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靨蛾眉蹙了一蹙。
「看你的樣子,絕非因想念二字才有此一問的。」楊炎卿素性有一雙很會看人的眼楮,總能將人看很明白,尤其是不願意在他眼前遮掩心思的人,就自然看得更清楚了。
慕容靨不樂意了,瞪著他道︰「你這話說的,好像我真個這麼喪良心,一點恩情都不念。怎的我就不能既是想念你義父,又是有求于人呢?」
他一笑,不與她辯駁,只提醒道︰「一時半會兒義父且回不來呢,你若是有什麼事,趁早求阿奢去。」
她白了他一眼,眸光再落回棋盤上,發現自己已然鎩羽。
楊炎卿微舒了舒筋骨,往後仰了仰身子,悠然道︰「你不來,黑子總贏不了,你一來我就高興了。」
慕容靨臉一黑,覺得自己丟了白子的臉。
此時,一粉衣女子裊裊婷婷的從外間走進來,福身一拜道︰「公主殿下、楊大夫,王爺業已回府,請二位逍遙殿相見。」
楊炎卿聞听此語,毫無猶疑便擺手笑道︰「罷了,我可不做這個礙眼的人,綠丫頭也留下,你主子勾起我的棋癮來了,你來替她跟我下兩盤罷。」
慕容靨睨了他一眼,回給他一個無聊的笑,薄荷綠倒樂于听命,主子這里才站起身她便坐了過去,樂顛顛的收拾整理起棋子來。
逍遙殿。
這里建得的確逍遙,連個與外界分隔的院牆大門都沒有,每每置身于此,慕容靨總有一種身在深山世外之感,逍遙于物外。
殿門大敞著,她走進去就看到他,他坐在那里悠悠的喝著水,身上半點風塵也無,依舊清絕出世。
「公主今日怎麼有興致到本王這里來?」楊奢安然一問,將玉杯放妥,似乎還沒騰出時間來看她一眼。
慕容靨等了片刻才開口。
「擁雪,帶著外面的人都下去,本宮有事與你們殿下說。」她眸子微微有些沉,語氣讓人莫名敬畏,對身邊引她過來的擁雪如是說道。
楊奢眉眼輕微一動,看著她不說話。
擁雪見此,應了聲‘是’,旋即便照著她的吩咐退了下去,一時,逍遙殿方圓百丈無人。
楊奢還是看著她,眸光溫朗,等著她說出她要說的話。
「楊奢哥哥。」她低頭深吸一口氣,朝他走去,氣氛有些不對。
到這時候她才恍悟,原來自己不打算告訴他,並不是因為想較個勁,也不是不肯在他跟前低頭,這些都不重要,她只是因為害怕。
一種無端的怕。
《天安聖女圖》被盜,她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他。
他坐在那兒,她站在他跟前,手指緩慢的纏繞著自己的衣帶,活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只有在他面前,她才像個孩子,而且,還只是偶爾。
「《天安聖女圖》,不見了。」
好不容易說出這句揪心的話,她心里卻沒有半分輕松,反倒是更緊張了,緊張得不敢看他。
半晌無聲,這半晌于她,像是幾度春秋的時光。
他忽然笑了一聲。
慕容靨一驚,還以為自己听錯了,下意識的看向他,他果然在笑。
楊奢正過臉看著她,真像是在看一個闖了禍的孩子,可眼里卻只有無奈的寵溺。
他站起來,揉揉她的頭頂,溫然道︰「沒事,有我。」
這是天大的事,可他說,沒事。
他說,有我。
慕容靨兩道長眉擰在一起,直到回到公主府,她都不知道在他說完這四個字之後發生了什麼。
一日後,逍遙王府。
楊炎卿下了朝便被慕容恕留在宮里議政,一時半會兒且回不來,無漏洲中,少了一身水色,卻多了幾道鋪白的朱砂。
花燕羽椅坐沉香木雕的精致的羅漢榻一側,臉色談不上愉悅,「這絕非小事,你真有辦法?」
楊奢手里翻看著一冊書卷,道︰「我猜她已有了法子,只不過藝高膽大,她的法子會把自己陷于危險之境。」
花燕羽眸光一頓,不錯,慕容靨的確有了主意,若非楊奢昨日的一句‘有我’,只怕她已經開始照著自己的法子辦了。
