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長相守 第二百二十四章 難得相隨奈若何(完整版)

作者 ︰ 笑振容

喝了水的倚華懨懨地倚在床上︰「不過一時的氣上來罷了,讓朗雲這小姑女乃女乃乖乖听我的話待在京城,我就好了,用不著再巴巴地請大夫來看……。」

朗雲被她一吐嚇到了,不敢硬頂,可還是梗著脖子不表態。

緋煙遲疑地開口︰「還是請大夫來看看罷,就算不是病,也得小心些。」

冷澄深以為然,忙吩咐人去叫大夫。

倚華卻是不在意︰「說了不是病,又有什麼好小心的?平白無事地折騰。」

冷澄皺眉︰「你是幾時學了醫術,有病沒病隨口就來?若是听了你的話,誤了看病的時機,倒是要怎麼算?」

倚華正有余氣未消︰「我有病沒病我自己會不知道?再說,橫豎都是我自己的身子,我要怎麼糟蹋也該由我!」

這話一說,冷澄的臉色立刻就暗了下來。礙著倚華是病人,只得把心頭的氣先咽下去。緋煙小心翼翼地搭話︰「夫人,話不是這樣說的,這次若不是病,說不定您這身子……就算不得您自己的了。」

冷澄兀自大惑不解,任倚華轉了轉眼珠,就明白了話中深意。她困惑地模模小月復︰「你是說——這回是?」

緋煙點點頭︰「看夫人這幾天飲食不調,今兒個又吐了,說不準——就是有喜了。」

這句話一說出來,幾乎人人臉上都帶了喜色,碧羅破涕為笑,剛從屋子里走出來的香菡亦是十分歡喜,朗雲大松了一口氣,頗有期待地看著倚華,冷澄則眼底滿滿的都是雀躍,唯獨真正有喜的任倚華面沉如水。

她帶著點猶豫地皺皺眉,開了口︰「緋煙——你說真的?」

冷澄只覺一團喜氣從心里升起來,一反常態地接話︰「緋煙做事一向穩妥用心,她都這麼說了哪還有假?你安心地待著,等叫了大夫來看完,就等著孩子落地就好。」

倚華低笑一聲,語氣里帶著點疲倦︰「安心待著?馬上就要動身去鎮州了,你叫我在哪里安心待著?這孩子……來的還真不是時候。」

話音剛落,剛才還面帶喜色的幾個人立刻就面面相覷起來。

從京城到鎮州,其間千里之遙,人困馬乏自然不用提。又是從繁華鄉到苦寒地,單是路上的顛簸就夠受的。冷澄一個大男人尚且不一定能保持一路的意氣風發,更不用提還要帶一個孕婦了。

冷澄的眼里閃過幾絲掙扎,朗雲看著他二人糾結起來,碧羅緋煙也感氣氛凝重,只有香菡傻乎乎地搭話︰「夫人既然有喜,自然不能跑來跑去地折騰。正好我留下來照顧夫人,順便還能照看卿遠少爺。」

碧羅和緋煙無奈地扭過頭去,心里默默流淚,夫人在為不能陪大人去鎮州煩惱,大人為不能陪要生產的夫人煩心,誰問你要去哪兒了?誰問你要做什麼了?

香菡這一自告奮勇,倚華在又好氣又好笑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也緩和了些。

冷澄艱難地呼出一口氣︰「要不然我跟上面告個假,晚點去……。」

倚華一口回絕︰「少想那些不著邊際的事兒,我是剛懷上孩子,又不是臨產在即。你還要等七八個月再傷人不成?再說如今這個情況,你還嫌得罪上面那位得罪得不徹底,非要上趕著去捋虎須?你非但沒辭官,反而堂堂正正得到個報國的機會,雖然那幫子人沒醒過神來,可他們都睜著眼楮看著呢!這個時候你再做出這種事來,少不了一個貪戀私情,妨礙公事的罪名!」

