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隅而安 第五百三十四章 蘿卜糕

作者 ︰ 張冉雅

李府建得亭台樓閣錯落有致,他應該是把酒賞月,對影成三人才對。♀這麼拉扯上我,跟他一起鬧紅眼楮有意思麼。不過,我偷看他時,驚異地看到他的興趣。他好像是發自真心地覺得,這麼干干巴巴地看月亮,其實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將軍殺人殺多了,好像是在今天才弄懂了什麼叫做風月。

最讓人受不了的是,他居然要給我講故事。

故事還沒有听,我就擔心那會是一個連續故事。

卻還不能表示出來什麼。我現在與他距得這麼近,就連一個撇嘴都夠顯眼的。

我只得哼哼唧唧地坐下,想著假戲真唱。假戲真唱。

頭猛地向下一沉,我就知道我犯了瞌睡,飽暖思睡覺,當然是飽暖思睡覺。可是,我卻沒有真的墜下去,頭已經被一個肩膀牢牢地撐住。我驚訝得不能自已,我是如何將自己的腦袋放心地安置在這人的肩膀上的。

我揉了揉眼楮,還安慰自己,不要這麼抓狂,這不過就是一場夢,早晚醒了無事。

于是,我自然地要向下滑,因為這個肩膀其實有點高度,今天的夢做得真的太形象了。

可是,當我睜開眼,我覺得我開始討厭做夢。

因為這一切都是真的,我正高攀在一個人的肩膀上。而這個人真的是換湯不換藥的李暉琢。

我一口氣提不上來,狠狠地咳了起來。他居然神態安穩,像是睡著了。然後。又被我的咳咳聲驚醒。

不同于往日的犀利精明,此時的他,顯得安全而無辜,就像是被人驚擾到好夢的樣子。還很欲哭無淚。連我的職業都搶了。這人一直也是致力于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

室中的燈籠不知何時已經熄滅。♀杏月大概也是來過的。但是見了我們這個樣子,就退了出去。所以,屋子里只剩下我、他還有月光。

月光輕暖暖地滑過人的視線。視線中的人也變得暖了起來。

他聲音簡短,還充滿了疑問,「怎麼了,不舒服了。」

我不舒服?這麼掛在他身上我能舒服嗎,可是這不關舒服什麼事,而是事關《女誡》,可是還不等我說出來。他就已經伸過手來,又將我的頭放到了他的肩上,「這感覺挺好的。你再感覺試試。」

哪里是感覺好了,是沒感覺好不好。我的胳膊、手、還有腳都麻了。

這人不等我回神,就照他自己的意思辦了。繼續維持這個姿勢。剛剛,他好像是講了一個故事,本以為會是血腥殘忍,誰知道竟然具有催眠的作用,听了那個故事,我原本的無名火也下去了。最直接的證據就是我都睡著了。當然,他也把自己講得困了。

他講的是一個捉田鼠的故事。而且是用小田鼠的逃生選擇,來推衍陣法。這人從來就不拿人當人。可是,他的故事里說,人在逃亡的時候比田鼠的智商還不如。而那時,他們的假設是對方兵敗如山倒的追亡逐北。

結尾處他有沒有講,我不知道。反正我們都睡著了。

他一伸手,我們很輕松又變成了與剛剛一模一樣的姿勢。而且,我很後悔吵醒他。剛剛。我如果拿那個支著飄窗的竹竿將他支起來就好了。可是,現在他清醒了。心眼皆亮的感覺。也就是了無睡意的狀態,還談到了他的志向。

這個時候的他,難得有一絲易于接近的感覺。就讓人憑空覺得比平常的任一時刻都會真實自然,像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個將軍。我的言下之意就是將軍不是人,起碼不是正常的人。應該是人性方面的下沉的。而現在他那麼的不一樣,臉上的顏色變得粉女敕女敕的,怎麼能同那個馳騁疆場上的大將軍相比。

