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一直很小心,再也沒見到清虜的蹤跡。♀
遼東鎮勤王騎兵到達之後,多爾袞不敢再分兵,命各處兵馬集中到通州大營,向北京城南移動。
翟哲回到昌平城下正是深夜,清虜大軍已經退去,盧象升率天雄軍督撫營進駐昌平。
宣大鎮的勤王兵馬也快到了,大同總兵虎大威和宣府總兵楊國柱合兵一處駐扎在京城通往宣府的必經路口,山西總兵王樸的一萬五千兵馬已經到達宣府。
見到翟哲時,盧象升夸了他一句,「我宣大鎮也只有你能清虜的圍截中全身而退了。」
這是盧象升首次夸他,這句話撫慰不了翟哲的情緒,但看見盧公殫精竭慮,孝服在身,翟哲的心也就慢慢軟了,盧象升也是無奈的選擇。
「早日回營休息,明日隨我進京!」
翟哲稍稍有些驚詫,很快拱手道︰「遵命!」
各處勤王兵馬已然聚齊,盧象升作為天下兵馬總督進京面聖,能帶上他,實際是把他當做親信看待了。跟在盧象升身邊進京,是想給他一個更大的舞台,盧公一向對事不對人,對翟哲有防備,其實更多的是照顧。不認一個人犯錯誤,最好的方式是不給他犯錯誤的機會。
春節在糊里糊涂中過去,這個春節對大明來說真是一場災難。
北京城內的街道上擠滿的從周邊逃入的難民。京營的士卒縮著脖子頂著寒風在巡邏,從街道清虜破關入塞的消息後,京城內便實行宵禁,從亥時到寅時,敢在街道上出現的百姓一律被抓進大獄。京營也只能干干這個,很多年了,多的到那些士卒自己都想不起來上一次京營上戰場廝殺在什麼時候。城外有各地調來的勤王大軍,而他們只需站在城牆頭做做樣子,女真人也不會白費功夫攻打大明的京師。
兵臨城下的清虜大軍並沒有讓整個北京城陷入慌亂,夜深了,寬廣的宅子深處還是會傳出來壓抑的絲竹聲,當然在宵禁的命令下,他們會收斂一點。
太陽掛在半空中時,一列百人的騎兵到達廣渠門外,正是盧象升的親兵。清虜南下後,這里現在安全了。
除了貼身的八個親兵外,翟哲還帶上了柳隨風和逢勤,一共十人,編在盧象升親兵中走入大明的京師。兵部早有人前來接應,盧象升先去面見兵部尚書楊嗣昌。
盧象同一直留在盧象升在京城的府邸,讓家丁前來接應,安置親兵。翟哲則隨盧象同進入盧府。盧象同對翟哲很客氣,因為商盟的緣故,他們也算是老相識。
「翟副將,府中有很多客人,等會見到時,你要慎言!」盧象同提醒。
翟哲點頭,答應道︰「在下明白!」京城的水很深,他現在說的每一句話都可能被當做盧象升的想法。
盧象升的府邸陳舊,從外看佔地面積也不大,才走到門口便能听見里面吵吵鬧鬧的聲音。
「要是與清虜議和,那我等豈不是與秦檜那樣的人共事?」不知誰的嗓門大,吵鬧的聲音清晰傳入翟哲的耳朵。
隨後響起一陣附和聲。
盧象升解釋︰「這些都是老爺的朋友,听說老爺要進京面聖,這幾日一直在這里聚會等候。」
翟哲點頭,東林黨勢微,盧公如今在朝中怕也沒什麼得力的朋友吧。
兩人才進門,一個大胡子迎上來,聲如洪鐘,攔住盧象同問︰「盧公入城了嗎?」
「入城了,往兵部去了!」盧象同施禮回應,指向身後的翟哲說︰「這是大同翟副將,與老爺同時入城的。♀」又指向對面的大胡子說︰「此乃翰林院楊編修,現充任太子講官。」
「見過楊大人!」翟哲知道人多禮不怪,太子講官是個多大的官在他腦子里也沒什麼概念。
楊廷麟可不是那麼文縐縐的文人,還了一禮,用好奇的眼光上下大量翟哲,問︰「你就是翟哲?」
「正是!」翟哲含笑點頭。
楊廷麟對他的興趣卻不大,又掉過頭問盧象同,「盧公什麼時候能回來?」
「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不過老爺明早要去面聖,今夜一定能趕回來。」
屋子里亂哄哄一陣,翟哲才知道這些文士瘋起來比軍中粗魯的士卒差不了多少。盧象同安排他往旁邊的廂房休息,翟哲側著耳朵把這些人的吵鬧聲听到明白。原來朝廷確實有與清虜議和之意,北京城內已經傳的沸沸揚揚,這些人正是反對議和的朝官,到盧公這里討主意來了。
「兵臨城下時的議和?」翟哲心中冷笑。
大明曾在慶庚事變與土默特人干過一次,但很快不了了之。這些人還提到,兵部尚書楊嗣昌把當年與土默特部阿勒坦汗議和互市的事拉出來類比。
