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古文輕輕地喚著她的名字,聲音柔柔地,似乎是不忍心打斷她的思緒。
哦,她一怔。
你在想什麼。他問。
她搖著頭說,為什麼會成這樣,為什麼他要毀了萬一的人生,憑什麼。
那個年齡,別人就是能十分輕易的毀掉一個孩子的一切,而他們,其實就是孩子。
就像,一只大象能不費吹灰之力,踩死一只螞蟻一般輕易。
古文看著眼前悲傷無助的白小七,說,小七,請你不要難過。
他是我的朋友,他那樣快樂地生活著。她絕望地說。
小七,如果今天休學的人是我,你會怎樣,你該怎麼辦。古文輕輕地說,我該怎麼保護你,傻孩子。
白小七傻傻地看著他,然後緩慢地轉身走向教室。
他看著她的背影,慢慢地消失。
果然,很快關于萬一休學的事情,就此傳開了。各種版本的都有,比如說,萬一得了不治之癥,萬一出國了……
哼,干脆說萬一出家算了。白小七憤憤不平地說道,真夠歹毒。小小年紀就這樣落井下石。
萬一真的出家了?丁可尖叫一聲。
你瘋了還是傻了?白小七大聲問,你叫什麼叫,誰說萬一出家了?
不是你剛剛說的嗎。他反問。
你腦子壞了還是傻了。誰剛剛說了。她生氣地問。
壞了和傻了不是一個意思嗎。韋語成問道。
她伸出手就要往丁可的腦門上打。
丁可跑著躲開,喊道,白小七,傻子四肢發達,才會動手。
啊……白小七尖叫著追上去打他,是那種拼命的節奏。
可憐的孩子啊。于淨嘆息著。
丁可,我竟沒有發現,你是這麼的三八。白小七這次真的動了氣,邊追邊歇斯底里地罵他。
哎,我就是重復你的話而已,就算萬一出家了,你急什麼。丁可喘著粗氣說,你惦記古文,難不成要跟著萬一出家不成。
禽獸,你懂什麼。她大罵道。
萬一,萬一……丁可邊跑邊喊。
萬一什麼。她問。
萬一來了,萬一來了。丁可指著遠處說。
誰萬一來了?她說完,順著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整個人一瞬間驚呆了。
那不就是萬一嗎。他不是休學了嗎。白小七腦海里閃現著一個個疑問。
萬一走到她的身邊,笑呵呵地問,小七,忙什麼在?
你,不是……她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麼。
對,我是來辦理休學手續的。萬一一臉平靜地回答。
為什麼。她問,不要休學,你是傻子嗎。
萬一哈哈笑了起來,良久才開口說,小七,學習有什麼用,都學成傻子了。還不如休學。這樣的老師,這樣的學校,我寧願不要。
那你也得要你的前程。白小七大聲喊起來。
萬一突然一驚,看著她,說,謝謝你,三年的情誼。我會一輩子都記住你,單純的相信一切的傻孩子。
看看,一輩子,說的多麼輕易。
你又何嘗不是這樣的人?她問道,你又何嘗不是。否則,為什麼說放棄前程,就直接撒手了。
以後還有機會。他輕松地說。
以後。她問,一個決定,一個執念。轉身就是一輩子。
好好學習,小七,你很有可能考第一。萬一笑著說。
為什麼?她問。
因為我有天眼,可以看見。他笑嘻嘻地玩笑說。
那你為什麼休學,沒有別的選擇嗎。她問,那樣會耽誤你的高考成績的。
一切都是命,注定的。萬一低落地說,我告訴過你,那次老師威脅我之後,我怎麼也學不進去了。我恨他,那樣威脅我,我就不想考第一。
那你就能揮霍你的前程,她問道。
小七,不要糾結。他說,我不想考第一,也不想念書浪費時間。
她絕望地盯著萬一,他的負氣,他的叛逆…。十分輕易的毀了他。
我要去告訴校長,老師威脅你的事。她認真地說。
沒有必要了。他阻止到,沒有意義了已經,我對學習,再也沒有任何興趣。
為什麼,一切來的這麼快?為什麼說變了就變了,說不想學習就能不學了。她不解地問道。
我想做什麼,就要立刻去做。他說,不想思前想後。老師教育我們的話,都是騙人的。
難道僅僅是因為老師的一句話嗎,她問。
對,他回答,就是那句話,打破了我一切的興趣愛好,還有追求。我一分鐘也不想留下去。
萬一,你會後悔的。她搖著他的胳膊,雙手使勁搖著,似乎是想要搖醒他一般。
那有什麼關系。他問。
多可惜,萬一?她說,你那麼優秀,多可惜。
謝謝你,小七,你是唯一一個對我放心,並視我為空氣,來說話的人,他說,我很高興。和你對話,就像和小螞蟻對話一樣快樂輕松。
