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長相守 第二百七十九章 何為大局何為私

作者 ︰ 笑振容

「啪」地一聲脆響,是耳光打在臉上的聲音。

清醒過來的小謝捂住臉,呆呆地看著紅了眼眶的香菡。

看著她泫然欲泣,听著她鼓起勇氣說了那一句︰「我是丫鬟,但我不是什麼小老婆!」

很少見到女人眼淚的小謝有點手足無措,他就站在街中央,看著那個人抹了一把眼淚,硬聲說道︰「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因為我是個下人,可就算我是下人,也是清清白白,輪不到你來指點!」

香菡轉身離去,心里是說不出的委屈。她自幼孤苦,很少有人對她表示善意,因而一心想上位,以為有了身份就有了一切。進了冷家,遇上那抓奸一場戲,當時就被嚇得噤若寒蟬,以為此生無望。不想後來,日子一天天地過,和這一家人竟是相濡以沫起來。和朗雲冰釋前嫌,和緋煙,碧羅熟稔相依,對倚華由懼怕到信賴,安人和卿遠又對她多有親近,就索性把冷家當成了自己的家。這次要死要活非要跟來西北也是由此。朗雲嫁人,緋煙尚有碧羅相伴,而她若離了冷家,卻是實打實的一無所有。

她最怕就是冷家不要她,而小老婆這三個字就是這件事的死穴。

在她滿心歡喜地陪著倚華奔赴西北的時候,小謝卻在那里用冷冷的言語提醒她,你只是一個外人,一個下人。在別人眼里你只是冷大人的小老婆,或者是未來的小老婆。夫人還留著你是因為她沒把你當回事,等到她覺得你礙眼想趕走你,隨便一條罪過都能讓你無家可歸。

香菡一剎那覺得小謝十分可恨,可恨的讓她想去慫恿倚華,給他點顏色看看。讓他也了解了解被人戳中痛處的滋味。

小謝還站在原地,茫然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他自己也不清楚,他這樣針對一個女子是為了什麼。遷怒?冷漠?還是那些說不出口的隱晦心思?

香菡哭著回來,先把在院子里逛著的安人嚇了一跳。

安人忙去拉她的手︰「怎麼了閨女?怎麼流眼淚了了?」

倚華剛剛和冷澄歡愛一場,換了衣服出來,臉上猶帶著幾分潮紅。見這陣仗也一驚︰「香菡你怎麼了?」她又仔細打量打量。似有所悟︰「被人欺負了?說,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來打我們家人的主意?我幫你出頭!」

香菡的聲音抽抽搭搭,還在強作開解︰「夫人你以前可不是這麼說的,你從前不是讓我自己的事情自己面對,說就算躲也不能躲一輩子嘛。怎麼今兒個護短起來?」

倚華走近。看香菡的衣服還是整整齊齊方松了一口氣。她眼含憐惜︰「那是對那些市井大媽才這麼說。我當時只想讓你出去自己罵她們一頓出氣罷了。看你今天的樣子,肯定是有些不長眼的小子招惹了你,說,他長什麼樣,穿什麼衣服。讓大人挖地三尺也給你找出來賠罪!」

安人搖頭嘆道︰「真是世風日下,如今的年輕人吶……。」

正說著,張叔李叔走了進來,閑聊似的談起︰「夫人,那要錢的小子又在咱們家門口晃來晃去了,要不要把他趕走?」

倚華喃喃道︰「那要錢的小子……」她忽地眼神一亮︰「不,別把他趕走,把他給我揪進來!」然後她不顧張叔李叔及安人的驚愕,徑自轉頭去問香菡︰「就是那小子剛才欺負了你是不是?什麼東西,他也算個男人!」

香菡說是也不對。說不是也不對。看在別人眼中那就是默許。安人喟嘆,張叔李叔義憤填膺地就去把小謝拖了進來,扔在庭院當中。

倚華冷笑,痞氣橫生︰「行啊你,小子。跟男人做不好事就去跟女人撒氣,你算那門子的爺們?要是西北軍都是你這種貨色,我看城也別守了!」

小謝憤憤咬牙︰「我告訴你,你說我什麼無所謂,要帶上西北軍,別怪我跟你拼上這條命!」

倚華啐了一口︰「呸。你的命誰稀罕?」

香菡見事情要鬧大,趕緊拉倚華的袖子。倚華不理,口口聲聲︰「香菡你別心軟,就這種品質敗壞的登徒子,給他三分顏色他還真開染坊了!」

讀過點書的小謝越發憤怒︰「誰他娘的是登徒子?你這婆娘給我說清楚,我今兒個要是佔了這丫頭一分便宜,我把姓倒過來寫!」

倚華見他不認賬,更是惱恨︰「怎麼,敢做不敢認啊?我還告訴你,少在本女史面前玩花花腸子。你沒歪心思誰信啊,打你第一回見香菡,我就從你那眼神中看出你那小九九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倒是敢想!」

