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數難逃 (高干) 20第19章

作者 ︰ 煙雪

(尋書吧)

鄉婦望著梅若男,問得小心翼翼︰「你係不係梅子啊?」

梅若男呆愣地望著鄉婦,半天反應不過來。

最後還是周遠山走過來,不著痕跡地撫開鄉婦的手,說道︰「您可能認錯人了

周遠山今天穿著梅若男買給他的墨綠色毛衣,搭配淺灰色長褲和外套,眉宇間是天生的貴氣,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公子。鄉婦看著他,只覺得不好意思,連忙用帶著鄉音的普通話說道︰「也對,也對,梅子要是還在,也不是這個年紀了

她說完,有些失望地將扁擔重新架回肩上,扭頭離開。

只是她還沒走開幾步,就被人扯住了衣角。鄉婦好奇地回頭,就看見梅若男一臉期待地看著她,「你說的梅子,是不是我媽媽?」

鄉婦一驚,連忙問︰「你是若男?」

*

梅若男和周遠山跟著鄉婦回了家,那是一棟自家蓋的透天厝,黑瓦屋頂,灰色牆面,有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養了幾只雞鴨。

梅若男和周遠山剛走進院子,就看到一個中年男人拿著煙斗,迎了出來。

「不過摘幾個橙子,你怎麼去了這麼久?」男子抱怨著,一抬頭就看見梅若男。

他嚇了一跳,抖著手問道︰「你……你是誰?」

鄉婦放下肩上的東西,說道︰「係梅子的女兒

「梅子的女兒?」男子反問著,連煙斗里的煙灰都抖了出來,「你是若……若男?」

「是周遠山答應著,將梅若男微微發抖的雙手握住,「她叫梅若男

「難怪越看越像男子說著,聲音還在發抖,他一邊交代鄉婦︰「阿巧,快沏茶一邊又對周、梅二人說道︰「快快快,屋里坐

*

透天厝的一層是個小客廳,雖然簡樸,但是沙發矮幾倒是一應俱全。♀

周、梅二人一起坐在長沙發上,梅若男好似中了邪,自進了院子後,就一直呆若木雞,雙眼無神。

周遠山無聲地看著她,牽著她的手一直沒有放開過。

鄉婦端著茶盤出來,里面擺了糖果和茶水,茶水是按照d市的春節習俗泡的——兩顆紅棗加一小勺白糖,象征新的一年紅紅火火,甜甜蜜蜜。

周遠山接過來,好教養地說了聲「謝謝」,就把茶杯遞到梅若男的嘴邊。

「喝一點吧他勸她,「你的臉色太難看了

梅若男目無焦點地看了他一眼,最後還是接過茶杯,抿了一口。

「自從梅子去了b市,這都多少年沒見了?」鄉婦說著,就坐在他們對面,她親切地拉過梅若男的手,問道︰「你媽媽還好吧?」

梅若男聞言一愣,似是受到驚嚇一般看著她。

男子坐在一旁,將她的表情看得仔細,連忙拉過自己老婆的手,小聲責備︰「你看你,都嚇到孩子了

他說完,又連忙安慰梅若男︰「若男,你別怕。我是你楊叔,這是你楊嬸,我們和你媽媽是很好的朋友

鄉婦看著梅若男怔愣的表情,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唐突,她收回手,用鄉音說道︰「係啊係啊,我們同你媽媽係老友啊

楊樹和楊嬸很親切,但梅若男還是有些手足無措,周遠山看著,終于忍不住替她回答︰「若男她……沒見她媽媽

楊姓夫婦聞言,皆驚愣地看著他。

「她一歲多的時候被人丟在孤兒院門口,後來就被我們家收養了

楊嬸聞言,似是受了打擊,她哆嗦著,連話也說得斷斷續續︰「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楊叔坐在一旁,也變得垂頭喪氣,「我就知道,梅子當年那個身子,怎麼可能挨得過去……」

