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完自己家里的事兒,冷澄心情大好地到部里去辦公,一路上滿面春風地踏著步子,打著招呼,結果在門口剛一抬腳,被突然冒出來的秦如琛一把拽走了。
角落里冷澄無奈地,一點一點地把袖子從秦如琛手里拉出來︰「到底出了什麼事?這麼急著找我?怎麼,我交給你的案子遇到什麼難處做不了了?」
秦如琛一臉無奈︰「冷子澈,你都做了些什麼?」
冷澄滿眼的莫名其妙︰「秦兄,你瘋了?我是吏部侍郎,我能做什麼,不就是辦理公事,為皇上分憂嗎?」
秦如琛冷笑︰「為皇上分憂?你為皇上分憂分的讓皇上都忍不住要找人來查你了!」
冷澄心里一涼,同時又是不可置信︰「聖上派人查我?我有什麼好查的?不是,我根本就沒做什麼有違臣子之道的事情啊!」
秦如琛沒好氣道︰「做沒做你自己心里清楚,也許你覺得你自己沒做,可是別人眼里就不一定了。這次若不是我在這方面還有些根基,只怕你到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既然跟你說了,拜托你把你那雙眼楮放亮些,我還告訴你這次皇上這次特意繞過了我,只怕心里早就把你我都劃成一黨了。你要倒霉也別帶上我啊。」 里啪啦爆竹似的一番話,像連珠箭一般,生生地把冷澄釘在了地上。
冷澄心頭又是急又是氣又是惶恐,咽了咽喉頭涌上的血,模模糊糊地說了一句︰「放心,冷子澈一人做事一人當,最不濟也不會連累別人……。」
秦如琛察覺到他的失態,心里有點為自己的口無遮攔懊惱︰「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你知道,我跟你不同,我畢竟姓秦,雖蒙了聖上青眼,但他心里只怕還是時刻提防著我。這些年家里也不太平,若是行差步錯,到了有心人眼楮里,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若是以前,大不了再進一次詔獄,腦袋掉了碗大的疤。可是現在,你也清楚,都是有妻有子有家的人了,若還是年少輕狂的做派,恐怕到最後無辜受罪的的……是她們女人和孩子。」
冷澄身子向後一仰,抵住牆角低聲說︰「一步步,好容易到了現在,以為官位也升了,朋友也有了,同僚的關系也處好了,就能太太平平過日子了。沒想到啊沒想到,以前是權貴發難,現在……是一手提拔我們的人,他不信我們了。」
一種失落的氣氛彌漫在他們之間,這一刻,這兩個少年得志,意氣風發的人,頭一次陷入了無邊的絕望。
入詔獄的時候,被家族排擠的時候,被父老鄉親躲避的時候,心境都沒有這樣悲涼過。只因為那時候還相信自己是為了天下人做好事,就算所有人都不理解,至少那個至尊寶座上的人,那個肯定他們,給他們似錦前程的人,會明白他們的執著,他們的努力。
為了這一份知遇之恩,背棄家族,冷面對人。為了這一份知遇之恩,改頭換面,放棄信仰。
事到如今,卻是生生做了別人過河的橋嗎?
他們兀自難受著,眼里只有自己和家人灰蒙蒙的未來,卻沒能注意到,遠處有兩雙陰冷的眼楮在注視著他們……。
蕭卓御案上的密折越來越多,從幾個月前到現在事無巨細︰
「自冷子澈為侍郎以來,秋尚書常無心于部中事務,隔幾日便大邀賓客,冷侍郎每每上座,推杯換盞,儼然心月復……」
「秋尚書又稱病早退,笑將一應事務均交冷侍郎辦理,冷侍郎坦然接過,並無赧然之意……。」
「冷侍郎在部中上至尚書,下至書吏,無不虛意結好。眾人見他手中實權甚重,更是親敬有加……。」
「都察院秦御史與冷侍郎時有往來,傳聞二人有通家之好,秦夫人與冷夫人以姐妹相稱……。」
「新科進士詮選之際,不乏鑽營者前來打探,依臣之見,這等人為一己之私攪擾公務,應當治罪。不想冷侍郎卻以寒窗苦讀為因由,三言兩語將他們打發了去,如此縱容助長不正之風,不知是何居心……。」
「今日秦御史來尋冷侍郎,兩人至隱蔽處密談,秦御史似有所怒,冷侍郎面露疲態,不知作何計較……。」
蕭卓對著字跡搖了搖頭,露出嘲諷的微笑。
什麼不滿,什麼遵旨,他們兩人分明從入詔獄起就勾結在一起,一明一暗,借著他這桿大旗為自己謀利。當年那場換帥的鬧劇,分明就是一個通風報信,一個故作清高。
現在,都察院和吏部還不夠,又想把手伸到軍隊和朝廷里了嗎?也是,那西北軍本就是秦家的勢力,現在秦如琛做了家主,自然要把它收入麾下。自己怎麼就那麼蠢,居然會再去相信一個姓秦的人!那冷澄,本身就是兩榜進士,現在又是清流的一員,佔著吏部的位子,怎麼可能不打這些士子們的主意?等他做了尚書,做了清流領袖,自然就能更肆無忌憚地和皇上唱反調了吧!
冷府里,冷澄咬牙切齒︰「那可恨的馮之峻,就差在臉上貼個字,說他是皇上派來查我的了!成天里死死盯著我,隔著空就冷嘲熱諷,仿佛他已經看到我一敗涂地了似的。落井下石的小人!」
倚華安慰他道︰「既是知道了他是小人,你又何必為個小人大動肝火。」
香菡在一旁插嘴︰「就是,我們大人行的端,做的正,身正不怕影子斜,隨他去查,能查出些什麼來?」
倚華扶額,面露無奈︰「香菡,你太天真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要是真心要你倒霉,說什麼都是錯兒。」
冷澄嘆了口氣,接過話來︰「何況……我早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了。」
倚華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這天底下哪有什麼正人君子……誒,冷子澈,你趁著這幾天查一查,可能查到這馮主事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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