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刻多,只听著一個女子欺凌的哭泣著跑進前堂。在場的老少爺們都吃驚的看著女子,然後女子一個中年男子遮擋後拉進廂房內。賈璉同一邊的人對視一下,都很好奇。他拉過一邊伺候的小廝︰「那是誰?」
「回爺,是三房太太那邊的表小姐。只是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小廝看見是賈璉,討喜的笑著說道。此時的賈家,官身的沒兩個基本上都是做著儒商的事情。儒商,首先要是個秀才,其次才是那個商。可是,哪怕是家大業大,面對有著士族身份的賈璉,也是要低很多的。
賈璉聞言點點頭,沒有湊過去。畢竟是人家家里的事情。只是隱約听到那女子說什麼賈公子的……這一屋子八成的人都姓賈。年少的都是公子,誰知道她說的是那個?
詢問的人隱約听出女子意有所指的是賈璉,但是賈璉已經進來有那麼個兩三刻鐘了。若是女子真的出事,怕也不會只是衣衫不整。此時原本的受辱變成了鬧劇,三房的老爺很是生氣喝令下人將表小姐堵了嘴關了回去。此事還沒有鬧到賈璉哪里,就被處理了。賈璉看到如此,抖了抖衣袍上前決定告辭︰
「世叔這里看著很是有些熱鬧,剛剛在旁邊醒酒來著。只是小廝來說,我那個媳婦身體不太舒服,我得回去看看。還望世叔海涵,他日定來賠罪。」
他面貌俊秀,謙和有禮。加上本身就因為剛剛的事情,鬧得有些掛不住面子,三房老爺只得看著他帶著小廝離開。
賈璉走了,這場宴會也就失去了本身的意味。三房老爺帶著黑臉走進正房,此時他的妻子正在安慰委屈的外佷女。見著他進來,眼楮一斜︰「你黑著臉給誰看呢?文月受了如此委屈,你不幫著還算了。竟然讓人送了她回來,怎麼說這也是我正經的外佷女。讓人如此欺負不說,總得給個說法吧!」
「說法?你到來問我來了……好好……」三房老爺本就一肚子的火氣,此時剛坐下準備喝茶就被如此問責。他氣得站起身來一茶杯仍在地上︰「你怎麼不問問你的好佷女,她做了什麼?我好好的招待京里那邊的來人,她竟然給我搞這麼一個。好好的姑娘不做,想著去給人家做小老婆。你也不看看,人家是什麼樣的人家。自己搞出這等有辱門面的事情,還有臉在這里哭。」
他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手指指著自己的妻子和那面帶驚色的女子。嘴唇哆嗦的無法繼續開口下去。三房夫人本就不是省油的燈,她听到丈夫如此訓斥必然有了疑惑。她看著外佷女,皺緊眉頭︰「文月,這是怎麼回事?你說是哪六房出來的公子欺辱了你,你姑父不幫你。可眼下你看看你姑父氣得,你到底給我說個明白。什麼叫做放著好好的姑娘不做,去做那等下賤事情。」
「姑媽……」女子的臉色泛白,她顫抖著肩看了自己的姑媽一眼,橫下心哭哭泣泣的道︰「就是那賈公子……看起來是喝多的樣子……滿身……酒氣的就拉扯我。」她低下頭,用手帕捂著臉。
「滿嘴的胡言亂語,我看不如送進廟里得的安生。」一個老氣中正的女音在一邊角落響起,听到聲音三房夫妻連忙起身將聲音的主人迎接進來。
「母親……您怎麼過來了?」三房太太將婆婆扶著坐在上座上。老婦人看著有了些春秋,兩鬢斑白。她冷著眼看著自己的兒媳婦,指著一邊哭泣的女子道︰「本來這是你婆家的姑娘,前來投靠的怪可憐的我也不怎麼管過。就是我發話,也是說不得她幾句的。但是眼下了,我確實不得不跟你說一下。你問問她,那六房少爺早早的就從花園子里出來,有人告訴我她的丫頭去了那園子我就擔心出事,特意讓婆子看著點。結果她這個丟盡臉面的,竟然自己跟著丫頭在哪里撕扯自己的衣服,四下嚷嚷。這是你婆家的佷女,可眼下影響的是我們家的臉面。你看著該怎麼辦?」
