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一杯倚華帶來的君山銀針,躺在熟悉的錦緞被褥上,享受著剛生起爐火的溫暖,冷澄來西北這些天,第一次感覺日子美好的如在夢中。
躺在他身邊的是小丫頭,小丫頭再往右才是倚華。冷澄看看熟睡的小女兒,再看看觸手可及的醒著的美人媳婦兒,滿足地長出一口氣。
倚華伸手去捏他的臉頰︰「瞧你那點出息,怎麼,沒有我們在就不會活了?瞧你把這官署弄得,嘖嘖嘖,跟個趕考的窮書生借住的荒廢寺院似的。」
冷澄也不反抗,伸了個懶腰任她掐來掐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收拾置辦東西這活兒,我是一點兒不會。沒娶你的時候,我還偶爾上點心。後來你進了門,家里都是你做主,哪怕一個繡墩兒也是你拍板,我都習慣了你的安排。突然來到這個地方,什麼現成的都沒有,又沒人給我做主,我能怎麼辦?」
倚華嘲笑道︰「這話說的,好像我是太後娘娘,說一不二似的。要不是你買的東西都不堪入目,又算不清帳,我才懶得管你。」說罷她掐得更緊了。
冷澄被掐得臉都皺起來,笑著求饒︰「好了好了,我是廢物,你聰明,你是當家的掌櫃的好吧?你可別懶得管我,你來了這還懶得管我,那我這日子更過不得了。」
倚華放了手,似笑非笑︰「算你識趣。雖說笨了些,可好歹沒做出什麼不體面的事出來。」
冷澄听出話意,叫苦不迭︰「你還想著那些沒用的呢?我都跟你說了,你沒來之前,官衙里除了個打更的老頭,再沒別人。」
倚華眼波一蕩︰「本來是打算這幾天把整個屋子翻一遍,看看有什麼相好的留下的東西的……。」
冷澄無奈道︰「有什麼好翻的?無外乎那些東西……。」說道東西,他眼神一暗,「虎符」二字閃過腦海,立刻急急地解釋起來︰「誒。不對。我把話說在前面。這是官衙,不是新宅子,要是你真翻到什麼東西,那也是前頭知州家眷留下的,跟我可一點關系沒有。」
倚華嬌嗔道︰「不錯嘛,還有點腦子,知道攀著別人撇清自己。」
冷澄起了脾氣,把任倚華的胳膊往外推︰「任倚華,你別沒完沒了啊?」
倚華大笑,側了身對上冷澄薄怒的臉︰「生氣了?」
冷澄低頭看女兒︰「沒。」
倚華安撫道︰「好了好了。別氣了。我信你沒別人,不為別的。你要真有女人,也不至于大冷天的放著襪子不洗,擱水里不管都快結冰了哈哈哈……。」
冷澄被她笑得又是尷尬又是惱火︰「任倚華!」
倚華一面抹去笑出來的眼淚,一面抑制著笑聲︰「我們……我們說點別的吧。你都做什麼了快過年的讓人家成天來要錢?多大的數目啊?差不多就給了吧,人家也不容易……」
冷澄從鼻子里哼一聲︰「他們不容易,我就容易?差不多就給?軍中過個年,張口就一千兩還沒得商量。還來還去還到八百,府庫里總共就那麼點錢,他當我是鑄錢的還是開礦的,能給他變出八百兩銀子?錢都給了他,日後要修城牆什麼的,工錢拿什麼付?更不提城被圍的時候了。」
倚華有點擔心︰「若是軍中要過年,向你要錢倒也有些道理。人家拋頭顱,灑熱血的,大過年的你連酒肉都提供不好。也太讓人寒心了。」
冷澄嘆了一口氣︰「那也得我有錢才行。我若是有錢不給,那自然是我喪良心。可我實在是沒錢,就這還得留下點給以後備著呢。我算了好幾天,最多最多我只能拿出三百兩……」
倚華還是害怕︰「三百兩和一千兩差的多呢,你就不怕那些兵士來找你的麻煩?」
冷澄見她為自己擔心,心里一動,忙虛張聲勢安慰她︰「他們敢!真當我這里是他們軍營呢,想來就來,想去就去,一言不合就動手?我好歹是這里的知州,他們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跟我耍橫?」
倚華一雙美目盈盈閃爍︰「你也就是說得好听,誰巴巴地去人家地盤找罪受的?我還以為你真想去行軍打拳做大頭兵呢?」
她的笑容映著透進來的陽光,越顯得嬌滴滴,光灩灩,耀花人眼楮。冷澄看著面前人的容顏,只覺心里一軟,連話里的嘲弄都當沒听見。徑直去抓她的手。
倚華略微掙扎了一下,就放任他握住了。臉微微向內轉,睫毛低低地顫動,被凍紅的臉頰錯眼看去,像剛剛成熟的果子,忍不住讓人想品嘗一個。
冷澄動了情,往那邊挪了挪湊了湊,呼吸都急促了些。會意的倚華笑了笑,閉上眼楮,一副「任人宰割」的純潔無辜模樣。像是在期待什麼,又像是在等待什麼。
就在這濃情蜜意的時候,外面傳來了胡副將的大嗓門︰「冷老弟,我來找你了。咱再談談過年的事兒唄!」
香菡急急地解釋︰「大人和夫人在里屋里呢,誒,那個,這位大人,你別往里闖啊,你慢點走!」
