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大人離開的那天不太順利——緋煙說。
確實……有點亂……——碧羅說。
什麼呀,根本就是亂七八糟好不好?——香菡的心聲。
話說那一日冷大人和任女史兩情依依,難分難舍,正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的當兒,一陣馬蹄聲踏碎了平靜。
林副將興沖沖地大步流星地走進來,被即將與心上人久別重逢的喜悅沖昏了頭腦的他,一嗓子就喊了出來︰「朗雲,我回來了!」
正繾綣著的兩個人被他一嚇,一個緊張地推開,一個慌亂地退了幾步,然後兩道目光帶著怨憤和羞愧射向了不速之客。
林慕遙雖是不大明白眾人為何都聚在院里,但一看冷澄和任倚華那姿勢也知道自己做錯事了。他就像塊木頭杵在那兒,向朗雲發出求援的信號。
朗雲也惱他來的不是時候,索性一扭頭不予理睬。
被無視的林慕遙一臉無奈,勉強地向上挪了幾步,和冷澄寒暄道︰
「冷大人這是要出門?林某祝冷大人一路順風啊!」
冷澄無言以對。
任倚華︰……。
朗雲暗咬牙,你個蠢貨什麼都不知道就不要說話!
林慕遙見氣氛冰冷,只好硬著頭皮繼續扯︰「啊哈,夫人也在呢,是特地來送冷大人的吧?兩位可真是恩愛得羨煞旁人呢,哈哈……。」
冷澄一陣咳嗽,咳得撕心裂肺。倚華拿眼剜朗雲,還不去管管你男人。
朗雲嘆了一口氣,磨磨蹭蹭上前準備把茫然不知所措的林慕遙拉走。
門口傳來了一個眾人一點也不「喜聞」的聲音。
「嘖嘖嘖,這冷府今天還真是熱鬧呢。冷大人豪情壯志走天涯,怎麼,冷夫人不肯隨著去嗎?」
帶著金冠束著玉帶搖著折扇進門來,陰陽怪氣說話的,除了淮陽王蕭逸還有誰?
倚華一見他就頭痛,暗暗戳了戳冷澄「麻煩越來越多,你還是走吧。」
冷澄只掃了一眼蕭逸,草草行了一禮,就攬過倚華大聲說︰「這是我的家,我想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
蕭逸的臉色變了又變,假模假式地嘆了口氣︰「何必呢?冷大人,主動請纓去西北的是你,賴著不走的也是你,都打定主意不回頭了,還在這做這小兒女情態干嘛?」
被蕭逸的無聊打敗的任倚華︰「王爺,你管的實在太多了……。」
沒半點自覺的蕭逸繼續不懷好意地挑撥︰「不是,上次本王來,任女史還信誓旦旦地要跟冷大人去西北,做一對同命鴛鴦嗎?還說什麼「人到無求品自高」,怎麼,到了真刀真槍的時候,想到那地方又窮又冷,就打退堂鼓了吧?」
任倚華懶得理他,滿口敷衍︰「對對對,王爺您說得對,是我嫌貧愛富,還懶得動彈,行了吧?」
冷澄卻較真起來了,他目光炯炯地對上蕭逸︰「王爺想不想知道,為什麼倚華不跟我去西北呢?」
蕭逸話中帶刺︰「你一個從三品被貶成五品,相當于被流放的地方官兒,別說一個過慣好日子的宮中女官,就是京城里大戶人家的丫鬟也不願意跟著你吧?」
冷澄笑而不語,任倚華倒是怕他當真說出實情讓自己難堪,要去捂他的嘴。結果還沒出手,就感到一股酸水往上涌。使勁往下壓,咽了好幾口吐沫才勉強壓住,可還是沒掌好干嘔了幾聲。
香菡慌慌忙忙跑過去︰「夫人你可輕著點,都是有身子的人了。」
蕭逸的臉色頓時就沉下去了。他見倚華不像要隨行的樣子,以為自己能扳回一城。結果倒好,人家不跟著夫君去邊疆,是因為人家肚子里有了第二個孩子了。
都不用再說什麼了,他一個王爺到了今日,當真是輸的徹徹底底,一敗涂地。
冷澄也走到倚華身邊,輕聲細語地安慰。倚華小聲地抱怨,冷澄老老實實地听。所有的人都圍著這兩個人轉,可這兩個人中間,再插不進其他人。
林慕遙站在旁邊听了半天才听出來怎麼回事,原來自己趕上人家被貶,要跟一大家子告別的時候來人家找人,這不是沒事找不痛快嗎?正要縮縮頭先走了再說,又覺得在人家「落難」的時候跑路不夠義氣。他正猶豫的時候,蕭逸總算意識到這院子里除了他之外還有另一個外人。
他不客氣地發問︰「你是誰?」
林慕遙听了半天只听到王爺兩字,不知道是哪位王爺也不敢隨便搭訕,只是行了個符合身份的禮︰「下官林慕遙見過王爺。」
蕭逸把他從上到下打量一遍,冷笑一聲︰「你來這干什麼來的?難道這冷知州和軍方的人也私通款曲了?難怪他巴巴地去西北。」
林慕遙被他一句話噎得不行,他投身軍旅早就習慣了廝殺沖鋒,倒是把原先的口舌本事都忘得一干二淨,只能干巴巴地反駁︰「在下與冷大人並未私通款曲,在下是來尋人的。」
蕭逸眯起眼楮︰「哦,尋人?你是來尋誰的?」
這時候朗雲走了過來,對林慕遙低低說︰「現在亂成這個樣子,我們都得先顧著女史和大人,你還待這干什麼?」
蕭逸撫掌而笑︰「哦,原來林大人是來找朗雲這丫頭的啊。」
林慕遙听他叫的親熱不由得疑竇叢生︰「王爺,您認識……。」
朗雲一口打斷︰「我這樣卑微的人,怎麼可能認識堂堂淮陽王呢?不過在宮中見過幾次,有幸伺候過罷了。」
話從字面上說雖是溫和謙遜的很,可這語氣里確是帶著刺的。林慕遙听這話里不客不氣得,頓時心放下了一半。
蕭逸眯著眼楮︰「朗雲,你家女史沒人心也就罷了,連你也對我這樣,是不是過分了點?好歹在宮中的時候,我沒虧待過你吧。」
朗雲不予搭理,只催著林慕遙快走。林慕遙還舍不得走,只是一疊聲地問有沒有什麼藥幫忙的。
門外兩聲馬嘶,響徹雲霄。騎馬來的林慕遙和蕭逸臉色都變了,齊齊掠出門去,只見拴在門前的兩匹馬正互相用蹄子攻擊,互不相讓呢。
朗雲惱道︰「這是什麼馬,林慕遙,你還不管管它,非得等到它把這街坊四鄰都吵了嗎?」
林慕遙模模頭,討好地說︰「我馬上管,馬上管。」
朗雲憤憤地戳了他一指頭。
蕭逸看看冷澄懷里越抱怨越起勁,拉著手不讓走的任倚華,再看看被心上人訓還開心的林慕遙,再看看自己尥蹶子的馬,頓覺自己——很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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