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世風華 震痛心魂

作者 ︰ 姜歌

血滴到地上的聲音幾不可聞,上官驚鴻還是警覺到了,往側後方的牆看去,眸光透牆,見祁雲慘白的面色,呼吸不穩,似在極度的痛楚中。

她眼里升起一抹關懷,心頭還升起一股焦慮,很想走過去看看他到底要不要緊,可他顯然听到了方才老皇帝對她說的話,他的心靈此刻是最脆弱。

以前提到他母親凝妃的事時,祁雲都沒有告訴她的意思,說明這段不堪的過往,他介懷得及深。現下走去他身邊,如何安慰?祁雲不會需要別人的同情。

一股痛感自她心房蔓延開來,比前幾次的都要濃烈。這不是一般的心痛,滅情水又發作了,這是第三次,滅情水之毒因祁雲而痛了她的心。

她不由伸手捂著胸口,臉色些許的蒼白。

老皇帝沒注意到她的異樣,蒼老泛黃的眼眸里盈起隱隱的淚光,「朕也知道,這實在太殘忍!是莫問天那個瘋子,他想讓祁雲看看朕究竟有多殘暴,他想讓祁雲看清朕的‘真面目’。可朕也是情非得已。朕雖然愛凝華,卻更愛自己。朕身為一國之君,又豈能容許自己出事?一個女人,能為朕犧牲,是她的福氣。凝華也口口聲聲說愛朕?結果呢?她還不是貪生怕死,不願將她的筋是朕中的蝕心蠱毒解藥一事說出來。對于女人,朕再愛,再痛,同樣能舍棄。對于祁雲,骨肉相連,血濃于水,朕永遠掛心,永遠的愧疚。朕已經被心里的內疚折磨了十七年,祁雲也恨了朕十七年。咳咳……咳……」一陣止不停地咳嗽聲,是那種久病的濃咳。

上官驚鴻又將視線移回老皇帝身上,「皇上保重龍體。」

老皇帝好不容意止了咳聲,「朕已時日無多,余下的日子,唯一的心願就是好好彌補雲兒。鴻兒,你是祁雲唯一認定的女人,雖然他擁有數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錢財,他有尊貴無比的身份,卻終究不過是一個傷痕累累的可憐之人,朕無法接近他,無法疼他,朕希望你能代為照顧他。」

「皇上,每一個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那種無憂無慮的人畢竟是極少數。」上官驚鴻並不答應,「您讓我照顧他,是要犧牲我的終身幸福,這樣對我來說,不公平。」

犧牲?她說留在他身邊是犧牲。祁雲站直身體,肉身的疼痛已經讓他麻木,心像破了一個大骷髏,痛得他仿若會死去,清俊的身影淒涼得似乎能被風吹走。

上官驚鴻忍不住又看祁雲,他身上透著一股萬念俱灰的哀傷,似乎對世間再無一點留戀,那種絕望淒悲,深深地震痛了她的心魂。

她的話傷了祁雲!

她想狠狠地給自己一巴掌。

這一刻,她突然體會到燕玄羽在青樓時當眾自甩一巴掌時痛楚至深的悔惱。

只要能夠倒回一分鐘,或者三十秒,她都要收回剛才所說的話,不是犧牲,不是。

可說都說出口了,又豈怎麼辦?她與祁雲之間,隔閡太多,他就像天邊的月,讓她遙不可及,每每,他總是欲言又止的苦衷,是將她狠狠地排除在心門之外。

這樣曖mei不清,藕斷絲還連算什麼?不如狠一點,徹底斷了彼此的關聯。所以,她才找老皇帝撤消婚約,才說出傷他的話。話一出口,深深地傷了祁雲,也痛了她自己的心。

老皇帝細瞧著她蒼白的面孔,「鴻兒,你是否身體不適?」

她回過神,「我沒事。」

「沒事就好。朕不管公不公平。」老皇帝又說,「朕只知道,雲兒不在乎權勢富貴,他在乎的只有你。朕覺得,失去你,對于雲兒來說,就是失去了一切。不管怎麼樣,你與雲兒的婚事,朕是絕對不會取消的。」

「不取消,就不取消吧。」她依然凝運特異功能,透牆看著祁雲。

祁雲清俊得削瘦的身影微僵了下,苦澀蔓延至他清越的瞳眸。

「當朕求你了。」老皇帝布滿皺紋的老臉滿是哀求,「你與祁雲完婚,生個孫子給朕繼承東祁國的江山。」

上官驚鴻正視老皇帝,「皇上既然這麼疼愛祁雲,為何不干脆讓祁雲繼承江山?」

「你以為朕不想嗎?」老皇帝頹然嘆息,「雲兒不肯。他認為朕的江山太過骯髒血腥,只要是朕的東西,白送他,他都不要。東祁國的兵權原本有大半掌握在祁煜手里。朕通過暗中剿除,已從他手里奪回少許兵權,現在祁煜掌握了約莫六成兵權。還有二成是控制在震遠與威遠二位大將軍手里,二位大將軍對朝中事持中立態度,朕手里的實權只有二成。只要祁雲願意,朕立祁雲為太子,相信震遠與威遠二位大將軍會秉持忠君愛國的心,擁護朕的決定。朕再找機會廢了祁煜手里的權勢,相信雲兒便能坐穩東祁國的江山。」

