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戮之後,山谷中慢慢恢復平靜,孟康找了幾塊草席將連鑽天鷹在內一共八具尸體包裹好,命人埋在離老營七八里的地的一處山溝中。
所有的馬賊在孟康的號令下都集中在土屋前的一塊平坦的草地上。翟哲要盡快安撫這些馬賊們的心,不管這些人對鑽天鷹是什麼樣的感情,至少他要讓他們感覺到跟在他後面更有前途。
「鑽天鷹死了,我知道你們各有想法,」翟哲揮動雙手,「但我想問大家,你們在這草原流浪是為了什麼?」
「為了吃飽穿暖,而不是隨意死在這草原上,尸體變成野獸的食物!」
「這些鑽天鷹帶不來的,只有我能給你們!」翟哲的聲音在山谷中回蕩,「你們中若是有誰若是心念鑽天鷹,想給他報仇,我現在可以放你們離開,並在這里隨時等你們回來報仇,若是你們想和我一起馳騁草原,那就留下來!」
「留下來!」孟康揮拳高叫,一向打仗悍不畏死的形象讓他在這支馬賊中小有威望。
翟哲取出一張金色的面具帶著自己臉上,高喊︰「跟著我!喔!」那是他早已經準備好的,作為旺順閣的二少爺,他暫時還是需要隱瞞自己的身份,張家口局面混亂,稍有不慎就會留人以柄。
「喔!」馬賊們振臂高呼,不管是心甘情願還是假意應付。
清點完山谷中的一百八十二名馬賊,翟哲暫時不敢有大的動作,命孟康把守住谷口,準備渡過他在馬賊老營中的第一個夜晚。
晚上風格外的大,吹拂在山林中呼呼作響,整個夜晚翟哲、蕭之言等人幾乎都沒有安睡,兵刃一直貼身攜帶,四個護衛也衣不解帶,直到清晨的亮光從窗戶里透過來,翟哲才算松了口氣。
馬賊的生活一如往常,翟哲出門的時候大多數人還在熟睡中,少數年老體弱者正在準備早餐。點燃的柴木熊熊燃燒,鐵鍋上方蒸汽籠罩。
孟康也從谷口返回,一路走一邊打哈欠,一看就是昨天晚上也沒睡好。
「狗崽子們還都沒起來!這山谷中小哥還過得慣嗎?」孟康咧著大嘴給翟哲打招呼,也許他並不認為翟哲會一直在這里呆下去。
翟哲縮了縮身子,說︰「有點冷,吃完早飯把大家都召集過來!」
「好的!」
山谷中確實很陰冷,這里可以躲避冰冷的北風,但也讓到太陽一直到半上午才能完全拂照。
馬賊們用完早餐三三兩兩集中在土屋前的草場上,經過一夜的緩解,鑽天鷹的死帶來的震懾力慢慢消散,有人看向翟哲等人的眼神開始有些異樣,他們並不是心甘情願受一個外來者統領。
「你們看見那個木板了嗎?」翟哲站在馬賊的中間,指向離自己約七十步開外的一張圓木牌,約有小碗口般大小,那是他準備的標靶。
「誰能站在此地射中那個木牌,這塊銀錠就歸誰!」他打開身邊的木盒,從里取出一個銀錠在手中拋接。那是二十五兩的銀錠,差不多是大明普通家庭兩年的收入。
馬賊們竊竊私語,半天也沒人站出來。
「兩塊銀錠!」翟哲的放大聲音,「第一個中的兩塊銀錠!」
馬賊中的吵鬧聲更大了。
一個身穿青色衣袍,國字臉,頭發有些焦黃的年輕人從人叢中跳出來,問︰「若是中了,我能將這兩塊銀錠取走離開山寨嗎?」
孟康大怒,站出來說︰「車風,你太過分了!」
翟哲伸手示意孟康息怒,看向眼前的年輕人說︰「這項比賽本來只對山寨中人,你自忖有這個本事盡可一試。兩塊銀錠在我眼里不算什麼,你若堅持想走我也不強留
車風將背上的弓取下來先拉了拉,試試弦,走到離翟哲還有十步的距離,緩慢張弓搭箭,一箭正中八十步外的木牌。
