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急性核輻射病
幾天前我路經過公民廣場，廣場上正有一群外國人在演奏樂器，我便停留旁觀了一下，然後一個穿著和服的女人很客氣的拿著衣服刷子靠近，在我的外套、褲腿上來來回回的刷了幾下。
本來我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可是等著我到了家以後就有了嘔吐的癥狀，我害怕是不是那把毛刷上有什麼核輻射，那個外國人是打算要害我，我現在穿在身上的這套衣褲鞋襪就是我那天穿的。
……
這套說辭是陳凡在出租車上，匆忙編出的一通謊話。
于是站在噴淋頭下的他，一邊任由泛青色的液體自頭頂沖淋到腳面，沿著趾縫匯入到地漏，連帶將他月復內的不適也一並帶走，一邊用漸漸清晰過來的腦子，回憶他開始時對醫生扯出的這套謊，琢磨里面是否有什麼不合邏輯的漏洞必須補救。
好在陳凡前後考慮了幾遍，就發現自己的這套說辭竟然再合理也沒有了。
因為鄰國正陷入嚴重的核泄漏事件，國內的新聞頻道不但經常提起核事故的進展，還連續報道過幾次，海關檢疫部門發現核輻射超標的集裝箱，並將這些集裝箱連貨退運的新聞。
所以按照他的邏輯想來，即便上洋市距離鄰國的核污染區較遠，也不是沒有可能流入一兩件攜帶核污染的物品。
是故經由這一連串的考慮，陳凡就打定了主意無論什麼人來問自己，他都會咬定這個謊話好撇清自己，就讓有關的部門去找那個穿和服的女人吧。
「可以了，你可以出來了。」
陳凡正想著自己的事情出神，一個女人的聲音就打斷了他的思緒，然後他再抬起面頰打量頭頂上的蓬頭，就發現它不曉得在什麼時候已經停了下來。
他旋即就朝著聲音響起的位置瞧去，就注意到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醫生，正挎著一只笨重的藍匣子走近他，且她衣襟口上白色的翻立領，則襯著女醫生修長的脖頸女敕淨極了。
陳凡遂在下刻便慌亂的並起雙掌擋住自己的下陰，一種時面對陌生異性的本能，讓他直感到一陣莫名的尷尬，沒辦法坦然的放開自己的腳胯移動。
「你現在就出來，」女醫生冰涼的聲音里透著股命令式的生硬，完全沒有容許他轉圜的余地，「我給你重測一次讀數。」
是以陳凡這才意識到自己仍舊在醫院的淋洗室，他是個正接受治療的病人，而在這個女醫生的眼楮里，自己的性別體征也許同一件生物標本沒有多大的差別。
想明白了這里頭的道理，他很快就壓抑住了自己的尷尬，按照女醫生的指示從淋洗池里邁腿出來，再赤腳踩在淋洗室的塑料網墊上，感受著硬塑料上的顆粒凹凸在自己的足底。
「把手抬起來，」然後又是女醫生不帶感情的口吻，听在他的耳朵里硬邦邦的不友好，「朝前舉平了。」
陳凡只得配合這些指令，木訥瞧著女醫生用手上提地一塊金屬板，貼著自己靛表移動，先是從他的面部緩緩挪到脖子，又滑至他的胸側從腋下掃過肋間，並且他借著這個空當，下意識的掃了幾遍女醫生的臉。
他就注意到這個女醫生有張極具女性氣質的長臉，下巴稍尖，整個人的膚質很干淨，這就讓他不由得縮了一下小月復，收住了向對方胸口掃去的視線，以免自己有什麼生理上的反應，會引起女醫生反感。
但只是在下一刻，陳凡就完全沒了這些顧忌，緣只是他發現女醫生正瞧著自己的右手，用監測儀器不斷在他的右手背上來來回回的檢查，然後又用帶著膠皮套的手接觸，就好像是正打算要窺探自己的秘密。
于是他想也沒想的就猛在對方的目光下，抽回自己右臂，攥成拳縮在胸口，連帶著他的心髒也伴隨著呼吸聲，砰砰的直跳起來。
因為陳凡意識到自己竟然疏忽了右手的異樣，他完全沒想過該怎麼解釋自己的右手，尤其當他在赤身露體的情況下，手背掌面上的衰老膚質便更明顯，倘若這個女醫生問起來，他都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
「別慌，別慌，別慌，」他覺著此刻自己的臉色一定很差，滿腦子盡是混亂的念頭從他的顱區內冒出來，只等著對方開一開口，便要從他的嘴里迸出去，「我有病醫生，是嚴重的疾病，早衰癥，局部的。」
可就在陳凡將這些亂糟糟的念頭，重組出一個頭緒來的時候，女醫生卻是放下了背挎的監測儀器，不再去關注他的右手了。
「我現在給你檢查甲狀腺有沒有腫塊，」女醫生說著便湊近了他的身體，將右手拇指壓上他脖側的軟骨繼續道，「咽口水下去，不要停下來。」
陳凡能感到女醫生手掌上的力量十分大，幾根指頭的關節也非常冷，一點點指甲刮在他的脖子上癢癢的刺激著他，又隨著他咽口水的肌肉動作，對方開始用力推動他的氣管，遂在這一番粗暴的動作下，就讓他對女醫生的好感全部打消了。