這話在這場合說出來,香菡自然不會信。她還在趕緊地解釋︰「不過是吵了兩句嘴,沒什麼,沒什麼的。夫人,算了,算了。」

倚華不依不饒,看在小謝眼里只覺虛偽。主子和下人,能有什麼深情厚誼?八成是裝出來借題發揮的吧,反正都是看他不順眼,整個冷家的人都看他不順眼,還在這矯情地裝什麼大義凜然。

這麼一想,他連香菡都討厭上了。剛剛生出來的幾分愧疚心思瞬時化作冰水。

胡副將找小謝找得頭疼,路過冷家听得沸反盈天,過來看了一眼,卻正趕上倚華咄咄逼人的指責。

他和小謝認識也已有好幾年,名為兄弟實際卻是師徒一般。他看著這個孩子成長為一個好兵,一直認為除了說話刻薄這一點不好以外,品德上沒有任何問題。倚華這樣指責他是的下三濫,有什麼根據有什麼道理?

他大步上前︰「冷夫人這麼說話,有點不妥吧。什麼事都得有根據,既然你說我的小兄弟調戲欺負了這位姑娘,那不妨請這位姑娘說說,他剛才到底做了什麼事?」

倚華自以為是地保護著香菡︰「說說?說你個頭說說。她一個黃花閨女如何說出這樣的話來?你們是安心要毀她名聲麼?」

小謝高聲爭辯︰「我不過是說她作小老婆而已!就算我說的不對,她也已經打過我一耳光了。」

這話一出,胡副將率先松了一口氣,香菡卻絕望起來。

到底還是這樣……拼命遮掩還是惹來麻煩,用盡全力抗拒還是不免被揭開傷疤。不知道夫人會怎樣看她?小題大做還是矯揉造作?

倚華表情復雜,驚訝心疼交替著出現,唯獨沒有愧疚。她只是盯著小謝,目光里透出冷意︰「你該打。」

胡副將不平道︰「什麼叫該打?難道這位姑娘不是大人的妾?算了,就算她不是,反正她也是冷家的下人,說她當然不對但也不至于打人吧?」

倚華把手搭在香菡肩上︰「大庭廣眾信口雌黃,玷污我們香菡的名聲,他當然該打。」

香菡低低地哭泣︰「夫人,對不住,我真不是故意要惹麻煩的。」

倚華為她拭淚︰「哭什麼,這又不是你的錯。」

胡副將拉起小謝就要走,臨了還不忘憤憤說上一句︰「冷夫人,我本來覺得您是個明白人,想跟您再好好談談的。如今,我覺得我們沒什麼好談的了。西北軍就是窮死,也沒有讓弟兄看人眼色,受人誣陷的道理!」

倚華不甘示弱︰「本來就沒什麼好談的。我的姐妹被你們氣成這個樣子,我是油脂蒙了心才會想拿自己的錢來貼補!」

等冷澄回來的時候,他驚愕地發現,以為會有所好轉的局面急轉直下。如果說之前兩方只是劍拔弩張,如今則是水火不容。

听完了倚華的訴說,他也覺得家里的女人有點小題大作,卻又不好深究。只是唯唯諾諾而已。

倚華生氣道︰「你是不是也覺得香菡既是你的丫鬟,日後遲早也是你的小老婆?」

冷澄一驚︰「怎麼又扯到我身上了。我都跟你說了多少遍,我沒那個納妾的心情,有你一個已經夠受了,再找幾個不是添堵嘛。」

倚華聲音幽幽的︰「你就沒想過,香菡為什麼一定要跟著我們到這兒來?」

冷澄茫然︰「你不會想說是為了我吧?」

倚華嗤道︰「你想得美!跟你才沒關系。她當時只說舍不得安人和卿遠,我這幾年冷眼看來,倒覺得她是舍不得我們這一伙子人。」

冷澄嘟囔︰「我倒覺得你想多了。就說你吧,她有什麼好舍不得你的?」

倚華無奈︰「就說不能跟你這木頭說話,睡覺,還有我警告你,我今天已經放話不借錢了啊,不許再打我錢的主意!」

冷澄猶疑道︰「當真沒得商量?」

倚華籠上被子︰「香菡一路跟著我們到這里吃苦,我決不能讓欺負她的人從我手里討了便宜去!」

冷澄頭疼︰「你至于嗎?你這叫自私護短,不顧大局,你知道嗎?」

倚華不理不睬︰「對姐妹好就叫護短。要沒有我們這些人護短,你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我告訴你,你要為國為民盡管放手大干,我能幫就幫也是本分。但你要我跟自家姐妹講大局,對不住,我任倚華做不到!當年在宮里的時候,要是沒有這護短的情意,我早不知道死了幾回了。我就要護短,你也別管也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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