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翟哲將耿光送入關內,讓蕭之言撥了一百馬賊交由孟康,由他封鎖殺胡口和黑虎山出塞的商隊。
大明的邊塞一直關閉,不過暫時也沒有貨物可用來交易了,托克托草原的土默特人自己也要生活,牧民們換取了日常必備的生活物品外,也不願意賣出太多牲畜。
將近六月時,漠南草原才暢快淋灕的下了一場大雨。
老天爺似乎想把前幾月積攢下來的雨都補上來,瓢潑大雨連下三天,黃河水浪洶涌,此時再沒人敢游水過河了。
即使是這樣的大雨中,漢寨騎兵也沒得清閑。
「各隊各就其位,什長出列,听號角行進,不得急躁,不得滯後!」
雨勢剛剛有些緩解,黃河邊的草原上,左若跳起來大聲喊叫,脖頸上青筋爆出,這正是在訓練漢寨的馬賊。
練兵這件事,翟哲一直掛在心上,但坦白的說,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菜鳥,直到左若向他提起一本書《練兵紀要》,那是大明的軍神戚繼光所著。
「練行伍,練隊列!」左若不但詳細給翟哲講述了書中內容,還成了翟哲練兵的幫手。
「嗚嗚嗚!」
號角聲響起,馬賊縱馬排成兩排長列,隨著號角的節奏加快,騎兵的馬速逐漸提起,隊形還是有些散亂,但已有騎兵沖鋒的雛形。
翟哲將馬賊交由左若盡情的折磨。
雨慢慢又大了起來,休整的號角聲響起,渾身濕透的馬賊牽馬進入不遠處的松林躲避。
翟哲躺在松樹底下的草地上,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大聲對身邊的左若說︰「我知道,戰爭的真諦是用自己最堅硬的拳頭打到對手最柔軟的部位!」
「大當家說的太明白了!」左若交口稱贊,和翟哲相處的日子越多,他對這個馬賊頭目就越佩服。
「戰爭就是打架,練兵就是習武!萬事理皆通!」翟哲側過臉去,免得雨水滴答入自己的眼楮。大雨中的草原白茫茫一片,他離開張家口已經半年多,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等待女真人來征討察哈爾部落。
「大當家說的正是!」左若點頭稱贊,即使翟哲說的不對,估計他也是這個反應。在榆林衛當了這麼多年的把總,左若想不到自己學的這些本事竟然是為了出塞而用。
翟哲事務繁忙,並不能每日都加入訓練,但只要在漢寨中就從來沒有缺席過。每日被折磨的精疲力盡的馬賊也不敢再弄亂子,連大當家都陪他們淋雨,還有什麼話可說。
雨水初停,翟哲抽空前往摩天嶺拜訪烏蘭公主。
格日勒圖一直呆在河套草原,每隔七八日會派人上摩天嶺向烏蘭公主報告近況。
每隔十日左右,翟哲也去一趟摩天嶺,與烏蘭公主互通消息。俄木布大汗過完冬季就從托克托草原消失了,連烏蘭也無法聯系。
經過半年的適應,烏蘭也已經擺月兌才入山林的孤寂,恢復了蒙古少女的活潑爽朗,翟哲來拜訪時,是她最開心的時光。
「拜見公主!」翟哲彎腰行禮。
「都和你說過好多次了,不用見禮!」烏蘭伸手輕拉翟哲的衣袖,示意他直起身來。
翟哲的余光掃到值守的衛兵,還是堅持彎腰將大禮行完。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走上摩天嶺頂,雨後的天空格外明亮,陽光驅散山中迷霧,托克托草原的草坡在眼前起伏。
「公主!」翟哲突然單膝跪地,從懷中一個包裹,輕輕掀開,一件精巧的金制頭飾顯現出來,這是他特意讓寧盛購買回來的。
