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多年來只有遼東有戰事,又鄰近草原,並不缺戰馬。兩口販運販運到大明的草原馬十之**作為耕作牲力。但近年來,隨著山陝民變四起,無論是官兵還是流賊開始有了對戰馬的需求。尤其是流賊多在各地流動作戰,精銳核心無馬難以擺月兌官軍的追蹤。
山西南部民變混亂,堵住了宣大鎮南下中原的商路,殺胡口的商隊只能往東先進入京城,再折轉通過運河將貨物販運到山東、江南。西口商隊進京可比不上東口便捷,還牽涉到與八大家的競爭,這些都是商盟面臨的難題。
有了俄木布汗助力,再過一個多月,發往漠北的商隊就能返回,換回的貨物最主要就是毛皮和戰馬。無論在京城還是江南,上好的毛皮都是達官貴人的最愛,並不愁銷路,無非是獲取利潤的大小,但戰馬完全不同。以商盟目前的實力,柳全還無法找到迅捷的渠道處置大量馬匹。
翟哲親自南下,正是要為這些貨物謀求銷路。
流賊騎兵在百步開外駐步,高迎祥翻身下大踏步馬走到近前,拱手道︰「翟兄弟,別來無恙!」
「河曲一別,已有一年
高迎祥揮動蒲扇般大小的手掌,說︰「此處說話不便,請翟兄弟往蒲縣一聚!」
「請!」
翟哲從逢勤手中接過韁繩,扭頭朝季弘示意,命他帶上逢勤,自己翻身上馬。
大黑馬仰脖打了個響鼻,邁動鐵蹄。
「好馬!」高迎祥人忍不住贊嘆,他在邊境販馬十幾年,也從未見過這等好馬。
「當然,我手中還有好馬無數!」翟哲語帶雙關。
蒲縣才被流民攻破不久,城外連綿難民營,足有四五萬人之眾,路上行人見到高迎祥的騎兵營,都遠遠的避開。
縣城城門大開,巨木撞擊的痕跡猶在,眾人進了城,街道上隨處可見暗褐色的血斑,昭示這里才經歷的屠殺。
高迎祥吩咐隨從︰「讓望月樓的廚子好生準備,今日要迎接貴客!」隨後扭頭對翟哲說︰「小地方,簡陋的很,還請翟兄弟海涵!」
「再簡陋的地方也比塞外強!」
高迎祥哈哈一笑,說︰「同是天涯淪落人!」這句話用在此處倒也應景。
城內比城外要整齊干淨的多,街道上行人稀少,沿途遇見的都是腰佩刀箭的士卒,這里應該才是高營的主力。望月樓地處蒲縣縣城正中,一行人曲折走過幾條街道,翟哲跟隨高迎祥上了酒樓。
酒樓內裝飾古樸,雕花木的樓梯欄桿精致,牆上還掛有一些筆墨字畫,看上去曾經的主人沒少花心思,就算高迎祥不懂欣賞,也知道這個地方很不錯。
城內沒有百姓,酒樓里也沒有客人,高迎祥挑了一個臨窗的雅間招呼眾人入座,翟哲命季弘在外統轄騎兵,帶上耿光入席。
功夫不大,門外的隨從成排上菜。
翟哲一路所見,實在是沒什麼胃口,尤其是見到了肉菜,端起酒杯說︰「高盟主,如此隆重兄弟我不敢當,我的來意想必你也能猜到!」
「我這個勞什子盟主不值一提,翟兄弟不用與我客氣。你所有即是我所需!」高迎祥高舉酒杯一飲而盡。
兩人都是聰明人,有些話不同挑明。
翟哲指向耿光,說︰「我的這位兄弟行事精細,也是陝西人,和高兄算是同鄉,日後可多親近
高迎祥夾了一塊肥肉放進嘴中,嚼了幾下咽下,自言自語說︰「草原馬,上萬匹我也能吃下!」剛破了一座縣城,他收獲不小,錢留在手中並無多大用處,只有擴充實力,才能有更多的機會。
不管是不是高迎祥在夸海口,流賊軍是戰馬最大的去處已是無疑,先做下盟主的生意,其他人也會有需求。翟哲低調奉承道︰「如此最好,晉南不太平,貨物來了後,還請高兄照顧一二
「你放心,我高迎祥的東西還沒人敢動
一頓飯吃了近一個時辰,眾人閑聊塞內塞外局勢,喝道放肆處,幾個頭目大罵朝廷,放任邊軍饑民餓死也不救濟。
翟哲靜听,並不隨意插話,動筷子也只夾些蔬菜進食,讓眾人大為不解。
翟哲笑著解釋︰「在塞外呆了久了,每日都是肉,都吃膩歪了幾人才恍然大悟。
又在蒲縣呆了一天,高迎祥特地邀請翟哲巡視了流民軍大營,才派人護送他出了晉南。
交易的細則翟哲無心顧問,有商盟掌管賬目,又給耿光牽了線,剩下的事就是水到渠成了。哪里有錢掙,哪里就有商人,晉南如此混沌的局面,連大明的官兵也不敢進入,他在蒲縣也見到商隊的蹤跡。只要願意,流賊搶掠錢財隨時可換成需要的物資。
耿光等十幾人留下與高營商討馬市交易細則,翟哲率五十多騎日夜兼程,往北回歸殺胡口。一路上,隨行的逢勤就像啞巴似的,行程中不發一言,當日他雖然躲在井中,也听見了外面的慘叫,腦袋被蒙在黑暗中,也能猜得到發生了什麼。
殺胡口內沒有多少生意,但很熱鬧。六月份出塞的龐大商隊將這里點燃,隨後的一月冒險出塞往歸化的人越來越多,有商隊也有難民。
難民一去如泥沉大海,商隊則被搶掠一空返回,所幸並沒有多少人丟掉性命。
蕭之言和孟康死守通往歸化的大道。商隊若是踫見蕭之言那是幸運,踫見孟康怎麼難逃血光之災,雖然在翟哲的告誡下,他已收斂了很多。
大明出塞往漠南的道路有十幾條,漢部無法鎖住所有的通道,有少數走私商隊進入草原接觸到土默特部落。但以土默特人目前的窘態,牲畜稀少,毛皮殆盡,哪里還有東西與漢商做交易。
出塞的人帶回來爆炸性的消息︰「歸化城被燒了!」
流言迅速傳遍宣大邊鎮,讓眾多晉商頹唐,歸化城才是西口的中心,那是草原蒙古人的聚集之地。沒有歸化城,出塞的商隊無處落腳,安全也無法保證。
宣府城內,探明情況的範永斗暫時斷絕了從西口往外出商隊的想法。如今草原干旱已過,該是議論範伊與翟哲的婚事的時候了。
他當然不會因為歸化城的毀滅、土默特人的窮困這些暫時的困難輕視殺胡口的作用。東口商隊往漠東草原與遼東,西口能輻射漠北草原和漠西草原,若不是女真興起,東口還是比不上西口的。
翟哲剛進平魁,柳全就轉送來一封信,範永斗的親筆信。
翟哲看完後將書信放入懷中,心情復雜,有些東西遲早需要面對,就像兄長翟堂、還有範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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