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魅國君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小困獸

作者 ︰ 蒼槿

惠珂殿的寢房正中.一張華麗富貴的大床分外妖嬈.紗幔被玉勾輕輕撩起.米白色的絲綢被單上.繡著一朵朵粉紅色的花.栩栩如生.頗有立體感.似乎撒上去那般.

那是只生長于蒼騰王宮煙渺苑的零雙花.兩朵相依不棄.共同凋零.雖是**而生.然而女紅卻按照主人的旨意.將兩朵的根蒂繡在了一起.

離床半丈之外的地面上.鋪著一張厚達一尺的軟絨席.一個年輕的男子靜靜地躺著.額頭上凝固的鮮血已經被清理干淨.一條不寬不窄的白綾將他的傷口包扎住.只是因qingyu發作而被撕扯得襤褸的墓匠服仍掛在他身上.露出古銅色的寬厚胸膛.

「丹成.丹成……」床上的女子眉頭緊皺.口中吐出縹緲的囈語.身體輕輕扭動.似要擺月兌無邊的夢魘.

長夜將盡.濃墨般的黑色稀釋開來.白晝之光如水汽漸漸擴散.越來越膨脹.盡情佔領著非黑即白的空間.

已近卯時.寢房中朦朦朧朧.那被勾起的紗幔讓人感到有些怪異.床上的女子合衣平躺.應該是避諱男女同處一室.

然而.被困住的人無論如何掙扎也撐不開沉重的眼皮.偌大的殿中唯一的響聲反而逐漸喚醒躺在地上那名男子的意識.

指尖動了動.隨著記憶的復蘇.額頭越皺越緊.最後拳頭忽然攥起.人一下子坐將起來.急促的呼吸讓胸膛不斷起伏.

昨晚的記憶排山倒海.洶涌而來.怒火忽然升起.

「丹成……」

熟悉的聲音又飄入耳中.帶著薄韌削骨的痛楚.祭塵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不由得大吃一驚.

鄭笑寒.他竟在她的房間.這女人又要耍什麼花招.他看一眼厚厚的毛絨毯.震撼的臉上浮上疑惑的神色.

此時她被夢魘困住.額頭沁著細汗.口中斷斷續續地喚著昔日戀人的名字.身體不知不覺地向外挪去.一頭細密烏黑的秀發散下床榻.

是個下手的機會.

還以為這女人有多聰明呢.終究不過是一個蠢貨.祭塵暗自冷笑.斂息屏氣.靜悄悄地走向大床.鄭笑寒不知危險正在逼進.口中仍念著丹成的名字.

青年劍客佇立在床邊.如面對獵物那般傾身盯著紫衣女子.見她飽受相思之苦的模樣.有剎那間的失神.很快反應過來.毫不留情地對著她的頭.一掌劈了下去.

然而.光芒觸到鄭笑寒頭上的瞬間.整個床迅速凹陷下去.

祭塵吃了一驚.正要俯身看個清楚.腳下鋪就的磚忽然移動起來.他忙飛身躍起.只見一塊碩大的磚移到床的位置.天衣無縫嵌在四四方方的窟窿中.

眼角地余光瞥見腳下有什麼東西浮凸出來.低頭一看.那張床從空出的位置飛快升起.床上卻不見了鄭笑寒.

原來地板是木質結構.並設有機關.可以自由移動.

祭塵落到地上.環顧四周.依然不見鄭笑寒的蹤影.

天蒙蒙亮.一切開始清晰卻又不清晰.

「出來.」祭塵終于大吼一聲.拳頭骨節嶙峋.攥得「嘎嘎」作響.

「閣下叫誰出來.」一個聲音含著冷誚之意在外面響起.

鄭笑寒怎麼到了外面.虧他還像無頭蒼蠅那樣在里面找.祭塵的怒火越燒越旺.一掌轟開窗子.飛身躍了出去.

然而.外面不止鄭笑寒一人.她的身後隨著八名劍客.數十名武衛隊士兵.身旁另有一名黑衣中年男子.看上去有些眼熟.此時正注視著他.目光隱憂.

祭塵猛地想起來了.他是蒼騰刑部一等官吏萬雪賀.掌握除邵柯梵親自處死的人之外.其他人的生死大權.

他怎麼到這里來了.難道說.國君知道他被抓走.派人來救他了.

祭塵斜眼看著前面的女子.「鄭笑寒.你帶這麼多人來是……」

「哈.」鄭笑寒得意地笑.「萬刑總.你也看到了.白祭塵擅自闖入本王的寢宮.意圖謀害本王.幸好本王早有防備.不然.怕是要遭到毒手了.刑總之前不信白祭塵在逐鹿荒原算計本王.急匆匆來到鷹之要人.沒想到蒼天開眼.讓刑總親眼目睹了同樣的情況.按照律令.白祭塵應該交給鷹之處置.」

萬雪賀听得臉白一陣.青一陣.然而當下也沒有其他辦法.只好拱手.「既是如此.雪賀也沒有什麼好說的.此等大逆不道之徒.就由鷹之君發落罷.」

祭塵怒不可遏.沖她大吼.「鄭笑寒.賤人.你胡說些什麼.」

說著一掌打出.一道光芒攜帶著主人的憤懣之氣朝鄭笑寒排山倒海壓去.武衛隊士兵被氣勢懾得齊齊後退一步.而後紛紛叫嚷.「保護國君.」一同包圍了上去.

