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愁眉苦臉地喝下去那碗藥後,覺得已經是事畢,該當去死了,而可以這樣,清楚地結束這一生,好像已經可以定義為是件好事。♀由此,心情也很是大方地設定成了是心滿意足。這面具人卻忽然伸出手來,很是冷靜地,遞給我一個饅頭。我只是瞧了那個饅頭一眼,沒有接,他並不在意,拉出我的手,觸到一個什麼穴位時,我握不住拳,只得攤開了手掌,他就直接將那饅頭放到了我的手里,而且這個饅頭還挺熱乎的。
我就著饅頭的熱乎勁來了靈感,開始慢慢琢磨出來,這是一處寺院,由牆上掛的兩幅佛偈並一套佛前五供,就可以輕易確定得出來。
那麼,這里還是應該有別人在的,就是不知是和尚還是尼姑,我靈光一現地想到,如果我大聲求救,會不會有人前來救我呢。
我想到這是個辦法,也許真能藉此月兌身,兩眼不由自主閃了閃光又及時收住,作出面不改色的樣子。可是已經晚了,只是不知道,這人如何一早就看出了我的心思。
他說,「想要喊人?我不攔你,你大可以試一試,看看會不會有人來救你。」
我一下子吃癟,他既然早已想到了這點,就萬分不會再讓我佔到便宜。我蔫巴巴地,啃起了饅頭,就當沒有他說的那回事,我也並不是那樣想的。從突厥出來的這幾年,我沒少被人挾持,或是拐騙,著實是有一些這方面的經驗在的。不吵不鬧是對我有好處的,而且即使是我又吵又鬧,讓他打我一頓解氣,又有什麼好處呢?所以,我的總體表現是很乖的。很是積極地吃完一個饅頭。他又給我喝了點水,我也喝了,心里合計著,這下他就應該離去了吧。♀
不過,他可沒有要走的意思,而且看也不看我,只是坐在蒲團上閉目養神。未來還不知道有什麼需要面對,我當然也要抓緊時間養精蓄銳,如此想著,就彎起腿來。爬上半截榻,打算好好地睡上一覺。
我不想再傷心了,而且。我似乎並不害怕這個人,其實也是因為,他面前一直擺著一本佛經。我覺得,能讀得下去佛經的人,都不是什麼壞人吧。而且這里即是佛地。也不好大開殺戒,由此最終覺得安心。
結果,這一覺,就果真是睡到大天亮。我迷迷糊糊起來,看到仍在打坐的面具人,百思不得其解。他抓我干什麼呢?桌上的粥和饅頭都是熱的,我想了想,就很自覺地用這些東西填飽了肚子。然後擰著肚子,又退回到半截榻上,只是靜靜地沒什麼情緒地瞧著他。
我才不會問他什麼,反正他遲早都會作出舉動來,眼下。他一動不動只是入定的樣子,著實是無聊。我又生出了困意。于是,睡眼惺松地又瞅了那人一眼,腦子里一圈一圈地想不明白,他抓了我來干什麼呢,不嫌累贅嘛?
我繼續困惑,並且就要困惑得睡著時,他卻主動說起話來,縱然依舊是冷峻著嘴角。他的聲音寒泠泠地飄出來時,卻讓這間靜寂得冷清的屋子,顯得有了那麼一點點兒的生氣,「你很快就會見到李世民了。就是不知道,他願不願來救你。」
說完,他開始翻動起佛經。不得不說,他翻佛經的那個動作,真的是有一種仙風道骨的氣質在里面。我又甚勤快地,打量了兩眼。卻不太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他說,李世民會來救我?啊,是他告訴李世民的嗎?他要引狼入室。不對,不對,那應該是拋磚引玉。雖然都到了這個時候,可我還是記得,不讓他佔李世民的半分便宜。
我凌著聲音問他,「你是誰,你到底要做什麼。李世民他欠你什麼嗎。」他不答話。我想,他根本就說不出來李世民欠他什麼,所以才並不能說出個子丑寅卯來。這個人是這樣的無緣無故。
靈台鮮躍時,我覺得,要是沒有什麼原因,就做出這等事來,那他一定是嫉妒李世民了。沒準兒,他就是因為嫉妒李世民才要殺他。這樣的人真是太可恨了,怎麼就那麼怕別人好呢。這樣我甚至有點兒鄙視他,真心地覺得整日里嫉妒來去的,他不累嗎?