大明的這個兵部尚書還真有想法,先在謀劃「四正六隅」征剿流賊,加餉征兵,再想與皇太極議和。手中一張底牌沒有,怎麼議和?當年與土默特議和也是因為阿勒坦汗的孫子投明,利用歸化的漢奴趙全與蒙古貴族之間的矛盾才成功。
「還是想辦法把清虜趕回去,再提議和之事吧!」翟哲心中嘀咕,當然他是不會加入到吵鬧中。
直到太陽落山,盧象升才回到府中,臉色有些不好看。翟哲听見他與這些文官說了一通話,當面表態不贊成議和,身負皇恩必當誓死殺敵,這些人才放心告辭離去。等把這些人都送走,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盧象升還要熬夜準備明早給皇帝的奏折,翟哲倒是清閑,早早躺在床鋪上。在這京城中,還沒有誰在塞外安穩。
次日清晨天還沒亮時,翟哲听見盧象升出門,自己也爬起來。他覺得這北京城內的氣氛不大對勁,清虜大軍就在城外,到現在朝中還未定戰和之策,讓他對這一仗的前途蒙上了一層陰影。煎熬般的等待中,盧府又來了幾個客人,有朝官,也有布衣。
午時過去盧象升才回來,從外表看不出他面聖的結果怎樣,匆匆忙忙中送走幾個客人後,他半下午率翟哲等人出城。
傳令的騎兵在北京城外飛奔,宣大鎮和薊遼鎮勤王大軍往廣渠門外匯合。關寧鎮三萬騎兵,宣大鎮三萬人馬,共六萬大軍連夜聚集,朝廷派來太監高起潛作為監軍。
清虜已經南下,往京畿南保定方向去了。
隨後的幾日,大軍在北京城下盤桓,不進不退。翟哲一直沒有參加軍議,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傳來,先是清虜攻破高陽縣城。告老還鄉的大學士孫承宗一家老小皆戰死,朝野嘩然。崇禎皇帝下旨傳入兵營,斥責盧象升畏敵避戰。
翟哲腦子里閃過請戰的念頭,但瞬間被撲滅,這不是他的大明,他也不是統軍主帥。
混沌過去五日後,楊陸凱偷偷溜入翟哲的兵營破口大罵︰「這個死太監,狗太監!」頭上青筋迸出,翟哲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態。
「楊兄這是為何?」翟哲命親兵給他端來一本水。
「大人殫精竭慮謀劃出數個應敵策略,那個死太監全都不同意。關寧鎮兵馬本就不願意與清虜交戰,仗著那個死太監的給他們撐腰,對大人陽奉陰違,大軍進退不得。」楊陸凱怒拍腰刀,臉現憂色,「我看此戰凶多吉少!」
「那該如何是好!」翟哲心中暗嘆一聲,他開始同情盧象升。原來看似強大的盧公竟然如此脆弱。
「分兵!」楊陸凱仰頭,「大人說與那個死太監分兵,關寧鎮兵馬歸那個死太監,宣大鎮兵馬歸大人。」
「那個死太監同意了?」翟哲順著楊陸凱的嘴罵了一句。
「同意了!」楊陸凱抽出戚刀,又緩緩歸鞘。
現在這個局面,無論發生什麼也無法讓翟哲驚訝。六萬大軍一分為二,關寧鎮兵馬與宣大鎮兵馬一前一後,向京畿南移動,進駐保定城郊,解除保定之圍。
此仗未打,軍中銳氣已失。騎兵走在冰冷的雪地,翟哲開始思慮自己的前途,盧公若敗,宣大總督的位子就要換人了。不知道新上任的總督對自己是個什麼態度,他是盧公的親信,想必不能得寵。
蕭之言和左若的斥候騎兵奉命外出查探軍情,得知清軍主力退往慶都。盧象升率天雄軍與宣府軍未中軍,大同總兵虎大威和山西總兵王樸分三路進逼慶都,翟哲部騎兵游動待命。步卒行軍的速度極快,翟哲能感覺到盧象升急迫的心態,再不打一仗,他無法向北京城內的皇帝交代了。
行軍一日後,下午光景,二三十里外傳來銃聲震天,斥候急報前營已與清虜接戰。
翟哲連忙催騎兵救援,等他到戰場時,見到不遠處清虜騎兵正在逃竄,一個小山坡底下有近百具清虜的尸體。
「清虜根本不想與我決戰!」盧象升指向遠處的騎兵,朝翟哲搖頭示意。他兵馬少,步卒多,追擊時不得不嚴加防御,小心謹慎,清虜又是騎兵,若不想接戰,他的辦法真是不多。
「清虜是騎兵,當然要伺機再戰!」看著盧象升憤懣的面容,****里孝服未除,翟哲突然有些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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