那你還休學。她問。
如果可能,我們會是一輩子最要好的同伴,就像恩格斯和馬克思那樣。他說。
怎麼會那樣,你都要休學了。她賭氣道問,你沒文化,我才不要和你成為那樣的同伴。
小七,你以前可不這樣強迫別人。他說。
強迫有用嗎。她問,我以為有用,才這樣。結果…。
小七,可以給我寫信,地址給你。萬一說,我們以後在兩個世界,仍然可以說話。
誰稀罕你。她倔強地說,我才不給你寫信,浪費我的學習時間。
呵呵…萬一笑著將地址放在她的口袋里。
白小七轉身背對著萬一。萬一也轉身背對著她,良久才說,小七,如果可以,我們可不可以一輩子都這樣單純的生活,人本該是單純快樂的生活,可是,為什麼…。
那一瞬間,他和她同時,淚流滿面。
那是多大的哀傷,那是對于生活的失望,才那樣執著的去和自己賭氣……
而任她,怎麼挽留,他都執意放棄自己。
如果有一天,我背對著你,請不要難過,因為我只是累了,不想叫快樂的你,看見我的淚水。萬一哽咽地說完,走了。
那是白小七,整整一個高中,遇到的唯一一個對她無條件去好的朋友,就像是同性朋友那樣要好的他,說走就走。
以至于她,下了這樣一個定論︰什麼都是會走的。
她記得第一次和萬一說話的情景,那會是高一上學期。
萬一對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喂,白小七你閃遠點。
什麼?她那時呆呆地問。
你閃遠點,你踩著螞蟻了。他安詳的說話,叫她看了,大聲笑了起來。
哎,又沒有踩著你,喊什麼。她疑惑的說。
閃開,你踩著它,叨擾我和它說話了。他急急地說。
明明是說的氣話,可他的語氣里全是一個老人所具有的慈祥之光。
笑什麼,閃開。萬一仍然那一副腔調。
白小七挪開腳,低頭看看,果真有一只奄奄一息的螞蟻,她只好歉意地說,對不起,我踩壞了你的親人。
萬一听完,笑起來,白小七,你怎麼知道它是我親人。
你們長得很像,都黑。她也笑。
哦,其實它只是我的朋友。萬一和藹的一笑。
朋友?她問。
朋友。他答。
然後,他們同時大笑起來。
白小七,你很少笑。他問。
你很少不笑。她答。
……
從此,你和小螞蟻都是我最真摯的朋友。萬一認真地說。
就是這樣,他和她成了朋友,就像人和小螞蟻那麼簡單。
其實好多時候,她分不清到底萬一是螞蟻,還是就像萬一說的那樣,自己是螞蟻。
好多時候,她覺得萬一更像小螞蟻,永遠忙碌著自己的小事情,她可以在他耳邊,放心的說任何事情。
放心,只是因為他是螞蟻,螞蟻是不會說出你的事情,因為它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而此刻,她好像意識到,螞蟻是會說話的,它其實什麼都知道,只是無暇顧及而已。
這一個發現,叫她哀傷。
後來,萬一在辦理休學手續的時候,還是沒能忍著,和那個老師吵了起來。他沒像他說的那樣平靜。因為,他其實只是個孩子。
他們的爭吵,站在10米遠的教室門口,都能听見,好多的同學沖過去,站在辦公室門口看笑話。
白小七心里的悲傷,一點一點將她埋沒了。
她只是盯著地,一直看,好像,有一只小螞蟻,靜靜地走過去,漫無目的一般。
耳邊卻是越演越烈的爭吵聲,最後好像還夾雜著動手的聲音。
丁可跑過來喊道,小七,他們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她,轉身跑向辦公室門口。
只見,萬一攥著拳頭,重重的砸向他的班主任,不,曾經的班主任。
第一次,他的臉上,露出了深深地憤怒。
這種表情,她第一次從他的臉上看見。
後來,那個老師,竟然也動手……
門口的同學一直看著熱鬧,卻沒有人去拉開他們,也許當時,大家驚呆了。
誰也不曾想到,一個老師能和學生打起來,一個學生能打老師。這些,從小到大都是大人們灌輸給他們的道德標準。
白小七,絕望地蹲,抱緊自己。
小七,怎麼了。古文急急地跑過來,問著。
古文,萬一,救救萬一……她起身,指著辦公室,說。
他看了一眼,就沖了上去,使勁拽開他們。這時候,其他同學,好像也反應過來一般,陸陸續續上去幫著拉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