他操著冷冷的調子,露出晶晶亮的牙齒,說,「可他不一定會來。」語意如此冰冷,讓人心中不寒而栗。
只是他傷不了我,我才不會上他的當,而且我也真心地希望,李世民不要來,因為這明擺著就是一個陷阱。他說不定會殺了李世民。于是,我就大膽包天地對他說,「你說對了,他就是不會來,我又不是他的什麼人。」說起這樣的話來還微微有一些生氣,就有一些新鮮的怒氣在里面。他這樣關著我,我真的是討厭死他,如果能出去,一定想打他一頓。
我做出這樣的顏色來,他難以捉模的面具下的唇角已然,勾出了笑容來,很認真地質問我說,「前天,你不是還說,他會來救你的,這麼快就沒有底氣了。」
這下正中我心懷中最柔軟的東西。我一下子就上來的不怕死的勁頭。向他努嘴,不服氣道,「他本來是要來的,可是,看了你布的低劣陷阱,覺得不大看得上眼,所以就不來了。那有什麼,你不要著急啊,他那麼聰明,一定會想出別的辦法來救我。到時候,你一定會吃不住勁的,弄不好,還會誤了卿卿的性命。所以呀,我還是勸你,現在就斷了這惡人的念頭。他一直是個寬容的人,說不定會放過你的。」
他沒有應聲,也完全看不出听了我的話後,臉上是什麼表情。但是,他的嘴角上,墜的似乎已不再是什麼笑意,而根本倏然換過成一絲怒意。我覺得,下一瞬,他就會忍不住過來打我,不過,他一直都沒有那麼做。風過他額前,只有他的衣袖在飄擺不停。
我自己說出了這樣的話之後,好像真正說服的,也正是我自己,我也有點相信,李世民真的不會來了。他還有事關身家性命的事要做,著實沒有什麼必要來救我。
可是,這樣想之後,我的心里就開始覺得悶悶的,其實,我也說不大上來,那是一種什麼的感覺,明明全身都沒有傷口,可就是像受傷了一樣的難受,覺得是有新鮮的血液流下,每一滴都讓自己感覺得到撕心裂肺的疼。
我是喜歡他的,可是,我也需要離開他,而這一次,不管我能不能逃得出這人的虎口,也總算是離開了他,這也許就是天意,上天是這樣為我謀一次分離的即是一次施舍,也無需盡善盡美。
這個人看了看我的樣子,我覺得他似乎很是生氣,那個感覺就像是比我罵了他,還要讓他生氣,他冷笑著說,「你這個樣子,是在傷心,因為知道他不來救你而傷心。你這麼全身心地投入,而他只是日暮遠途里,一道你永遠也追趕不上的風景。」
我覺得好生的奇怪,為什麼他所有的針對,都是我與李世民呢,我又好好地看了一下他的樣子,覺得他像這樣蒙起面來,是怕誰認出他來嗎?怕李世民?可現在,李世民都不在這里,他就完全沒有必要,像這樣嚴實地遮擋起面容來,難道,他怕我認出他來?
想到這個,我的心里「轟隆」一聲,震了一下,似乎是有什麼在搖搖欲墜。
我很仔細地回憶了一下他的聲音,記憶中,卻著實沒有關于這個的記憶。但是這個驚奇卻絲毫不能退卻,我于是問他,「你認識我,我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你是誰?」
他猶看著佛經,理也不理我,仿佛我是一個並不存在的虛物。但我還是暴躁起來了,我跳起腳來,對他說,「你抓我干什麼呢?我又不認識你,而且你也說了,李世民他根本就不把我當成一回事兒。我們只是、只是萍水相逢。」說出「萍水相逢」這四個字,我覺得我的心里難過極了,就像給針扎了一樣地痛。但,我還是咬著牙,說了出來,「再說,你是一個大男人,要找李世民算帳,你就正大光明的去找他算。而像這樣偷了他喜歡的東西,算什麼英雄好漢,我真是看不起你。你拿了那兩本字帖又有什麼用呢?像你這樣的人,當真是認識字的人嗎?如果你認識字,你就會知道,你現在做的事情,是多麼的恬不知恥。」我罵他時,將自己氣得頭疼。
他不動不搖,又掀過一頁佛經,其間,只是抬頭看了我一眼,那短淺的一眼,說明,他並沒有被我激怒。而我自己卻將自己氣得不行,覺得肝都要氣得,痛了起來,這樣也就沒有力氣再罵下去。我癱坐在半截榻上,有氣無力地看著他。
久久,他又掀過一頁佛經,室內由我急促的喘氣聲,到我平靜的喘氣聲,過渡得並不自然。但真的是累著我了,日頭偏了西,果然沒有動靜。李世民與我想的半分不差他不會來了,他不來才好,他真的不要來了。在我無聲的希冀里,影影綽綽的是五分所幸、五分失落。
但,是他還是來了,像我最最在心底巴望地那樣,無可避開地,持了寶劍,闖了進來。讓我一時為之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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