「從年前始,公主在草原就一直給我助力甚多,商號也獲益匪淺,這件飾品是我進獻的給公主的!」
蒙古女子佩戴飾品是常態,她們的性格決定總是喜歡將最美的地方展現出來。
「啊!」烏蘭驚呼一聲,隨即恢復常態,伸手將頭飾接過來。作為大汗的妹妹,她曾擁有的飾品比這一件華麗精致的不在少數,但都已系數在戰爭中丟失了。
「起來吧!」烏蘭憋住笑容,一本正經的說︰「我所做的都是為我土默特部,待土默特部復興那日,你會得到回報的!」
翟哲起身,語氣堅定的說︰「公主放心,土默特部必會復興!」
自從三月在摩天嶺見到烏蘭公主哭泣後,內心深處對這個蒙古女子總是擺月兌不了一種憐憫。他在這里是因為他是個男人,土默特部復興的重任卻落在一個女人身上。但烏蘭顯然不這麼想,從她哭泣後又給自己綻放的笑容就能看出來。
「土默特部若是重佔漠南,我一定會說服大汗賜給你一個部落!」烏蘭的笑容像草原盛開的花朵。
真是個愛笑的蒙古女子!翟哲低頭垂目。
春天的草原最美麗,夏天的草原最迷人,這本是一年中水草最旺盛的季節,牲畜需要在此時積攢膘肉,等到秋日正是體壯之時,所以草原用兵多在秋季。
但今年的情況有所不同。
歸化城北,阿穆爾率大隊騎兵憂心忡忡看著眼前的黑河,他正奉命清剿躲藏在大青山深處的馬賊,路經此地。
黑河東北流向西南,橫跨漠南草原的歸化城一帶,最終流向黃河。往日春天雨季,黑河水滔滔,河面有數十丈之寬,即使在夏季也有幾丈寬的河水,如今大雨之後兩三天,竟然只剩下涓涓細流,看似隨時都可能斷流。
去年擊敗土默特部後,並不是所有土默特部落都選擇了投降,涼城和大青山都躲藏了一些土默特馬賊,伺機攻擊察哈爾牧民。林丹汗接到報告後令阿穆爾前來清剿。
巡視大青山一周後,阿穆爾發現馬賊不過是疥癬之痛,更可怕的干旱開始降臨草原。土默川已有少數草原牧草干枯,集寧海子的面積和往年相比縮小了一半。牧民為了牛馬牲畜飲水正在集中向集寧海子、岱海一樣的水源地周邊。
大青山太大了,馬賊並沒有自己想象中多。阿穆爾無心與馬賊糾纏,留下自己的部將,自己前往林丹汗大軍在漠東草原交界處的駐扎地。
漠東草原雖然少雨,但遼東和朵顏草原的旱情已有緩解了,遠沒有土默川這麼嚴重。
阿穆爾進入兵營時,腳步匆匆。
林丹汗靜靜听他說完後,滿臉疑慮,問︰「我知道今年漠南少雨,但是旱情真的如你所說那麼嚴重?」
阿穆爾面色凝重,說︰「眼前還沒那麼嚴重,但如今雨季已過,如果隨後幾個月還沒有雨水,察哈爾部落恐怕就有要大禍臨頭了
林丹汗很不喜歡阿穆爾的口氣,斥責道︰「長生天是不會拋棄蒙古之主的,不要危言聳听
「大明陝西干旱已經兩年了,多有人餓死叛亂,如今我察哈爾東有女真人虎視眈眈,西有土默特人賊心不死,不得不未雨綢繆。不如遷徙部分部落前往河套草原,那里雖然也少雨,畢竟還有黃河水滋潤,不能便宜了土默特人這是阿穆爾在路上想出來的對策。
林丹汗想也不想,說︰「我費盡心血佔據了漠南草原,如今才有些眉目便退往河套,不是讓蒙古諸部恥笑嗎?漠東內喀爾喀和科爾沁各部也才派人過來朝拜過我,如果我此時離開豈不是放任其歸降女真,又如何能統一蒙古?」
阿穆爾不敢再言,退出汗帳,只是祈望長生天能夠眷顧察哈爾蒙古,天降甘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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