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紹軍備百廢待興,翟哲現在可沒有去秦淮河尋花覓柳的心情。♀
十幾天的操練後,他不得不面對一個現實,衛所的士卒老弱病殘者多,能戰者少,底子太差,不可能訓練出強兵。寧紹鎮真正能戰的兵馬是王之仁的家丁,都隨他赴吳淞鎮上任了。
五月初翟哲向浙江巡撫董象桓請示,因寧紹衛所兵士老弱,且兵員不足,請望義烏、東陽兩地募集步卒三千人,往台州募集水師兩千人。
大明朝的各省各地,若論招募士卒悍勇善戰,與各地民風相關。如廣西的狼兵、陝西的秦兵、遼東鐵騎都是一等一的強軍,其中浙東之地也是其一。浙東與絢麗江南毗鄰,但民風好狠斗勇,首推義烏、東陽和台州三地。當年名震天下的戚家軍正是以義烏的礦工為基礎練出來的。
一直以來舉步維艱,現在翟哲終于也終于體會了一把朝中有人好做官的好處。
只要不找他要錢糧,董象桓對翟哲擴軍並不在意,當即給金華知府和台州知府發去公文。
宗茂和盧象同作為寧紹總兵府的管家,上下打點,五月底終于在三地散發了招兵布告。每月兩兩五錢銀子的軍餉,穿衣、口糧全由朝廷提供,對浙東山區那些只能以挖礦、打獵為生的老百姓來說,是無可抗拒的****。
左若是台州參將,負責在台州招兵。
逢勤在義烏和東陽招兵。
元啟洲和鮑廣監督募兵過程。
招募新兵以年過十七歲,不超過二十五歲的山民為主,若不是體格健壯的習武之人,不招收年齡大的百姓。
所有報名的百姓先由總兵府的親兵篩選,再進行耐力、力量等各項考核,最後由招兵的主管親自過目,才算正式寧紹軍鎮的士卒。♀一旦確定招募,立刻發放頭兩個月五兩銀子的軍餉,讓這些人回家處理雜事,前往定海衛所兵營報道。
寧紹總兵府忙碌整整一個半月,整整招募了七千六百名步卒,三千名水師,遠超過之前的預計。若翟哲願意,他還可以招募更多的士卒,這種事情只要給各地縣令打點好,沒人會沒事找事。打上東林黨印記的總兵,在很多文官眼里還算是自己人。
寧紹鎮衛所的老弱病殘的四千多士卒被剔除軍營,除了保證口糧外,每月只發放五錢銀子維持生計,翟哲還在想辦法讓他們謀生路。
整頓軍備後,浙江防倭總兵府有步卒一萬兩千人,加上翟哲部原有的騎兵和天雄軍殘卒四千多人,共有一萬六千多步卒,近萬名水師官兵。翟哲暫時無力給這些人全部配上兵甲裝備,只能先進行熟悉號令和行伍訓練。
兵員足,錢糧缺。
眼下這種情況,翟哲再招募四五千兵丁也沒人管他,但他若想動別人嘴里的錢,哪怕是一兩銀子也會引起軒然大波。
寧紹衛所原本有些田地,但都幾家有名望的鄉紳佔據多年。有退下來的禮部侍郎,也有被罷免的太僕寺卿,這些人雖然沒有實權,但朋黨眾多。翟哲干的這些活,說好听點是整頓兵備,說難听點是私自募兵,全看文官一張嘴。為了避免麻煩,他還是要先忍一忍。大明朝沉痾積弊,總兵想插手民事是朝廷大忌。
定海總兵府。
宗茂、柳全、盧象同、楊志高四人分兩次落座,翟哲坐在正中。
宗茂把總兵府的財力做簡要概述,「朝廷每月軍餉五萬兩銀子,近三月克扣共發放十一萬兩,欠四萬兩銀子。♀商盟今年春日生意好轉,與晉商幾家擴大了茶葉和米粟生意,預計今年能盈利二十萬兩銀子,明年的生意還會好轉。」
盧象同起身稟告︰「寧紹總兵衛所在各地的商鋪產業之前每年能盈余兩萬多兩銀子,我正在進行整頓,預計能增加五成盈利。」
楊志高看柳全沒有起身的意思,站起來說︰「小人去年往倭國走了一趟海,交給前防倭總兵府三千銀子通行費,又交給舟山黃參將三千兩銀子通行費,托老天爺的福,來回順暢,兩邊貨物售完後,共盈利兩萬三千兩銀子。」
楊志高只有三艘海船,其中兩艘是從其他海商手里購買,一艘是同伙入股,這就是海貿的利潤。
從前翟哲壟斷殺胡口商道時,以與高迎祥的戰馬貿易為主,每年利潤可達四十多萬兩銀子,商盟如今完全歸于大明的內貿,規模比以前更大,但利潤大大縮水。大明內貿插手的人眾多,需上下打點,想掙點錢不容易。若不是靠晉商之間的連理,商盟不可能有這麼高的利潤。
財政的壓力讓翟哲心中不輕松。
