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遙好不容易安撫住了手下和鎮州官員,太太平平地「堅壁清野」了幾天。每天從早到晚在城樓上巡視防衛,時不時還得下城去看城中百姓和官員的戰備情況,動員他們讓他們和軍人一起齊心協力地守城。日子居然就這麼有條不紊地過了下來。
可他熬得住,城下的鮮卑兵可熬不住。一日拂曉,他們團團包圍了鎮州城,身為統帥鮮的卑部落首領的次子——拓跋英,騎馬來到城下,用馬鞭指著城樓上的林慕遙︰「漢家小兒膽小如鼠,只敢躲在城牆後面發抖的孬種!可敢出城與我一戰,讓你見識見識我北疆男兒的血性!」
他一身紅袍。面容倨傲,活生生一個目中無人的典範。林慕遙的手下繼續摩拳擦掌︰「敢這麼說我們佐領,出城跟他們拼了!」林慕遙眼波一橫︰「前些天我說的話都忘干淨了是吧?」兀自有人不服︰「佐領,他……。」
林慕遙只是沉吟不語,眼神緊緊鎖定了那馬上之人。片刻後,慢條斯理地取出背後弓箭來。拓跋英見他動作緩慢,料定他不精于此道更是大肆嘲笑,甚至還著意驅馬上前讓他射。
沒想到他拿弓動作雖慢,等弓箭到了手里,卻是張弓搭箭一氣呵成,頃刻之間,弓似滿月,箭若流星,嗖的一聲直奔著拓跋英的額頭而去。拓跋英雖然人張狂了些,但幸在馬背上長大,這點反應還是有的。急忙將頭一低,拍馬往後躲閃,這一箭就正正好好,釘在了他的頭盔上。
他憤恨抬頭,手一揮,身後潮水般的士兵向鎮州城牆涌去。他挑釁地看向城樓上的人,任你箭術通神,又怎能敵得過大軍壓境?
林慕遙鉤起一個嘲諷的微笑,學著他的樣子揮揮手,城上箭如飛蝗,像是帶著復仇的意念,不把敵人射成刺蝟不罷休。 木石塊「飛流直下」,氣勢奪人,在堅硬的地面上都砸出了大坑,更不要提脆弱的人身在它們的打擊下將是何等的血肉模糊。
這等攻勢下,就連拓跋英也不禁勒馬退了幾步,方松了一口氣。塵土飛揚中,他看著自己的軍隊幾近崩潰,氣恨不已又無可奈何,只得下了收兵的命令。
看著他們悻悻離去,除了林慕遙之外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鎮州官員又上來奉承︰「林佐領少年英才,攻守得宜,有林佐領這樣的人在,真是我大恆之福。」手下也跟著接茬︰「那當然,我們林佐領在軍中年輕一輩中,可是最得大帥信重,只要有他在,這鎮州城一定能守得住……。「
林慕遙只是苦笑︰「現在說一定還為時過早,箭遲早有用完的時候, 木和石塊雖然威力大,但也不可能總拿出來,期望著從此一勞永逸。各位對守城可還有些別的意見?」
手下一臉迷茫︰「弓箭用完了就再到別的地方征些過來唄, 木和石塊那些東西郊外就有,應該不會使完吧?」
林慕遙默默無言……。
還是鎮州的官員想的多點︰「這弓箭下官可以著工匠多做一些,至于守城,下官愚鈍,只能想到征些民夫或是動員百姓,日夜加固城牆,這樣就算武器用完,鮮卑兵真打到了城下,至少也能支撐一陣。」
林慕遙立刻就感動了,果然地方官想的就是比他那幫只知道听命令,往前沖的手下多那麼一點。連忙首肯了官員的意見,拉著他們的手一頓感謝,還許了不少「互相照應」的願。
等官員走了,手下又開始嘟囔︰「佐領,你說咱們是當兵的,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干嘛非要跟他們這麼摻合在一起?」
林慕遙把臉一板︰「會不會說話?這叫合作,不叫攙和。少用你們那少根筋的腦袋想事,現在在人家的地盤上,你要不跟人家處好關系,讓人家給你背後捅一刀子,到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手下悻悻然︰「雖說是強龍不壓地頭蛇,不過佐領你這背後捅刀子什麼的說的還是過分了吧?到底都是漢人,都是大恆朝的子民。」
林慕遙淡淡一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何況,這種事又不是沒有的。」他自己一個人轉身離去,手下呆呆地看著,突然感覺眼前的這個背影顯得很悲傷,很孤獨。
京城的冷府,倚華繼續調戲著朗雲︰「知道不知道,你那個他去幫助別人守城去了?」
朗雲皺皺眉,心不甘情不願地說︰「我天天在家里,又沒有人回到屋里,為了哄我開心朝廷里什麼大事小情都跟我說,我怎麼能知道……守城?好端端的他去守城做什麼?鮮卑打過來了?」
倚華眼珠一轉,還是笑吟吟地︰「沒事沒事,只是一股小軍隊想在邊關整點動靜出來,你那個他都是佐領了,應付的了。」
朗雲怔怔看著她,聲音小了下去︰「真的?」
倚華大義凜然地拍胸脯︰「當然是真的,你信誰都不能不信我啊?」
朗雲嘟嘟嘴︰「你嘴里能有幾句真話?罷了罷了,這月的信我還沒寫,我自己寫去問他。」把手里的活兒一放就挑了簾子進屋寫信去了。
倚華惱道︰「潘朗雲你——。」就要撲上去理論,被冷澄一把抓住手腕。
他貼著她的耳朵輕輕說︰「你本來就在騙人,還好意思上去跟人算賬?「
倚華推開他,淺嗔薄怒︰「騙她也是為了她好,更何況我那不叫騙,頂多是隱瞞她一點事罷了。青天白日紅口白牙,告訴她那麼多有什麼用?不過白白擔心罷了。「
冷澄若有所思︰「你就不怕那人真有個三長兩短,等朗雲知道後晴天霹靂一打,更是傷心?「
倚華嗤笑︰「林慕遙林佐領,哪那麼容易死?若是他這次都抗不過來,那日後遲早也得葬身在沙場上?還不如現在撒手,一了百了,至少朗雲不至于背個寡婦的名分。」
冷澄擰著眉頭,聲音也冷了幾分︰「任女史,你還真是無情。」
倚華瞟了他一眼︰「我只對我在乎的人有情,至于別人,與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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