,要換做是她,早就一副砒霜,直接送那個男人上西天了。
思及至此,她又自嘲的笑了笑。其實前世她又好到哪兒去了,還不是被那個負心的男人害的不得好死,人啊……永遠都是當局者迷。李氏也是一片痴心。卻所托非人。
「所以啊……奴婢幼時是住在府里頭的,那會兒也見過三老爺幾回,怎麼看都是器宇軒昂金馬玉堂的好男兒,誰知道如今怎麼會變成了這個樣子,嘖嘖……」雲梓忍不住唏噓。
「人總是會變的。」左丹青話音剛落,就看到迎面走來兩個身段窈窕的人影的。定楮細看,居然是冉雯思同冉雯韻。
什麼風又給她們刮到這兒來了?自從上次的不歡而散,冉雯思似乎就從自己的世界里消失掉了,她也樂得清閑,只是不明白。如今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左丹青蹙了蹙眉頭,站在原地不動。而那兩個人影卻毫不猶豫得走向她。
看來真是來找自己的,確定了心中的答案,左丹青卻是連偽裝的笑容也懶得擺出來。
「青青姐,你怎麼在這兒,可是讓我們一通好找。」冉雯思一如既往的熱情,似乎之前的事情從未發生過,左丹青似笑非笑的看著裝乖,也不接話。
「喂!我二姐問你話呢,你是啞巴啊?」冉雯韻抱著肩膀冷哼,懷里揣著的東西因為這個動作而「咯吱」作響。
「韻兒!」冉雯思皺眉警告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嘴,轉頭看向左丹青的時候已經換上了招牌式的笑容。
「青青姐,你這是要回墨香閣?」就算左丹青不說,冉雯思也能從她來的方向判斷出她去了哪里,所以直接轉移了話題,那架勢似乎要跟她同路回去。
雲梓為了避免尷尬替左丹青應了一句︰「是啊,我們這就回墨香閣,也到了晚膳的時候,怎麼,二小姐三小姐已經吃過了?」
冉雯思聞言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心道這丫頭倒是挺機靈,這個時候她怎麼可能用過了,明擺著是存了要趕人的主意。
同冉雯思的正好相反,左丹青則是很贊賞的看了一眼雲梓,這樣一來主動權就到了他們的手里,若是她說吃過了,那自己就以要用膳為由送客,若是沒吃過,那就正好催她滾回自個兒的院落。
左丹青正高興雲梓這句話掌握了主動權,卻不想,冉雯思突然開口︰「倒是還沒用呢,不過心里惦記著有東西給青青姐送過來,晚點再回去也不遲。」
「二姐,你就別熱臉去貼冷了!」冉雯韻在旁邊不滿的撅了撅嘴,一句話也道出了左丹青的心聲,只可惜她話音未落,就見到冉雯思飛來一記凌厲的眼刀,于是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掏出了懷里的東西。
左丹青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發現原來是個油紙包。
冉雯思剛想要說話,卻被雯韻搶白道︰「喏,給你這個鄉巴佬,泡水喝的金銀花。」
「韻兒!」冉雯思因為雯韻這句沒有禮貌的話感覺很窘迫,恰恰相反,被諷刺的左丹青卻大大方方的結果雯韻手中的紙包。
見狀,雯思連忙補充道︰「听說青青姐吃不慣辣子,嗓子不大舒服就特意問溫大夫求了這個。」雯思口中的溫大夫是冉家常年看病用的醫生,而且醫術高超,左丹青听她這麼一說,自然不好再擺臉色。
「思思妹妹有心了。」她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本以為冉雯思還有下文,卻見她挽著雯韻同自己告辭。
「那姐姐還是趕緊回去用晚膳吧,我們就不打擾了。」言畢。竟然真的就這樣走了。
待到她們的身影消失在前方的拐角,原地留下的左丹青和雲梓對視一眼,雲梓先開口︰「小姐,您覺得二小姐這又是唱的哪一出?」想到之前在門外听到那個歇斯底里的聲音,雲梓還是很難將其同冉雯思乖巧的容顏聯系在一起。
「誰知道呢,反正收著就是了,」左丹青頓了頓,突然來冷笑出聲︰「我更好奇的。倒是我喉嚨不舒服這事兒,是誰說出去的。」
朔北的確不像南擎這麼偏愛辛辣的食物,自己雖然不習慣,卻從來沒在冉家眾人面前表現出來,唯一可能的……就是自己身邊那位了。
果不其然,雲梓立刻在一旁低聲耳語道︰「可能是冬梅吧,奴婢去打听,得知她來我們院子之前,似乎同二小姐府上的珍珠走的很近。」
「那多半就是她了。」左丹青扶額。覺得有些疲憊,一個兩個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小姐,這東西您收著了?」雲梓邊說邊從左丹青的手中拿過紙包。打開在在鼻子底下輕輕嗅了嗅。仔仔細細的看過一遍開口︰「這的確是金銀花。」
左丹青卻是「撲哧」的笑出了聲,忍不住拍了拍雲梓的肩膀哈哈大笑道︰「你該不會是以為她要害我吧?」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是師父說的。」雲梓一本正經的開口,左丹青更加忍俊不禁。
「你這師父倒挺有趣,怎麼我在無晝樓的時候。從來沒見過他?」左丹青只是隨口一問,卻發現雲梓的眸光明顯變得黯然。
她疑惑的皺起眉頭,又問︰「怎麼?你師父難道是年事已高……」左丹青沒有將後半句話說完,其實是委婉的詢問雲梓她的師父是否已經作古。
聞言,雲梓卻果斷搖了搖頭。嘆道︰「那倒不是,只是雲梓當年學藝的時候。也並未見過師父幾面,听聲音,卻不像是老者,相反,應當很年輕吧。」
「听聲音?難不成,你連面都沒見過?」左丹青訝然,顯然對雲梓所說的話難以置信。
「這……確實如此,師父他每次傳授我們東西都在屏風之後,他傳授的多是一些偽裝的要訣,小姐您也在無晝樓呆過,想必能理解的雲梓的意思。」
左丹青果斷點了點頭,的確如此,無晝樓里有各種奇人,都是傳授一技之長的先生,但卻從未有人被認作師父,想必雲梓口中這個人,來路不小。
「恩,我能理解,只是有一點你大可放心,冉二小姐既然敢送來東西,應該就不會存了害我的心思,否則豈不是給自己惹一身騷?」左丹青深吸一口氣,接過了雲梓的話茬。
「可是……那她送來這個做什麼?只是為了同我們交好麼?」此時此刻,雲梓對冉二小姐十分惱火,相比之下,她倒寧願冉雯思同刻薄尖酸的三小姐那般才好。
听到她的疑問,左丹青也果斷搖了搖頭,嘆道︰「這我也不清楚了,總之我們等著看吧。」
不管她的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只要她不死心,早晚就有露出狐狸尾巴的時候,眼下,先去應付南擎皇宮里,那個手腕毒辣的老女人才是正經。
思及至此,左丹青只覺得額角的神經隱隱抽痛,疲倦的感覺再次襲來,她對雲梓勾了勾手,開口道︰
「走吧,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夕陽西下,將離去的主僕二人拉成了兩道長長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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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謝姝寧死了。
同幼子一道死在了陽春三月里。
可是眼一睜,她卻回到了隨母初次入京之時。天上細雪紛飛,路上白雪皚皚。年幼的她白白胖胖像只饅頭,被前世郁郁而終的母親和早夭的兄長,一左一右護在中間。
身下馬車搖搖晃晃,載著他們往她昔日噩夢駛去……
然而這一次,人生會不會變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