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淡的幽香氤氳在空氣中使人安眠,一夜無夢。
直到明媚的晨曦射入窗稜,刺目的光線使得左丹青不得不睜開了眼。
揉了揉有些發發花的雙眸,左丹青耳邊響起嵐叔之前的交代,據他所講,這個陳嬤嬤是個燻香方面的行家里手。而她們屋子里的使人安眠的天蘭花香,正是出自她的手筆。
司冕感覺到身邊的動靜,也睜開了惺忪的睡眼,望著左丹青長發及腰的背影慵懶的哼哼出聲︰
「如今省了敬茶,你起來這麼早作甚。」
左丹青哭笑不得的看了一眼這個懶鬼,伸手不客氣的在他的腦門上彈了兩下,催促道︰「都已經是食時了,就算你想睡懶覺,總要為肚子考慮考慮吧?再者說,我們答應了老夫人,要去同佃戶們清算今年的租子……」
听到耳邊左丹青絮絮叨叨的聲音,司冕非但沒有嫌煩,反而被一種強烈的滿足感所包圍,沒有在朔北的爾虞我詐,更不似在安家那般的小心謹慎,他已經太久沒有享受過這樣平凡溫馨的日子了。
「喂……你到底听到沒有?」左丹青見司冕並不答話,臉上還一直掛著痴痴的笑容,頓時有些惱火,作勢就要狠狠的敲在他的腦門上。
幸虧司冕提前察覺,眼明手快的躲開,不僅如此,還反手的抓住了左丹青縴細的手腕兒。
「听到了听到了,沒想到夫人入戲這麼深,既然老夫人的話你都放在心上,不如就從了為夫如何?」言罷,還風騷的對著左丹青擠了擠眼楮,那模樣要多欠扁有多欠扁。
「先填飽你的肚子再說吧!」左丹青撇了撇嘴,用力從司冕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腕,然後坐到梳妝台上,吩咐白宣和春枝進來為她盤發洗漱。
司冕麼法,只好撐著還在打架的眼皮慢條斯理的起來。跟著左丹青一起洗漱完畢,準備前往大堂。
陳嬤嬤早就吩咐人準備好了飯菜,誰知道還不等上桌,外頭就傳來了小廝的通報。
「侯爺,外面有人找您。」
這麼快就有人上門了?而且還是在在如此不合時宜的情況下,左丹青眉心輕輕挑起,趕在那個司冕之前追問︰「是什麼人要來找侯爺?你可是瞧見他的長相和穿著?」
面對左丹青這一連串的問題,那小廝招架不住,只好哭著一張臉實話實說道︰「這……小的也不清楚,只是遠遠瞧見那人一直坐在馬車里。差人來讓我進門通報。」
「那馬車的標識你可認得?」司冕也覺得非常蹊蹺。他同左丹青昨天才來到此處。怎麼這麼快就被外人知曉了?
那小廝茫然的搖頭,驀地又好似想起了什麼,連忙激動地開口︰「小的想起來了,那人還交代了一句。說是侯爺您的遠親。」
左丹青一愣,腦海里頓時浮現出一個人影,思及至此,她頗有些無奈的掃了司冕一眼,恰在此時司冕也轉頭看向她,二人相視,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無奈。
果不其然,等到那小廝將來人請進門以後,出現在門口的正是錦年俊秀的容顏。
「原來是世子爺。」左丹青斂眸。心底默默嘆息,錦年故意將自己說成是司冕的遠親,恐怕是不想讓自己惹上麻煩吧?