鄭笑寒早有防備.躍到諸人一丈之外.鎮定自若地觀察態勢.紫衣翩躚如彩蝶.眸光明亮若星辰.王者吞山河的氣質在眉眼間隱現.她雖算不上尤物.卻也可稱清麗佳人.

隨行的劍客在士兵之前便發動了反擊.士兵還未接觸到祭塵.十來人便已飛上了半空.纏斗在一起.讓他們近不了分毫.

十人將一個衣衫襤褸的青年男子困住中間.八方間隙堵得水泄不通.隨著祭塵的移動.十人光圈也在移動.仿佛一個簡單的卻沖不破的陣.

半盞茶之後.當中的男子長發披散下來.被陣陣光芒的氣勁沖得獵獵飛舞.拍打著近乎瘋狂的臉.

「我要你們死.我要你們死絕.」祭塵啞著聲音大喊.猛烈咳嗽了幾聲.決定孤注一擲.暗自運足全身的內力.排了出去.

劍客沒想到看似快要成為甕中之鱉的青年男子會進行殊死一搏.紛紛被逼飛出兩丈之外.臉上皆涌現慍怒之色.再度提力圍了過去.

然而.體力已經全部耗盡.青年劍客再無反抗的余地.手軟軟地垂了下來.身體從高空墜落.纏傷口的白陵松落開來.自行解到風中.被風撕扯著帶遠.

額頭上.還未結痂的傷痕分外顯眼.此時再次裂開.露出一絲染血的頭骨.

十名劍客相互點頭.獰笑著下落.揮劍砍了過去.

「收手.」鄭笑寒飛到空中大喊一聲.

劍客面面相覷.收回了劍和劍勁.

鄭笑寒飛到祭塵身邊.一手抓住他的黑色腰帶.將整個人夾在肩下.穩穩落到地上.

空中的劍客.地上的武衛隊士兵驚呆了.

這個人.不是應該千刀萬剮麼.怎麼國君手下留情了.

鄭笑寒將雙目緊閉的祭塵放到地上.用力踹了一腳.鄙夷道.「此人大家應當記得.戰爭中.他與邵柯梵聯手.害本王失勢被擒.鷹之武衛隊才會亂了方寸.被迫接受兵力控制在十萬以下的契約.就這樣將他砍死了.未免便宜了他.並且現在他昏迷不醒.對砍在身上的刀劍感受不到任何痛苦.還不如留著.好好折磨.」

鷹之戰敗一直是所有鷹之人心中的陰影.周圍的人沉默了一番.終于有人拱手道.「國君說的是.就應該好好折磨他.」其他人也沉重地點頭.一束束極端仇恨的目光投向地上的男子.恨不得扒其皮.食其肉.剜其眼.吸其血.

只有蒼騰萬刑總像確定了什麼似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得意.也不向鄭笑寒鞠躬辭行.飛身朝蒼騰而去.

這也太不將鷹之放在眼里.幾名劍客按捺不住.「國君.這……」

「哼.」鄭笑寒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空中越來越遠的黑衣中年男子.「去追他.還顯得鷹之將他當一回事了.」

劍客們不由得佩服地點頭.「國君說的是.」

「你們.都下去罷.」鄭笑寒命令道.「白祭塵.鷹之第二個仇人.就由本王處理.」

待所有人都走後.空蕩蕩的惠珂殿後花園.便只剩下兩個人.一人醒著.注視著躺在地上的人.眼神復雜.一人昏迷.額頭上的傷口深可見骨.正緩緩淌出血液.黏住耳側的頭發.

鄭笑寒皺了皺眉.令宮醫來治療這個鷹之大仇人是萬萬使不得的.只能為他上金創藥.慢慢等待傷口愈合.

鷹之國君眼中出現些許的柔和.俯.抱起地上的男子.躍入窗內.將他放到絨毛厚毯上.

「國君.」

寢房簾外.一個聲音在小心翼翼地喚.一只縴細的手插入藍色布簾邊緣的縫隙.正欲拔開.垂在布簾上的細碎珠子發出短暫而輕微的「唰唰」聲.

鄭笑寒目光一緊.吩咐.「在外面侯著.本王自會出來洗漱.以後沒有本王的吩咐.不許踏入寢房半步.」

「是.」那只手急忙縮回.只是恭敬的聲音里多了一絲疑惑.

鄭笑寒為祭塵上好藥.再包扎好.猶豫片刻.終于執起梳子.梳理那雜草一般凌亂的長發.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

她心一驚.梳子落到地上.對面妝台上的鏡子中.一張清麗的臉不知所措.

仿佛是為了證明什麼.她心一橫.朝毯子上的人狠狠地踹了一腳.而後走出寢房.

婢女正端著一盆水.耐心地恭候在外面.見鄭笑寒走出去.躬了躬身.「國君快洗漱罷.快要到早朝的時間了.」

「唔.」鄭笑寒應了一聲.靠在殿中寶座上.婢女手握濕毛巾.一點點地輕試她的臉.

「咳咳咳……」寢房中忽然響起男人的咳嗽聲.婢女的手一下子頓住.驚疑.「國君……」

然而.話還未說完.人已經緩緩倒了下去.兀自瞪著一雙不知所以的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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