老婦人狠狠地瞪了一眼在一邊已經呆住的女子,她恨的牙根癢癢的。但是眼下事情已經發生了,雖然都清楚是怎麼回事並且沒有正面的得罪人家。但到底,六房都是賈家這個名門老族最有出息的一支。他們雖然帶著富紳這樣的稱呼,說到底還是經商人家。子弟都不在科舉上上進,為求得都是自家的利益。在很多事情上,多也都是托了六房的福氣。
「母親看怎麼做好,就怎麼辦吧!」三房太太是個腦子清明的,她下面有兩個嫡女未嫁,小兒子還沒有娶媳婦。若是這樣的事情處理不好,必然會影響她的孩子的婚事。說到底,不管婆婆如何處理都是這丫頭自己不自重的結果。
「既然你這麼說了,我也不看你的面子了。我下面還有四五個孫女的婚事沒得著落呢。暫時先送廟里吧!」老太太看了看已經慘敗的女子,冷哼一聲吩咐婆子︰「還不快把你們表小姐送下去,嚴加看管。」
婆子們動作麻利,表小姐平日里的確對她們很是親切。賞錢也是不少但說到底,還不是自己的東家。這東家發話了,他們那兒能不作為的。不等女子嗚咽吭聲,就堵了嘴拖走了。
賈璉回到家中,正好看見王熙鳳躺在暖閣中假寐。他上前湊過去,酒氣未散干淨的嘴吧唧在王熙鳳臉上親了一口。
王熙鳳睜開眼楮半坐起身瞪了他一眼,用手背擦了一下臉頰︰「怎麼回來的這麼早?不是說要到夜里嗎?」她撩開簾子,看了一下窗外的日頭,此時還不到黃昏。
「想你了啊!」賈璉笑嘻嘻的月兌了鞋上了暖閣,將王熙鳳往里面擠了擠,摟住腰抱了個滿懷。頭窩進王熙鳳懷里深吸了口女兒香,王熙鳳羞紅了臉推搡他起開。嘟著嘴︰「二爺的嘴是慣會說些好听的與我,照我看必定是有了什麼事情,二爺才回來早了。我可是打听過了,這邊的都喝一些稻米酒灑。能比得上京城里的鍋頭不成。」
「想知道?」賈璉單手支著頭手指拿著王熙鳳流出來的用絲線纏繞出的發辮在手中把玩。
「二爺想說就說,何必吊我胃口?」王熙鳳奪過自己的發稍,起身靠著床柱坐著。
「看看……這小嘴兒嘟的,可以掛油瓶了!」賈璉起身坐在他對面,招呼外面的丫頭上了茶︰「我跟你說,若不是你家二爺我機靈,你就得給二爺我納小了。」
「這話如何說得?難道二爺不機靈,二爺要我還能不給不成?」王熙鳳鳳眼兒一抬,撇撇嘴指著端茶過來放在床邊矮凳上的秋菊︰「我身邊,除了這丫頭和冬梅,我是要安排日後做管事婆子的,其余的但凡二爺喜歡,隨便挑了去。先做姑娘,等到有了孩子就升姨娘。若是不喜歡,這臨揚州近。就是那揚州瘦馬,買上一兩個也是使得的。二爺何必說這話?」
賈璉看著她那小模樣,心中更是癢癢的。他捏了王熙鳳的臉頰一下︰「瞧瞧這酸的!二爺是那種人嗎?你家爺我,可是要守著我這個美嬌娘過一輩子的。再說了,二爺這次來干啥?科舉的,拜師的。哪兒能在這等時候出岔子?」
王熙鳳捂著臉別過頭,哼了一聲︰「誰知道二爺心里怎麼想的?」
「行啦!」賈璉揮揮手笑著︰「我也不跟你這里磨嘰,省得你又胡思亂想的。二爺我今天差點被算計了,也不知道是怎麼個教養的。若不是你家二爺機靈,這事情還不得斷了你家二爺我的前程了去?」
王熙鳳听聞,頓時來了興趣她勾著嘴角看著賈璉︰「可是有姑娘投懷送抱?」
