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呼嘯刮過,翟哲將皮帽的兩側拉緊,裹得更嚴實的,在草原過了六個冬天,他任然有些不適應這里的寒冷。♀張家口溫暖如春的書房讓他常常懷念。
遠處荒涼的草原上,察哈爾人遷徙回歸的隊列連綿數十里。
額哲放棄了張壩草原回來了,翟哲心中送了口氣。無論土默特人怎麼想,其實現在的漠南草原實際上是被庇護在察哈爾人的羽翼之下。若是額哲在張壩草原被岳托擊敗,以那個人的手段,無需一兵一卒就可擺布土默特人和漢部。
五月份的那場變故之後,察哈爾人對土默特人不再像從前那麼小心。遷徙的牧民經從規劃北經過前往黃河岸,近時離歸化只有幾十里地,俄木布汗調集汗帳騎兵嚴密防備,並禁止土默特牧民北上。
初冬的天氣,還沒到最寒冷的時候,下了一場淺雪之後,草原白黃相間,空氣清冷干淨。
察哈爾人到達黃河邊後不敢立即過河,命小股騎兵踩踏試探河面冰層厚度。越來越多到達的牧民盤踞在君子渡口周圍,逐步佔據了托克托草原的西側,原本在此地游牧的土默特人無奈離開。
渡口東側察哈爾人蒙古包密集,牲畜成堆,牛馬的糞便臭氣燻天。
察哈爾人汗帳駐扎在臨近樹林的僻靜處。
朝陽初期時,額哲**著上半身鑽出帳篷,抓起地面的雪使勁在身上揉搓,一刻鐘不到渾身通紅,這是他從父親林丹汗那里學會的習慣。
哈爾巴拉渾身穿著厚厚的裘衣候在一側。
「岳托!」額哲一邊用力揉搓,一邊咬牙念叨,「想我察哈爾人交戰?我不會在張壩和你交手。離遼東遠一分,我的勝算就會打一分!」
漠南大戰給額哲留下了啟示,蒙古人的優勢在于機動和撤退空間。因為生活習性的差異,女真騎兵也無法像蒙古人一樣在草原長久生存,每一次征戰蒙古都要耗費大量物資。所以將戰線拉的越長,蒙古人的優勢越大,多爾袞西征之敗正是如此。
哈爾巴拉憂心忡忡,他一直不希望察哈爾人與大清為敵,但事情既然走到這一步了,也只能想辦法。等額哲動作少還,他進言道︰「大汗!以察哈爾一部對抗大清無異一卵擊石,土默特人還在找機會在我們背上插上一刀,只有再次聯絡漠北蒙古才能在漠南立足。」
額哲停下手中的動作,說︰「漠北人不會再來了,這是一場慘烈的戰爭!沒有足夠的好處那些人誰真會把我這個蒙古的大汗當回事!」
哈爾巴拉往前邁了半步,說︰「有好處!」
額哲以迷惑的眼神看向他。
「大汗听說過土默特公主在草原的傳聞嗎?」
「略有耳聞!」
哈爾巴拉點頭,說︰「這就對了,拋開那個漢人不說,岳托和阿魯喀爾喀的王子確實都想娶土默特的公主,其中蘊含的利益無需多說。車臣汗漠南大戰後失意而歸,那是因為他知道俄木布汗不會再答應將公主嫁往他的部落,膽寒您有這個能力改變這個結果!」
額哲皺眉深思。
「歸化!」哈爾巴拉指向東北方向,「那就是誘惑!」
「大汗力邀車臣汗南下,以察哈爾和阿魯喀爾喀的實力相逼,諒土默特人不敢不遵從大汗的意思。逼土默特公主嫁給阿魯喀爾喀,有兩個好處,一是斷絕土默特和岳托聯姻的機會,斷了俄木布汗的念想;還有就是將歸化城擺出一半放在車臣汗的手里。以車臣汗的霸道貪婪,又怎麼會心甘情願讓女真人將它從手中奪走!」
額哲听呆了,半晌後突然猛一拍大腿,說︰「妙計!表面上好處都歸了車臣汗,實則是我察哈爾在漠南多了一個盟友少了一個仇敵!如此土默特人將漸會成為查哈人和阿魯喀爾喀的附庸。」
哈爾巴拉臉露笑意,點頭不止。
「立刻派人往漠北聯絡車臣汗!」
曾經的密友分裂之後,土默特和漢部都是孤獨的,弱小者得不到尊重。
翟哲在老鴉山頂每日看山道上商隊不絕往歸化城而去,他現在是真的不敢再到那里了,五月份逼迫俄木布汗認輸造成的裂痕無法彌補。
只要呆在草原,他心中總有一道邁不出去的坎。一年前,他面對面許下諾言要娶烏蘭,現在連見那個女孩一面也難了。作為漢部統領,他不會長久被兒女情長困擾,但半夜從夢中醒來時那張嬌媚的面容時常會在黑暗中一閃而過。
或許命運就是如此,總是有些魂牽夢縈的東西得不到,總是有些承諾兌現不了。
「小哥!」一個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孟康呵呵笑著從緩坡下走上來,「你傳叫我?」私下無人的時候,他一直用曾經在張家口的稱呼來對翟哲,那更顯得親近。
「你的傷怎麼樣?」翟哲扭頭,和顏悅色。
「沒事!」孟康活動活動後背,「都是皮外傷,我這身板早就好了!」
「我讓你協助逢勤,你看你在草原闖蕩了十年,兵營管的連個矛頭小子都不如!」
「小哥!」孟康粗聲粗氣,說︰「那麼麻煩的東西我不懂,八年前我的這條命是您從宣府口捎出來的,只知道您指向的地方我就會揮斧看過去!」他看似粗魯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敏銳的心,認準自己只要對翟哲忠心,有了些罪責又能怎樣?從前的馬賊成了漢部,但骨子里的東西還是一樣,當不了大當家就要緊跟大當家,這樣位置才能水漲船高。
「現在不比從前那樣的馬賊窩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漢部的軍規寨律不可違抗,你若還是這樣大意,等有一日撞上了刀口,不要怪我到時候不顧情面!」
「小哥放心!」孟康拍著胸脯,「日後再不會了!」心中暗自嘀咕,不留情面才怪,二十軍鞭實打實打下來,他今天也不能這般輕松。
翟哲揮手讓他退去。
孟康撥弄著腦袋扭頭下山去了。
漠南大戰後,漢部的鋪開局面帶來的問題也越來越多。耿光還在京城活動,銀子像流水一樣流淌,沒有一點好消息傳來。連兵營沒有翟哲看管也出現問題,急需能獨擋一面的掌軍將領,左若倒是個好手,但翟哲也只敢給他那麼大權限。(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