「你做為皇帝,可以直接下旨立祁雲當太子,需要他的同意?」

「朕就是不想再免強祁雲任何。祁雲看似寧和,從他十七年都不肯給朕一絲機會來看,他其實性子非一般的烈。朕怕若是逼他,他會毀了一切,包括朕的江山。」

「你說得很對。」上官驚鴻想起,祁雲早就知道皇宮地下的暗道對東祁國是致命的威脅,卻像沒事人一樣,也不說出來,說明他厭惡東祁國,厭惡老皇帝已經到了深沉得可怕的程度。要是真的再逼他做什麼,保不準真會毀了東祁國也不一定。

「鴻兒,只有你能幫朕了!」老皇帝又次懇求,「你嫁給雲兒吧,盡快完婚,勸他接受朕的江山,勸他原諒朕當初也是情非得已。」

「其實祁雲不想做皇帝,你把江山交給祁煜不是一樣的?」

「朕能給祁雲的,除了江山,還能有什麼?何況祁煜那個逆子忤逆朕,朕心里有刺,做為帝王,若是連江山的繼承人都不能按著心願辦,豈不是一生的悲哀?」

「你能給祁雲的,還有父愛。」

「父愛?」老皇帝悠然長嘆,「朕願給,他不收,朕亦無可奈何,朕真的不想就這樣帶著遺憾離去。」

「皇上別這麼悲觀。」

「鴻兒,你就答應嫁給祁雲吧。」老皇帝枯瘦的身影在風中搖搖欲墜。

「讓我考慮段時間。」

「別太久,朕怕等不到……」

「盡量。」上官驚鴻喚來太監劉公公,劉公公會心地扶著老皇帝。

她又朝之前祁雲站的地方瞧去,已然沒了人影。心頭不由得感覺惆悵。

失魂落魄地回到鳳凰山莊,護衛青龍迎上去,「主子,您回來了。婚約……解除了麼?」

上官驚鴻搖首,一路前往泠雨听濤院。

青龍跟在她後頭,心中有點失望,卻也不再多問。

夜色靜謐,明月高掛于天空,一片烏雲吃力地一步步挪動,想把月亮遮住,月亮卻透過雲片的空隙傾瀉下銀白的光芒。

烏雲蔽月,月卻更皎潔。

上官驚鴻站在院中,仰首遙望著天邊月,心里一片冰涼,冰涼得空洞。

「小姐,您在想什麼?」素兒走到她身後,「是未能解除與六皇子的婚事,讓您不開心麼?」

「解不解除婚約,感覺不重要了。」她搖首,「重要的是,我該不該嫁給祁雲?」

「奴婢覺得六皇子是最適合您的人選了。」素兒側頭,想了下,「奴婢只知道,不管再優秀的男子喜歡您,您唯獨不拒絕的只有六皇子。也許只有六皇子是您能接受的吧。」

「我以前也覺得是這樣。」她清冷的剪水秋瞳里閃過無奈,「不管有沒有愛,哪怕是朋友,嫁給祁雲,至少是一個我願意相處,也不討厭的男人。可是,祁雲……他不能對我敞開心扉,他還有別的女人。我要的感情,他給不起。」

「那就別要六皇子啊。」素兒並不覺得是什麼難題,「反正憑小姐您才貌雙全,就是嫁給北齊皇帝,也不是什麼壞事,還能做一國皇後呢。」

「我對北齊皇帝北堂傲一點兒感覺也沒有。」她淡淡說,「北棠傲對我不算差,我沒必要耽誤人家。」

「小姐,您的心變得柔軟了好多。」

「是麼?」她目光微閃,「也許吧。這樣的轉變真不是件好事。」

「奴婢覺得挺好啊。」素兒說,「自從您與驤王大婚那晚,您就變得好冷漠,除了對奴婢,對待別人都似乎沒什麼感情。奴婢有時都覺得您……是不是太無情了點。不過,奴婢還是寧可您的心冷些,至少不用像現在這般煩惱。」

「是啊。心冷一點,硬一點有什麼不好。讓我靜一靜吧。」

「奴婢先行告退。」

上官驚鴻閉了閉眼,眼開時眸光清亮冷冰,試圖什麼也不去想,可心緒就是波動,腦海中就是揮不去祁雲悲淒絕望的身影。難道真的像老皇帝所說的,失去了她,祁雲就失去了一切?可祁雲不是照樣跟紅顏知己水茉上床?或許,祁雲跟他父親一樣,也是個博愛的男人,可以同時擁有,愛別的女人。

安王府——風雲闕

祁雲俊雅的身影站在院子里,同樣望著天邊的明月,清澈的瞳眸里隱著巨大的痛楚,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免強站著。

「公子,您一天都沒有用膳,小的備了一桌酒菜,您多少吃點吧。」小廝夏至在他身後,一臉關心。

「不了。」

「可是……您這樣,會熬壞身體的,本來,您的身子就不好。」

祁雲未再說話,夏至在他身後,只能沒法子的嘆息。

過了一會兒,夏至又說,「公子,您讓水茉姑娘今晚在房里等您,她已經等了很久了。呶……她都忍不住出來找您了。」

閉了閉眼,祁雲吩咐,「讓她去房里等著,我一會兒就去她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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