兩萬六千名兵士,一年軍餉需要六十二萬兩銀子,朝廷三月發了十一萬兩銀子,按照這個進度計算,一年等發放四十四萬兩白銀,缺口近二十萬兩銀子,加上商盟的利潤堪堪收支平衡。但他還想打制兵甲,購買火器,這些花費甚至超過軍餉,沒有錢寸步難行。他把全部的家當都投入到這支兵馬,一定要把這支兵馬練成自己的無敵之師。
「得大人今年上任的好處,預計商盟明年利潤能擴大五成。」柳全終于開口。商盟近乎完全在他的**運作下發展,他有很多想法,但眼下和東口七家的生意仍然是商盟的主導。
翟哲擺手示意眾位先做下,緩聲說︰「由于最近的擴軍,寧紹軍鎮的難處各位都知道,請各位齊心協力,共渡這道難關。」
「今年往倭國的海貿先不要擴大,以免引起鄭氏的警覺。楊志高,我前次讓你打探的事情怎麼樣了?」
楊志高再站起來,拱手道︰「台州海盜陳虎威最近日子很不好過,听說黃斌卿準備招安他,正在洽談中。顧三麻子已經遷徙到長江口富庶地帶,與吳淞水師在周旋。」
翟哲心中一動,問︰「你熟悉陳虎威是吧?」
楊志高苦笑,「小人這支耳朵正是被陳虎威割下去的。」
「陳虎威部眾有多少?」
「部眾一千多人,船只近百艘,大船約有二十多艘。」
「黃斌卿是閩人,竟然在招募台州海盜,若讓他事成,我還如何控制浙海。你去面見陳虎威,就說浙江防倭總兵府也願意招募他,黃斌卿提的條件,我同樣能答應他。」
楊志高只為難片刻,昂首到︰「願為大人一行。」
翟哲對他可謂是信任有加,上萬兩銀子毫無保留的交給他,早讓他心悅誠服。他若是個唯利是圖的海商,不會在家捕魚幾年。他若不自家捕魚幾年,當然也拿不到翟哲的銀子。人以類聚,物以群分。
「只是陳虎威為人貪婪凶殘,非好相處之人。」
「無妨!」翟哲聲音干脆,若連一個海盜也控制不了,他在塞外十年也就白闖蕩了。
楊志高再拱手道︰「顧三麻子和陳虎威都是海盜中的人杰,顧三麻子為人仗義,不亂殺無辜,比陳虎威名聲好很多。」他當初被陳虎威割掉耳朵,一點忿恨沒有是不可能的。
「陳虎威決不能被黃斌卿招安。」翟哲斷然開口。
這關系到浙海大計,黃斌卿若是成功招募了陳虎威必然名聲大噪,而他新任防倭總兵寸功未立,馬上會被比下去。從他上任防倭總兵,與閩海鄭氏之間的較量就已經開始了,作為一個弱者,他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他要從鄭氏手中拿點好處,但也不能過分激怒鄭氏,這是個很難做到的平衡。
從五月份寧紹軍鎮在浙東招兵起,括蒼山的白頭軍活動明顯加劇。
衢州府的商人從松江、蘇州購買棉布、絲綢,在景德鎮購買瓷器,走過險峻的山道,通過仙霞關到達福州、廈門,由鄭芝龍的海船發送往台灣、南洋和日本。這就是大明的海貿線路。
入閩只有一條路,仙霞關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仙霞關四周群山連綿,山高溝深,只有久居山中的山民才熟悉這里的道路。
自從隨朱大彪斬殺了福建流賊邱凌霄父子後,白頭軍花了近一年的時間控制仙霞關前後的群山。
許都一直小心謹慎,也許他真沒想好是否要走上造反的道路。一會在江南游歷,一會又在括蒼山山寨中意氣風發。翟哲上任寧紹總兵讓他心中更加矛盾,模不清翟哲的真實的想法。
但身穿黑衣的信使一批接著一批在催促他,讓他難以拒絕。
神秘的信使會給他送來商隊的每一條具體信息,白頭軍要做的只是出現在合適的地點,打劫指定的商隊。商盟商號遍江南,今年特地在衢州和景德鎮開設了分號,這些信使全出自季弘之手。
翟哲千叮嚀萬囑咐,對衢州府的商隊只截取貨物,盡量不要殺人;對來自閩地的商隊,若敢反抗則殺護衛及商隊掌櫃,也不可殺人太多。
許都明白其中的原因,衢州府屬浙江,若鬧的動靜太大,殺人越貨,引起浙江巡撫衙門的注意,會招惹來官兵剿殺。閩地商人客死他鄉,只要死的人不是太多,浙江衙門未必會當回事。為幾個閩人的死想動浙江官兵剿殺,除非是鬧的朝野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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