冷澄的掌心滲出汗來,眸子里閃著融融冶冶的光芒︰「那我也不能……就留你一個人在這里。」

任倚華微微眯眼,感覺自己的聲音像羽毛一樣無力︰「不過是生個孩子而已,又不是懷孩子,少了男人還不成了?再說哪兒就是我一個人,還有香菡陪著呢。」

碧羅急急開口︰「我和緋煙姐也會在這里陪著夫人的。」緋煙沒說話,只是眼神堅定地點點頭。

朗雲往倚華跟前湊了湊,握上她的手︰「就算要嫁人,也得等我的小佷子,小佷女落了地再出去。我可是你孩子的干娘,總得做個義氣的好表率才是。」

倚華不由得紅了眼眶,只是低嗔道︰「一個一個的,不去過自己的好日子,都賴在這里做什麼?還有你潘朗雲,你將來也是要成親生子的人了,總要霸著我孩子的干娘的位子,你不嫌麻煩麼?」

朗雲又是一副嬉皮笑臉的做派︰「哪兒有人嫌干兒子干女兒多的?女史當年明明答應我的,無論有多少兒女,都認我做干娘。這會子又嫌棄我,不肯認賬,羞也不羞?」

她兩個唇舌上耍花腔,那邊的冷澄卻正色斂容起來。

他走到這一群女子面前,振了振衣袖,行了個一揖到地的大禮。

他這樣一來,朗雲還不覺什麼,倒是慌了碧羅和緋煙,一疊聲地說「大人這怎麼行?您給我們姐妹行這種大禮,可折殺我們了……。」

冷澄還是一臉鄭重,不過眸子里又多了幾絲暖意,像是樹梢旁掛著的斜陽︰「倚華身子不方便,各位肯留在這里幫著照顧她,就是冷某的大恩人。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不過行個禮哪有什麼折不折殺的說法?」

倚華失笑︰「罷了罷了,少扯你那些官樣文章吧。既然大家都有心成為一家人了,又何必在乎這些虛禮?」

香菡一臉迷茫︰「一家人?什麼一家人?夫人和大人不才是一家人嗎?加上我們這些下人做什麼?」

緋煙也是滿心躊躇︰「夫人,我們也已經不算是冷家的人了,當不起夫人的這句……。」

倚華擺擺手︰「什麼上人下人,里人外人的,要我說統統都不算什麼。重要的是那份心。現在冷家這個樣子,大家還願意陪著我,這不是家人的情分是什麼呢?以前的種種元是我做錯的比較多,對不住大家了,從今日起我們之間不分上下尊卑,只當是自家姐妹就好。」

這幾句話此時說起來似是輕省,但其中復雜滋味只有各自心里清楚。碧羅,緋煙和香菡進府伊始,說是倚華有著上下主僕的名分,但彼此之間何曾把對方真正看做過自己人?碧羅緋煙是不甘心的蕭逸派來的細作,任倚華是名義上的主子,實際上的棋子。香菡滿心都想做姨娘往上爬,任倚華就是面前最大的障礙。而倚華這面呢?一對碧羅緋煙的來頭有所懷疑,二對香菡的野心暗自戒備,幾輪試探交鋒,雖說勝多敗少,又何嘗不是心力交瘁。

這局面是因為什麼變樣了呢?

是倚華那日迫于無奈對香菡的網開一面?還是听戲回來後出于憐憫,在真相大白後對碧羅緋煙的莫名回護?是生卿遠的時候大家為了讓倚華平安撐過去而慌成一團的窘迫?是罰俸時眾人從牙縫里省銀子,從補丁里摳銅錢的節儉?

還是什麼都不知道,不了解的安人的真心相待和那一聲聲的閨女?張叔和李叔對小輩一般的關心和寵溺?小卿遠不設防的依賴和抓著衣袂的綿綿軟軟的小手?

原來不知不覺中,我們已經是一家人了。

盡管有那麼多的陰謀算計,那麼多的誤解郁悶,我們還是互相扶持著走過了這麼長的路,長到回頭看看,明明走過的事是一路荊棘,但還舍不得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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