「她想再宣揚出一樣至寶來,用以引蛇出洞。如今所見,盜寶之人顯然是奔著上古至寶來的,連菩提陣都破得了、千年玄冰都不懼的人,自然不會放著另一樣寶物不拿。」
昨日晚上,慕容靨跟他說過這個主意,這的確是個主意,只不過卻要拿她這位安逸公主自己的安全做誘餌,實在危險。
「我的主意,與她亦是一種路數,都稱得‘引蛇出洞’。」楊奢淡淡道,說著,將手里泛黃了的古卷遞與他。
花燕羽拿過手中,打眼一看,心中一驚,「又一個險中求勝的法子,若有閃失如何?」
「那也只能認了。」他清然一笑,看樣子卻像並未將此事當做什麼了不得的大事,片刻之後,他忽而話鋒一轉,看向花燕羽道︰「不過……你真覺得有人能破得了菩提陣,還能在了機方丈眼皮底下帶走肉t 凡胎根本踫不得的至寶?」
花燕羽眸一凝,思忖半晌,「菩提塔身機關重重,用輕功一躍而上也是不現實的,此事確有遺存,不過她親眼所見,塔頂石室內如今的確空無一物。」
楊奢眉帶淡笑,搖搖頭道︰「可惜,你不會武功。」
他這樣一說,花燕羽卻好似明白了什麼。
又數日之後,天下瘋傳,《天安聖女圖》破解之法現世,若欲解其上寒冰,只需在滿月之時,以淮水浸之即可。
「這也太玄了罷!」薄荷綠听完麥子黃從外面帶回來的消息,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慕容靨卻好生坐在那里,一句話也不說。
麥子黃接著道︰「這兩天秦淮河畔似開廟會一樣,各種三教九流的人都不論早晚的過去觀水、打水,一時追捧之力,竟像就此將淮水看做了聖水一般,場面實在有些可怕。」
這傳言傳得很真,真到慕容恕都有些坐不住了,一時懷疑起《天安聖女圖》的安穩來,大早便宣了慕容靨入宮,直是拉著她嘮叨了小一個時辰才放她出來,好在他還是听了慕容靨的話穩住了陣腳,沒有親自去菩提寺看一看,卻吩咐她私下千萬走一趟瞧個究竟。
慕容靨知道這傳言是楊奢散出來的,但是一捧淮水就能化千年玄冰,這未免太聳人听聞了,听起來也實在荒謬,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讓這麼多人都趨之若鶩而不是笑掉大牙的。
「潯陽王那里有沒有什麼動靜?」她將茶盞遞給侍女,目光安穩的向枇杷橙問。
早在潯陽王進京時起她便吩咐了枇杷橙找幾個信得過的手下在驛館盯著,時刻注意著他的動向。
不過當下,枇杷橙卻是搖頭,「很是安生,這幾日潯陽王除了進宮都未曾到其他人家走動,自從繁昌郡主過去後,更是日日樂得陪郡主玩樂,似乎對什麼事都不上心。」
慕容靨沉沉吐息一番。
慕容賚不在乎《天安聖女圖》,這才是怪事。
「公主,逍遙殿下叫人送了封書信過來。」孔雀藍從外面進來,給她帶來了一樣她喜歡的東西。
飛逸靈動的筆跡,闊別也有多年。
她迫不及待的展開書信,上面只寫了八個字--‘華燈初上,菩提寺外。’
意思簡單明了。她心底翻騰起一陣歡喜,倒不是為了至寶之事或許將有的眉目。
見她不經意間露出的嫣然輕笑,薄荷綠抓心撓肝的好奇道︰「公主……您笑什麼?是王爺信上說什麼好事情了?」
慕容靨抿了抿朱唇,揚眉清然,將手里的信收回信封里,「《天安聖女圖》好生的在菩提寺中呆著呢,菩提塔外菩提陣,菩提塔身盡機關,幾千年都不得解的局,世人愚鈍,便是分來一舀淮水在,待得一泓滿月來,難不成還指望著能破解上古帝王秘辛、也成個亙古無湮的傳奇嗎?」
這番話對這幾個丫頭來說著實好沒意思的,她們想听的可不是她對這些俗世蠢貨的品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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