「你不要動，堅持一下，」女醫生噴吐著熱息在他的面頰上，描述著一種他半知半解的檢查步驟，「這能判斷你的氣管組織有沒有增厚。」
然後女醫生的食指和中指也沒有停下來，反倒是重壓在陳凡頸鎖骨的乳突肌後緣向前推擠，再將她脖子上掛著的鐘形听診器，放在了他頸側的甲狀腺上，好一番折騰才松開手退開，冷冰冰的說道︰「你沒事了，已經沒什麼影響了。」
「把這些都穿上，現在帶你去診室，」接著女醫生便朝他遞來一套運動服，以及一雙塑制拖鞋催促，「你的私人物品作為污染物處理掉了，穿好之後跟我來。」
旋即陳凡就在女醫生的注視下，麻利的穿好衣褲套上鞋子，跟著對方走出了淋洗房轉上了一台電梯。
直等到電梯門吱吱嘎嘎的合上之後，樓層燈一排接一排往上閃爍，女醫生的冷嗓才重新響入他的耳廓︰「那個，我們兩個是不是在哪里見過面？」
「沒有，」陳凡感受著運動服的潮濕，以及電梯廂傳遞上他小腿的震動，遂將視線停在女醫生的臉上轉了幾圈，就發現對方的雙頰正隆起一片溫色，而從那對長眸出的暖光則罩得他一陣恍惚，「不好意思，我沒有這個印象。」
……
不大的診室布置的很簡單，屋中間只有一張靠牆擺的長桌子和幾張木椅子。
陳凡隨即向桌對面看去，迎座正分別坐著一個中年的男醫生，與一個穿制服的年輕民警，這讓他的心立刻就懸了起來，他知道這個警察一定是來詢問自己受輻射的經過了，便暗想著自己一定不要答錯了話才好。
「你坐，你坐吧，」男醫生一指桌對面的空椅子示意陳凡坐下，遂等著他坐下後繼續道，「我是職業病放射科的李主任，這位是公安局的劉警官，現在向你了解一些情況。」
「我一定配合劉警官的工作，」陳凡說著先是瞧了瞧民警，轉而又掃視向李醫生急問，「我現在是不是已經好了？」
「情況是這樣的，你的頭面部、前胸和四肢上都有微量的輻射塵埃，但是不用擔心，它們只是超標了一點點，剛才給你用的淋液里有種叫EDAT的物質，已經足夠清洗你靛表了，」李醫生隨即頓了一頓繼續補充道，「而且你的尿樣和血檢出來了，沒有發現放射性元素，這說明你的身體內是健康的，無害的。」
「那我還需要做什麼檢查？」陳凡很是關心這個問題，如果他已得到治愈就該早些離開醫院才好。
「這就用不著了，我給你配了兩盒碘化鉀片，由醫保支付，每天服用一粒。」李醫生回應了他一下，又看了看身邊的劉民警，便結束了這個話題，續而向他遞來一個油紙袋不再說話了。
陳凡有意識的伸手抓過油紙袋，沒等他開口在詢問醫囑，劉民警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你的情況李主任已經和我說了，你對這個事情不用太緊張的，在我們自然的生活環境中內本身就存在微量的輻射，電腦、手機、冰箱，連香煙也是有輻射，可是這些輻射都是健康的，對人不會有什麼大影響，況且這微量的輻射根據我的經驗推測，和你說的什麼刷子也不會有什麼關系的。」
旋即劉民警頓了一頓，抬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紅殼的煙盒問道︰「你抽不抽香煙的？」
「不，我不會這個，」陳凡推辭著搖了搖頭，「我從來不踫這東西。」
「這是好習慣應該發揚的，你瞧我這就是主動接受輻射了麼，」劉民警朝他肯定的點了點頭，按開打火機便給自己點上了一根煙，「你回家後該上班上班，該休息休息，不要將這個事情亂傳了，引起不必要的恐慌造成混亂，這對社會的治安有害而無一利，你清楚不清楚。」
陳凡听著就有些愣神，發現和自己預想中的盤問完全不同，對方話里的意思反倒是讓自己要保密，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前段時間搶鹽的事情你應該知道的吧？」接著沒等著他繼續細想下去，劉警官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其逼近迎來地棉帽箍上，金屬的國徽正低壓著帽檐折出光亮來，「那個散布造謠的破壞分子已經被查證，他在公共場所散布危險言論，嚴重擾亂了社會秩序，破壞社會穩定和諧，危害公共安全，已經被依法處以治安拘留十天了。」
听到這兒的陳凡完完全全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表態道︰「我听明白了劉警官，我絕對不會和其他人提這個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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