「若是投懷送抱也就算了,問題是人家姑娘可是正兒八經的姑娘。釵環銀佩的,我本是想著喝多了些帶著旺兒在小院子里面散散酒氣,一堆的大老爺們的,這酒水又不怎麼醉人。跟你們娘們喝的桂花釀差不多,卻不想人家姑娘想要湊過來。還是旺兒激靈,提前從小道回到了大廳。你猜人家那姑娘干了什麼?」
「什麼?」王熙鳳歪頭看著賈璉,一邊的秋菊也來了興趣看著自家女乃女乃和姑爺。
「人家姑娘愣是磨蹭了半天,自己撕了衣服闖入大廳,說是賈公子……」賈璉捏著嗓子學著那女子的聲音,逗樂了王熙鳳和秋菊。王熙鳳笑得錘了他一把︰「這姑娘的教養的確有問題,看起來明兒我去三房哪里還有的熱鬧。不過說來,這賈公子多了……那姑娘也不說個明白。」
她跟著那丫頭在哪花園子里面怎麼也折騰了兩三刻鐘,我早早就回到大廳里面如何說得明白。不過就是想用這個不明白,在我這里混個明白罷了。」賈璉嗤笑一聲,拿起一邊的茶碗,喝了好幾口解渴。
王熙鳳看他口渴,給秋菊一個眼神︰「二爺肚子里爬都是水了吧!正好我晚膳用的不多,二爺不如跟我再用上一些。」
「那敢情好!」賈璉喝光大半碗茶,擦了擦嘴角看著自家媳婦︰「正好,我還得給林姑父寫信把今天的事情說一下,免得日後有人攀咬不知道法子。」
他一邊說著一邊下地穿鞋,他的書房在二人居住的正房左側,里面也沒有什麼特別的。都是簡單的筆墨紙硯,沒有什麼特別的裝點和名品書畫。他本人也不是什麼名人雅士,能夠用就可以了。
次日清晨,王熙鳳一身玫紅披著或狐狸皮的斗篷從馬車上下來,金燦燦的偏鳳加上那特意做的桃花妝襯得她人比花兒嬌艷。馬車在三房大宅門口停下,三房太太一身深藍色的襖子跟著兒媳婦站在二門內等著,金陵地區在禮教上要嚴格一些。女子很少有出二門的,就是當家主母也是從內院的另一道門坐車外出。這是跟京城截然不同的。
王熙鳳見到三房的太太笑著走上去︰「見過嬸娘!」她微微欠身走到三房太太身邊。三房太太看著她那艷若桃花,通身氣派不說更是那氣質就不是小門小戶可以比的。她雖然同意了婆婆將佷女送到廟里,但是她還是希望能夠在見到這當家媳婦後,看看有沒有回轉的余地。佷女做這沒腦子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緣故的。
自己本來是希望將佷女嫁給自己的小兒子,雖然是個次子但到底是嫡子。但是婆婆希望將自己娘家的女孩兒嫁進來,這事情就僵持在這里。前不久自己去廟里上香,婆婆就私下跟自己娘家當著很多家夫人面,將這件事情定了下來。自己娘家已經敗落,留下這個佷女。好的人家是沒得選,畢竟嫁妝和娘家依靠上就沒人看得上。這事已經十六七了,逼著沒得辦法才想了這麼一個混招。
可眼前這個女子,不但鳳目嬌容的。更是一看就是個厲害的,這管家媳婦如此日後就是做了妾也未必能好。說不得,自己若是求了還是害了她。想到這里,三房太太決定不跟王熙鳳提這件事情,只等著日後事情消停了,就找個讀書的給她嫁了好。
「昨兒見到璉哥兒,可是一表人才。」從小轎上下來,三房太太笑著拉著王熙鳳的手走進正屋,跟在她身邊的是兩個媳婦。大的是她丈夫挑選的人家,娘家是薛家。小的,是她婆婆娘家的姑娘姓楊。她對這個媳婦是不冷不熱的,畢竟不是自己得意的不說,還對小兒子也沒有什麼助益。賈家和薛家歷代聯姻,不管怎麼說扛著皇商名頭的薛家,都能夠為兒子帶來不錯的收益。但是婆婆娘家楊氏,卻是本地小門戶的人家了。早些年,听說也是名噪一時。但眼下跟她家也是差不多的,都是沒落家族。這媳婦帶的嫁妝也是不多,只有少少三十六抬得嫁妝。她仔細看過了,怕是老太太還私下給添了不少。