胡副將態度無謂︰「大下午的,光天化日,有什麼不能進的?讀書人家,就是規矩多……冷老弟,冷老弟!」
兩人的聲音里還夾著不高不低一聲切,倚華或許沒听出來,冷澄一耳朵就知是謝羽那死小子。
啪啪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冷澄低聲咒罵了一句,從床上起身下地,一臉寒霜地拉開門,聲音里多了幾分戾氣︰「胡大人到底想怎麼樣?要是錢的事,在下只有一句話,三百兩,不二價!想多要,門兒都沒有!」
他氣勢十足說了這一番話,正對著他的卻不是胡副將那張粗獷的臉,而是背後雙手展開,攔著小謝與胡副將二人的香菡
香菡倒被他唬了一跳,訥訥道大人我知道了,三百兩,不二價。听清楚的小謝冷笑︰「三百兩夠干什麼的?原先不是說折半嗎?一千兩折半也有五百兩呢!」
香菡似是要挽回自己沒守住門的錯誤,怒氣沖沖反駁道︰「你說折半就折半,說五百兩就五百兩?又不是你的錢說得倒輕松!」
小謝起了逗弄的心思︰「是,不是我的錢。可也不是你們家的錢啊。現在大家的錢都在你——家——老——爺手上。我們只不過要回我們該要的那份兒罷了,他卻推三阻四,還克扣,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香菡怒道︰「我們家老爺才不是這種人!」
小謝見她生氣,自己反而興致高昂︰「別別別,你家老爺是你家老爺,不是我的老爺,少跟我用我們這個字兒。我一不是冷家的奴才,二也不用陪著你——家……。」
倚華眼珠一轉,立刻出聲打斷︰「好了。香菡,沒事閑著跟外人爭什麼?爭輸了還能顯著大度。爭贏了回過頭想想反倒沒什麼意思,白白浪費唾沫星子。」
香菡兀自不平︰「夫人,他就是胡說,就是信口雌白……。」
小謝嘲諷︰「信口雌白?我看是信口雌黃吧。」
倚華對著香菡嗔道,態度卻是親近︰「傻丫頭,讓你多看點書你也不看。你看人家都比你清楚自己說的是什麼,做的是什麼事。還好心好意給你糾正。你就不能高風亮節點?」
香菡听出話里藏的機鋒來,偷笑了一場才嘻嘻哈哈地應了,退到一旁。
小謝被氣得全身發抖︰「你們……你們這些女人。」
被忽略在一旁的胡副將皺起眉頭,冷澄干脆就站到前面,把倚華和香菡護到後頭︰「有話好好說,覺得自己是爺們,就別嚇唬女人,我看就你小子這樣,也就只能覺得自己是爺們了!」
香菡忍不住要鼓掌歡呼︰「大人說得對!」
胡副將依舊和稀泥︰「別別別。冷大人您別這樣。這孩子不懂事您別跟他一般見識,我們還是繼續說錢的事吧,這樣,四百兩,四百兩怎麼樣?」
小謝繼續抖︰「五百兩!一兩都不能少!弟兄們都盼著過年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呢!」
冷澄語氣冷冽︰「三百兩,多一兩都沒有!」
小謝不甘道︰「書呆子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剛說到一半就被胡副將捂住了嘴,「閉嘴,現在官衙里他一人獨大,你想到最後三百兩銀子都拿不到手?」
小謝嗚嗚掙扎,滿眼悲憤。
冷澄煩躁道︰「看來是談不攏了,來人,送客!」
香菡怯怯道︰「大人,張叔李叔被您派出去了,咱這兒沒人送客了,要不我……。」
冷澄瞪小謝一眼︰「不用你,胡大人,算在下拜托你了,你趕緊帶著這位走吧。我還是那句話,加錢是不可能,但三百兩肯定沒問題。還望您能通融一二了。」
胡副將嘆了口氣,抓住小謝想先把他拎走,卻被倚華叫住︰
「胡大人,等等。」
胡副將眼神一亮,倚華輕搖手中拿著逗女兒的玩具,眉眼彎彎︰「官中的錢就是官中的錢,我就算是有心想替大人說話我家這位也不會同意的。不過——。」
胡副將急急問道︰「不過什麼?」
倚華掩口而笑︰「不過私下的錢我自己倒是有一些。這樣吧,我自拿五十兩出來貼補兄弟們,大家化干戈為玉帛,如何?」
胡副將低頭想想,覺得五十兩雖說少了點,但是也好歹是份錢,還是人家私底下的體己錢。這冷夫人雖說話刻薄了些,但人能做得這個地步,已經算是不錯了。他當下就要點頭應允,卻被小謝鑽了空子。
小謝掙開胡副將,嘴角一抹冷笑︰「小恩小惠,想收買人心麼?五十兩可不夠啊。」
「
ps︰
任女史想收買人心,被小謝一眼識破。可是小謝啊小謝,你跟她撕破臉皮,對你可是沒什麼好處的。人艱不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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