「好!」喝彩聲四起。
翟哲也拍手鼓掌,示意身邊的護衛取出兩錠銀子,對車風喊道︰「歸你了!」
車風走過來取出一個皮囊裝好,掛在自己的腰上。各種羨慕嫉妒眼神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現場反而一下安靜下來,鑽天鷹可從來沒有給過部屬這麼大的賞賜。
翟哲低頭看了一眼木盒,接著喊道︰「還有八個銀錠,誰再中了獎賞一個!獎玩為止
有車風在前,大家膽子也就大了起來,馬賊中躍躍欲試的越來越多,不斷有人出來嘗試,有中靶取走銀錠的,也有不中在大家的恥笑中退場的,笑罵聲中氣氛漸漸輕松起來。
車風取了銀子則退到不遠處向陽的山坡上靜靜的觀望。
在草原流浪的馬賊常年和蒙古人角逐,箭法確實還不錯,八塊銀錠一個時辰不到被人領走了五塊。
眼看再沒有人上來嘗試,翟哲對蕭之言使了個眼色。
蕭之言手持描金長弓走到谷中,人群中立刻安靜了下來,張二就是死在這個人手里,看架勢都知道蕭之言是要給大家露一手。
蕭之言背向木牌,慢慢的邁動腳步,像是在度量距離一般。距離木牌越來越遠,大約距翟哲已經三十步遠,蕭之言停下腳步,取箭扭頭搭弓一氣呵成,一支箭如流星趕月一般正中百步之外的靶心。
山谷中一片沉寂一片,大家都瞪著眼楮呆立在當場。
不知誰小聲嘀咕了一聲︰「百步穿楊!」
「百步穿楊!」一陣轟叫聲。
山坡上的車風伸手撓了撓焦黃的亂發,滿臉的難以置信。
百步穿楊當然還算不上,畢竟木靶比楊樹葉大了不少,但蕭之言的箭法也當稱神技。
翟哲不失時機的站出來,高喊道︰「我們山寨中人才濟濟,何愁沒有好前途!」馬賊中的氣氛又沸騰了。
先以利誘樹信,再以技壓全場,沒有比這更好的時機了。翟哲當即下令,將準備好的鬮取出來,命馬賊每人取出一個,山寨中人分成十隊,十八人為一隊,剛剛箭法高超取的銀錠的六人為隊正,其余隊正再通過力氣武藝篩選,唯能者用。
車風在山坡看眼前熱鬧,也擠入人群也取了一個鬮又回到原地上,翟哲遠遠的看見他,走到他身邊,笑說︰「你若想走,就不用抓鬮,現在就出山,我絕不為難你!」
車風跪倒在地,說︰「小人不再想走了!」
翟哲忙上前一步,伸手將他扶起來,說︰「山寨眾人皆兄弟!你想留下我求之不得!」
「你是蒙古人嗎?」翟哲好奇他的頭發顏色,忍不住發問。
車風有些黯然神傷,說︰「我的父親是漢人,母親是土默特人!都死察哈爾的鐵騎下了!」
土默特人漢化已久,蒙人娶出塞的漢女很多,但蒙女嫁給漢人的還真不常見,可見車風的父親也算是個有能耐的人。
翟哲拍拍他的肩膀說︰「你就留在我身邊吧!」從車風上陣時的眾人的表現可以看出他在這只隊伍中的地位並不高,他正要提拔這樣有本事的人。
隨後一連三天,山谷中馬賊比試力氣武藝騎術,爭奪剩余的隊正之位。山谷中有米有肉,偶爾還能喝點小酒,眾人的情緒逐漸平緩,即使有少數心懷鬼胎者,也只能先隱藏起自己的心思。
翟哲見山寨中局勢已定,命隨身的四個護衛先回張家口集市。這些人都是翟家親信,不可能就此當了馬賊,回張家口之後還有重任在身,給他傳遞消息。再說那些也只是他大哥翟堂的親信,他也不想一直留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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