看著楊嬸泫然欲泣的樣子,梅若男終于找回一點意識,她拉過楊嬸的手,輕聲地問道︰「她的身子……她的身子怎麼了?」

梅若男的手很縴細,觸感微涼的,楊嬸握著,不禁就想起幾十年前,那個拉著自己在橙子林里穿梭的少女。

「你等等楊嬸說著,就拉起自己的外套衣擺擦了擦眼淚,然後往二樓走去。

不過一會兒,楊嬸拿著一本薄薄的相簿走下來。她坐在梅若男身邊,翻開相簿,指著一張泛黃的黑白照片說道︰「這個,就係你媽媽

周遠山挨著梅若男,也將照片看得清清楚楚——並排站著的兩個少女,扎著麻花辮,穿著碎花襯衫,都是花一般的年齡,對著鏡頭巧笑嫣然。

其中一個,一看就是年輕時的楊嬸,另外一個……無論是五官還是氣質,竟與他身邊的梅若男如出一轍。

周遠山頓時了然——也難怪楊嬸方才會將梅若男誤認為梅子。

梅若男接過那張照片,放在面前端詳,她說不上自己是什麼心情——她沒想到,第一次與自己的母親見面,竟是這樣的光景。

楊嬸看著梅若男專注的側臉,又不禁悲從中來,「你媽媽……當年也係我們鄉里最漂亮的,她……她就不該嫁給丁子高

「你在孩子面前說這些作甚?」楊叔已經抽完兩管煙,煙霧繚繞中,語氣也很低落。他看向周遠山,問道︰「你剛才說,若男是被你們家收養了?」

周遠山聞言,這才想起來介紹自己︰「是,我叫周遠山,若男……是我妹妹

楊叔點了點頭,說道︰「既然是被收養了,可見梅子當年並沒有找到丁子高啊

再次听到「丁子高」這個名字,梅若男顯得有些激動,她緊緊握住楊嬸的手,問道︰「楊嬸,這個丁子高是……是誰?」

「是你爸爸楊叔說著,代替了楊嬸回答,「他是當年到我們鄉里插隊的子弟,長得高,學問好,也難怪梅子會看上他

關于那段動蕩的歲月,梅若男在歷史書和紀錄片里沒少了解。國家倡導大生產的年代,有志青年響應領袖號召,到國家最需要的地方去做了知青……到了後來,重新恢復高考,有人返城讀書,有人在農村扎根,還有人……在農村有了家,卻又重新回了城。

梅若男知道有許多知青子女,再也沒見過自己返城的父母,卻沒想到……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她忍不住發問︰「所以,他在b市又有了家?」

「不知道楊叔搖了搖頭,老實回答,「其實,當年返城政策下來的時候,你爸爸也不急著回去。相反,他做了鄉里小學的老師,和你媽媽結了婚,也是過了好多年,才生了你

「只是你出生沒多久,鄉里突然來了大領導,說是中央來的。不知道和你爸爸談了什麼,他就走了。他走之前有說的,說他會回來接你媽媽和你,只是……」

「只是他再沒回來過!」楊嬸終于忍不住搶過話茬。

楊叔輕聲嘆氣,又點了一管煙,就沒再說話。

楊嫂的情緒有些激動,她拉著梅若男的手繼續說下去︰「你媽媽一開始是等他的,可是等了一整年,你都會走路了,他還沒回來。她給b市打過幾次電話,他都沒有接……後來,後來你媽媽查出來肺病,醫生說日子不會太長……她就帶著你去了b市,說是自己死了,也要找個人照顧你。她這一去,就沒回來,我們都以為……以為她一定找到了丁子高,誰能想到……」

楊嬸說著,嚶嚶哭了起來。

楊嬸說得斷斷續續,還帶著濃重的口音,但是梅若男還是都听懂了。她看著那張照片,好半晌都沒反應。

「沒事的周遠山說著,將瑟瑟發抖的她揉進懷里,「楊嬸只是說你媽媽沒回來,不代表她已經不在了

梅若男抬頭看他,眼淚模糊了視線,好像只要輕輕一眨眼,淚珠就會落下來。

「就是,就是楊叔也附和地點頭,「若男,你不要難過啊。你媽媽給你取這個名字,是希望你堅強

他說著,又招呼楊嬸︰「阿巧啊,你也別哭了,大過年的,哭哭啼啼地作甚?這都中午了,快去給孩子們做點吃的

楊嬸聞言站起來,看著梅若男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擦了擦眼淚,去了廚房。

*

在楊家吃過午飯,梅若男和周遠山又逗留了半日,這才同楊叔、楊嬸依依惜別。

在回d市的路上,梅若男一直在哭。周遠山不是沒見她哭過,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她哭個不停。

他一路勸著,卻不想她越哭越凶。

這時,車子恰好經過古城湖,周遠山將車子停在蘆葦叢邊,熄了火,便一把將副駕駛座上的淚人兒抱到懷里,低聲勸道︰「別哭了

帕薩特的空間並不寬敞,梅若男擠在他的胸口,能聞到他身上的煙草味,她也分不清是他的還是楊叔的,只是覺得心安了一些。

此刻的天已經慢慢暗下來,夕陽在山尖兒上露出一個輪廓,暈染了一整片湖面,紅霞順著波光粼粼蔓延過來,透過車窗,就照在梅若男臉上。

那麼刺眼的顏色,激得她一扭頭,就把哭紅的眼楮藏在他胸口。

見她這幅模樣,周遠山是又好笑又心疼,他吻了吻她的頭頂,輕聲說道︰「不是都告訴你了嗎?你媽媽沒回來,不代表她已經不在了

「可是……」梅若男哽咽著,終于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來,「醫生說她的日子不長了……」

她本以為父母有什麼苦衷才會拋棄了她,所以她不怨不恨,只求他們過得平安喜樂,卻不想如今真相揭開,父母的故事遠比她想象中來得淒慘。

「人都會死周遠山說著,強迫她直視自己的眼楮,「如果你媽媽真的不在了,她也在生前為你做了最好的打算。楊叔都說了,她那麼愛你,希望你堅強,絕對不想你哭成這樣

他的語氣那麼溫柔,余暉照在他臉上,像一層薄薄的金光,晃得梅若男張不開眼楮。

她問他:「那你呢?」

「我當然也會死周遠山被她問得好笑,卻還是耐心解釋,「不僅是我,爸爸媽媽,張嫂,還有爺爺和你,我們每個人,都會有西去的一天

他說著,輕吻她的眼楮,「但是你放心,在我死之前,我會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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