「我不是一個好人,我一直在為著家族的榮譽而活,于是很多時候都會不擇手段。」這話他說得極是深情。

听他說得這樣愧疚,還是第一次,這是不是傳說中的大徹大悟。

「所以,許多時候,便不能表達真實的性情。」

我終于想到如何讓他掃興。就是特別讓他說不上話,什麼都听不懂,那樣他就會趕走自己,也不對,就不告而別吧。

于是,我也閃著兩只照著他那個方法無辜的眼楮開始裝無辜。

但是,橋歸橋,路歸路。

他竟然對我這個天然懵懂的狀態沒有一絲一毫的嫌棄。

又于是我有點懷念,他的犀利霸道,天然刻薄,偶爾放蕩,皮笑肉不笑。

我這不是骨頭賤嗎,他可算有了一點人樣子,又要想著他還是不是人的好。我想我該醒悟了,這人就是酌情應該扔了的人。他與我命中相克。

之後,我又找了找我那點珍貴的睡意。發現,它們被他的話無情地發散得很均勻。

情意綿綿,語不盡的那貨,還在說著什麼,我揮灑著口水時不時地點頭,還真听出了一個意思,他好像是說自己有一個長處就是從來不會去風月場。

他的這個意思一下了勾出了極微妙的想法。

空氣都歸到了一邊。我伸長了耳朵,生怕有散回來的空氣會搗亂。他的意思是他對女人沒有興趣。

可是,下一句話,就是讓本來想要七竅生歡的我,變成了七竅生煙。

「大丈夫不立業不成家。珂兒有一天我會真正的娶你的。」

他這麼窩著脖子說這句話,氣勢卻是足量,都這麼無辜了還習慣性造假。要是能流兩滴眼淚也是好的。不過他大抵是肯流血也不肯流眼淚。

然後,我逃了,他「咕咚」一聲摔在厚地毯上。最爭氣的是還是沒有醒。我看了一眼飄窗的竹竿,好好研究了一下,怎麼用它代替我的作用支起他。

他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我總算是意識到了,可是竹竿,沒有用上。他倒在了我身上。

話說,為什麼剛剛我會那麼好心想到要支起他,如果只是讓他睡在地毯上就不會,不會這樣,嗷……我的腰……

嘶……叫苦連天的怎麼還有他。

我只得痛定思痛,還是要叫醒他的。否則,我一定就會成為一個人干。一聲接一聲地喚他,于由這樣被壓著不能用盡全力,所以听起來,極是溫柔,「暉琢,暉琢你快起來,啊快起來。」

朦朧的月光之下,听到他的笑聲,才不奇怪。他就是裝的,本來那根竹竿是應該支得起他的,可是他偏偏要整我。我和他一定是上輩子有仇。我忿忿地想,還忿忿地被他拎了起來。

有時候,時光這東西就跟流星一樣快,又有的時候,它又會像一輩子那麼長。

我扶著重傷的腰,左右扭動,默默祈禱不要斷不要斷。

後來,後來月亮都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他才睡眼惺忪,好像是一下子惺松的,「借夫人的床與為夫用用。」

用你的頭,還借,我答應了嗎,他已經四爪著陸在我的床上連被子都被他征用了。

我看了看他還算有良心,給我剩下的空地兒還真是不小。可是,為了名聲,為了我的名聲,我就只好趴在桌子邊上,枕了左手、枕右手,怎麼都覺得不舒服。也不知道換到第幾次,還竟然真的睡著了。不僅睡著了,還流了一攤口水,不僅流了口水,還被人發現了,不僅被人發現了還被人抱了起來。

我餃著口水望著這人,想問他要做什麼,還沒有來得及問出口,這人已經微笑有答,「還夫人的床。」

啊,盡管是在半睡半醒之間,我最起碼的觀後感還是有的,他是說真的。他目光里的這道意思很清楚的麼,我當然看得出來。至于他肯挪窩,那也是好事。而且來管接送,所以我上了床,不是用的走,而是被抱了上去。

再然後……

呃,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翌日中午。我很遺憾地錯過了早餐,沒敢讓杏月到廚房中造次只是用了幾塊糕餅充饑,只是怎麼會越吃越餓呢,明明吃的是糕餅,可是腦子里一花兒轉身,又一花轉身出現的那是什麼,長著兩只油汪汪的長腿,還泛著噴噴的香,怎麼會是燒雞和烤鴨。

嘴里還含著糕餅我就含含糊糊地問杏月,「早上怎麼不叫我,還有你家公子爺什麼時候走的?」

杏月一听就笑了。我就知道她又想歪了,而且歪得不行,不過我忍只能是忍。我可不想越抹越黑,杏月一見我烏了臉,趕緊在我背上為我順了順。我一揚脖子終于咽掉了剛剛死死卡住我的蘿卜糕。

再看杏月。

她規規矩矩道,「是公子爺吩咐不讓叫醒三女乃女乃的。而且公子爺也是才走的。」

我很果斷地又嗆到了。那廝竟然是才走的,這麼說,從打我由桌子上到床上就是和他一直鬼混在一起的。這可怎麼得了,我竟然連有沒有被他佔便宜都不知道,這不都窩囊死了。

我又狠狠地啃了兩口糕餅。

于是,我吃多了,我病了。

腰疼兼受寒。又于是,有了真正的理由拒他于千里之外。

可是,我開心到一半時,他又極不合正理地出現。手里還拿著一本什麼古書,說,听上面的故事,包治百病。

敢拿這麼一個膚淺的說辭來騙自己,我只好很沒有骨氣地裝驚奇。

他見到我的吃驚果然很滿意。連眼睫毛都開花的樣子。

我只好溫婉可人地貢獻出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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