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歡蜷縮在逼仄的角落中,不知過了多久,嗚咽的風聲與陣陣寒意漸漸淡去,她腦中只留下那神秘的節拍。♀
「啪啪,啪啪啪……」
家歡響起鋼琴課中使用的節拍器,小小的銀色擺針按照固定的頻率左右搖晃著,每一次擺動的幅度都是固定的。而那群人腳下的節拍似乎也遵循著某種頻率。
家歡感覺自己快要失去知覺,分明棲身在寒冷的空間中,卻漸漸感覺不到寒意,這絕對不是一個令人樂觀的現象。
忽然,她捂著嘴打了個哈切,迷糊中仿佛回到童年,在大雪紛飛的料峭寒冬里,圍著火爐蜷在母親懷里打瞌睡。母親一手抱著她的頸,另一只手溫柔的一下下拍打在她的身上。
一下,一下又一下……
家歡微笑著幾乎在夢中沉睡過去,卻猛然張開雙眼,一道精光從她渾圓的雙眸中迸射開來。
「對!就是這個節奏!竟然是一樣的——」
家歡青紫的雙唇微微顫抖,說著莫名的話。如果身邊還有旁人,一定會以為她被凍糊涂了,或者被陰暗恐懼嚇得瘋啥。沒有人知道此時她心中激蕩的洶涌澎湃,沒有了解她胸口幾欲噴薄而出的熊熊烈焰。
難道,是巧合?!還是母親的暗示?
家歡呼吸頓時變得沉重,她搓了搓手,拍打著僵硬的雙腿勉強站了起來。心中默默數著那一串周而復始,似乎隱藏著神秘力量的節拍。
家歡學著那群黑衣人的樣子,抬起左腳,在地板上踏了起來。
「啪啪,啪啪啪……」
每一次踩踏,都在暗室中激起重重的回響,不知是因為她的動作帶來了熱量還心理作用,家歡明顯感到室內溫度在升高,風聲和魔鬼般的嗚咽聲被她腳下一次次踩踏帶來的犀利的回響所掩蓋。
家歡越踏越快,漸漸尋出另外一種節奏,心中默數著「1、0、22、322、1、0、22……」
是的!就是這個節奏!
家歡心跳越發狂亂,腳下動作卻分毫不亂。她為自己的發現而欣喜,不論如何,這是媽媽想要傳達給自己的。若不是,被關在這里引起胡思臆想,若不是親見並回想起那群黑衣人莊重神秘的步伐,家歡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想到媽媽冬日里的,竟會是一串有意義的數字!
家歡咬著牙,將所有的疑惑糾結紛紛化成力量,狠狠的踏著左腳。可憐的腳丫漸漸變得麻木,不知過了多久,將這串數字踏了多少遍。
一、空、二二、三二二……周而復始,一遍又一遍。似在緬懷過往,又好似對自我的懲罰。
四年前,陡然變化的環境和各種令人眼花的新鮮事物,以及托馬斯無限的寵溺,如旋風般將家歡籠罩在舍洛克堡。家歡從不適到適應,從適應到享受。沒有人不向往歡樂和幸福,年幼的家歡也不例外,她的潛意識將往日的悲慘境遇漸漸淡忘。托馬斯的疼惜與寵愛讓她擁有全新的生活,她變的快樂、無憂,每一天每一秒都那麼的甜蜜滿足。
一滴溫熱的淚水從眼眶里涌出,滑進口中竟是那麼的苦澀。家歡抿了抿唇,反復咀嚼品味著這苦與咸。她恨自己被安逸打敗,恨自己忘卻了枉死的父母與弟弟的安危。她恨自己無情,恨自己自私,她恨自己的所作的一切!
是她連累了弟弟,如今,她又連累了司柏寧……
一想到臨別時司柏寧那副頹然的表情,家歡便恨毒了自己!
不知道司柏寧會受到怎樣的懲罰?不覺間,家歡竟想起在托馬斯書房中偶然窺見的那場殺戮。
不!爹地不會這樣對司柏寧的!不會!
家歡抓著憋悶的胸口,幾乎咆哮起來,突然一道強光射向她雙眼,好像千萬支鋼針刺進眼眸。
「啊——」
家歡忍不住叫了起來,頓時抬手擋在眼前,眸底仍是難以言喻的痛。淚水找到了洶涌的借口,肆無忌憚的從眼眶中蜂擁而出,以淚洗面也不過如此。
漸漸適應了這光線,家歡放下手,淚眼迷蒙間竟看到一扇白色的大門赫然洞開在她眼前。
這扇門通向哪里?家歡一無所知,也來不及分辨。她停止了腳下的動作,不假思索的邁起酸漲的左腿向那扇充滿光明的大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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