主賓相坐,三房太太介紹了自己的兩個兒媳婦。指著大兒媳婦道︰「我听說,你姑媽是薛家長房的當家太太,她們還是一家的呢。」
「母親說這話真是的……」大兒媳婦用手帕掩口笑著︰「說到底,也是托了六房的福氣。我們家在族里也是個偏的,算不得什麼。只是偏有這麼一回子親戚關系,倒是讓我能夠嫁進門來。」
「怎麼說是偏了的?」王熙鳳鳳眼兒一轉︰「您年長于我,看著喊聲嫂子也是使得的。我那姑媽是我父親嫡親的妹子,我听聞我家相公說過,嫂子家可是長房偏支,算起來還是沒出五服的正經親戚呢!不過要我說,這些都是不當算的。我們賈家、王家、史家和薛家都是開國老舊。只是有的入了京,有的留在這里孝敬祖宗。說起來,還是我們這一房的有虧欠的。不管怎麼說,這些年來宗祠什麼的,若是沒有諸位嬸嬸叔叔的操心,如何有的我們安穩來?」
她聲音清脆,帶著濃厚的京城腔調。爽利中,兼顧著多方倒是讓三房的三個女子心下驚訝。這從京里來的女子,到底是不同了些。
「听說叔叔是來參加科舉的?」楊氏看了大嫂子一眼,她知道婆婆並不滿意她可礙于老太太不得不接受她這個兒媳婦。眼下以後家里當家的,必然是嫂子。她看的明白,因此靠著也近。
「可不是,我父親說他是可以下場走一趟的。就臨著開春就過來了,正好家里的姑姑家此時在揚州,也好趕著過去拜見拜見。」
「可是那蘇杭林氏的探花郎?」听到王熙鳳提起林姑父,三房太太想了想,似乎能夠對得上。
「正是呢!」王熙鳳微微點頭︰「只是眼下,也是一方大員了。臨來前就從上面得了消息,這開了春正式升遷鹽政。怕是又要呆上三年,我家公公同姑媽是一母同胞。這听著姑姑最近有了喜訊,就剛過了年就打發我們兩個小的快快上路。」
「這看著……也是你家婆婆疼媳婦!」薛氏笑著看了自家婆婆一眼︰「我家婆婆慣是個懶備的,我這一進門還不到一個月呢就讓我管家了。」她說的帶著埋怨,但是語氣中卻洋溢著一種幸福。
王熙鳳抿唇一笑︰「我家婆婆是個慈善人,只是因著是繼室。我們家老太太並沒有讓她管家,只是這眼下分了家了。倒是要管起來,倒是我這個不應該的。本來應是要幫著婆婆,孝順分憂的。可是我出嫁前有過高僧批命,說是若新婚三年不沾這些東西,日後倒是能夠興旺家業的。我那婆婆別的不信,就這些勞什子的倒是信的認真。我看著,倒也是偷懶月兌了身陪著我們家爺過來趕考了。」
「這倒也好!」三房太太笑著點了點大兒媳婦︰「我對你不好啊?你頭上手上帶的,哪個不是我給你張羅的?」說完這個,她無奈的對王熙鳳道︰「這個嫂子,慣不是個會打扮的。只是喜歡那沒得金粉的絹花,就是色調也是單調的很。說是出嫁前,娘家金銀見多了。我看著啊……就是個不會打扮,又懶得。找的借口罷了。」
「我听著倒是覺得有那麼幾分道理。呵呵……」王熙鳳笑著交叉雙腳讓裙擺的弧度更加好看一些︰「我哪個姑媽家的女兒,今年才六七歲的就說家里金銀晃了眼楮的。弄得屋子跟雪洞子一般,讓我那姑媽好是後悔的。就說若是小的時候,沒得拿著金豆子逗她,現在怕也是愛的。」
「這薛家富貴,也是常理!」三房太太點點頭,這點她同意。就看著大兒媳婦入門時那整整九十八抬密實的嫁妝,就夠了。
三個人說說笑笑的過了一會兒,王熙鳳並沒有接受三房太太宴請的意思而是說,中午不放心自家男人要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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