听到左丹青如此疏離的稱呼自己,錦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也清楚自己來的不是時候。若是被女帝的人發現他還同淮安候夫人有牽扯,很可能會舊事重提,再次惹出亂子。
只是眼下,他已經顧及不了這麼多了。
因為……他就要離開此處。
懷揣著即將離別的傷感,錦年抬眸正視左丹青,麋鹿般的眼底似乎有奇異的光芒在閃爍。
「錦年這次不請自來,其實是想同淮安候還有侯爺夫人告別的。」說到這里,他恭敬的對司冕抱了抱拳,左丹青見狀連忙遞給嵐叔一個眼神,讓他將屋子里的下人帶了出去。
嵐叔立即會意,臨走之際還特意幫他們將門掩好。
見到眾人都已經離開,左丹青這才松了一口氣,放心大膽的開口道︰
「你已經找到那位神醫了?」
錦年果斷點頭︰「還要多謝扣子哥的幫忙,若非有他,我也不會這麼快就有那位神醫的消息。」
「那就好。」左丹青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想到病重的錦繡,不由得感慨命運的無常,今生琳瑯公主雖然沒有嫁到西蠻,可是錦繡卻染上了這樣的怪病……唉……
她幽幽的嘆息出聲,下意識的將心中的疑惑問出了口︰「繡兒她得的到底是什麼病?太醫都束手無策麼?」
提到自己姐姐的病,錦年的臉色也立刻凝重起來,他沉吟片刻,眼眶都有些誒泛酸,最後還是硬著頭皮開口︰「我也不知道,祖母一直不許我探望她,不是太醫治不了……而是……我們根本不敢找太醫去治。」
「怎麼會這樣?」左丹青瞪圓了眼楮,做夢也沒有想到回得到錦年這樣的回答,她抖了抖唇,顫聲道︰「什麼叫做,不敢找太醫?」
錦年咬牙,一狠心,終于對左丹青和盤托出︰
「姐姐的得病不是別的,而是皮膚上生了一種怪異的瘡疤,祖母怕病氣過繼給我一直不準許我去探望,不過有一回我偷偷溜到姐姐的院落,遠遠的瞧了一眼……只看到姐姐她起了一身詭異的紅疹,非常的嚇人……好似怪物一般。」錦年慚愧的說著,眸光中的也流露出幾分驚恐,仿佛是想到了當時的場景。
左丹青聞言渾身一震,心中清明了大半,難怪應老夫人不肯找太醫來替錦繡醫治,這件事情一旦傳出去輕則影響錦繡日後的婚姻前程,重則會被有心人利用,說輔國公府的大小姐是個怪物。
「我明白了,祖母做的不錯,只是錦繡的病不能再拖著了,這個蔣神醫,你有把握他不會將錦繡的事說出來麼?」左丹青歪著頭,疑惑的開口。
「其實我心里也犯嘀咕。只是祖母點了名要我來找這位蔣神醫,而且……我覺得奇怪的是,祖母似乎對姐姐的病有所了解。」
「有所了解?」左丹青蹙眉,繼續道︰「何出此言?」
錦年想了想,組織好語言回答她︰「因為姐姐最初發病的時候,我曾偶然听祖母說了一句‘都是爹娘做的孽,卻要無辜的孩子來承擔’什麼的。」錦年眯起眼楮,仿佛在回憶。
「而且祖母當時還給了雲嬤嬤一個方子,讓她按照上面去抓藥,據我所知。國公府上似乎並沒有懂醫理的人。」
「這……的確不大尋常。」司冕突然開口。低沉的聲線幽幽的插了進來。「不知輔國公是何反應?」
「對!舅舅他是不是很心急?」左丹青擔心應瀚呈的病情,很怕錦繡的病會影響到他。
「父親一直都陪著姐姐,雖然情緒不大穩定,但也無大礙。」
聞言。左丹青才真正放心下來,伸手安慰似的拍了拍錦年的肩膀︰「你的確應該早些回去,我會讓山城還有阿九他們陪著你一起。」
听到左丹青要將身邊的人安排給自己,錦年連忙擺手,卻被左丹青犀利的眼神制止︰「讓他們陪著吧,南擎最近可能會不大太平,你還太小,我不放心。」
錦年垂眸,暗道我也不過只比你的小一歲而已。只是望著表姐這樣認真的神情,拒絕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詢問完錦繡的病情,他們三人又用了早膳,錦年只歇了一天,等季九和山城等人到了以後就果斷啟程趕回朔北。
錦年坐在馬車中。伴隨著一道道車轍漸行漸遠,側目看著車窗外那一對璧人的身影漸漸化成一個小點。
曾幾何時,他在皚皚白雪中奔跑,任憑凜冽的寒風犀利如刀刃般刮痛他的臉頰,拼盡全力卻都無法追趕上那人的步伐。事到如今,他卻終于放下了心中的執念,主動退出那人的世界。
直到有什麼東西模糊了視線,讓他再也看不清楚,錦年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莞爾。
※※
溫暖的陽光射入青瓦花窗,在陰暗的走廊里投映出斑駁的光影,司冕同左丹青兩個人並肩走著,非常默契的誰都沒有出聲。
最後,還是司冕先沉不住氣,扯了扯左丹青的衣袖,示意她看向自己。
「怎麼了?」左丹青還在思忖的錦繡的怪癥,見司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立刻疑惑的外頭詢問。
「剛剛……小舅子他們走的時候,你交代山城他們什麼了?」司冕咬了咬唇,睜大了眼楮里寫滿了好奇。
左丹青斂眸,扯起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你真的非知道不可麼?」她不是不能說,只是不想說。
司冕眸光一黯,訕訕的開口︰「你若是不願,那便算了,我……我不勉強。」
看著他這副失落的樣子,左丹青有些不忍,干脆一咬牙,狠心的開口道︰「我只是不想被你知道我的陰暗心思而已。」說到這里,她哀嘆一聲,又繼續道︰「听說我那個嫡姐如今成了帝妃,我不過是讓山城他們回去傳些話,讓她的日子過得更風光點罷了。」
原來是這事兒,軒轅帝納了一位寵妃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只是沒想到竟是左丹青的嫡姐。
「你讓他們傳什麼了?」司冕這回更好奇了,很想知道自家夫人這一肚子壞水兒是怎麼個淌法。
左丹青吐了吐舌頭,邪笑著開口︰「也沒什麼,我只是讓他們造個‘得此妃者得天下’的謠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